我和張以年吵完嘴后一氣之下就跑去逛街,準備以瘋狂購物來宣泄。走到那所大學附近的那片小店,我突然發現有一家小小的店面上赫然掛著的牌子——紅帽頑主服飾店。我心里沒由來地一驚,這個名字是我很久以前用過的一個筆名,取“戴小紅帽的頑皮的家伙”之意,自認重名率極低,怎么這會兒會突然狹路相逢,難不成這個店主和我心有靈犀?
我進去逛了逛,發現里面別有洞天,真的有很多好東東哦。外貿的名牌休閑服漂亮得讓人挑花眼,便宜得不可思議,100元就可以買一套衣服,把自己打扮得青春靚麗。看看品牌,赫然是POLO等名牌,我的天,心跳無極限!彼時我已經忘記了要問哪位是店主,一件件衣服瀏覽下去,一身身地試過來,最后出店門的時候,我兩手已經拎滿了購物袋,口袋里的鈔票早就爭先恐后地跳了出去。我已經走出一條街,突然想起,還沒有問店主這店面名字的由來呢。
等我笨拙地折回去,已經是氣喘吁吁了,一個睜著一雙小眼睛的男孩迎了過來:“小姐,是不是有衣服需要更換?”
我呆了呆,問:“哪位是店主?”
這個男孩瞇起一雙眼睛看了看我:“我是店主聞天樂,我們店的衣服3天內不滿意可無條件退還,你以后來的時候找誰都可以,這次你不喜歡哪件?”
這么好的服務態度,我在心里給他打了一個高分。
“我不是換衣服的,我想請問一下,您這個店為什么叫‘紅帽頑主服飾店’呢?”
聞天樂很認真地看了看我,答:“這個嘛,是因為幾年前,我在一本雜志上看過一篇文章,很秀逗的,那個作者的筆名就是紅帽頑主,我覺得喜歡,就用了。”
我忍不住大樂,這個家伙果然盜用了本姑娘的名字,哈哈!居然有這么巧的事情。
大概是看我笑的可疑,聞天樂小心翼翼地問:“怎么,這個名字不好嗎?”“哪里,哪里,很好很好,那篇文章我也看過,記憶很深刻,只是沒想到有人和我一樣會記得8年前的那個作者。”我趕緊掩飾,眼下還不能讓他知道紅帽頑主就是本姑娘也。
“哦?真的?”聞天樂也十分開心。于是,我們兩個人就忍不住聊起了看過的小說、影片和動畫片,我們居然有著這么多驚人的相似:他最喜歡的小說是《飄》和《紅樓夢》,我也是!他最喜歡的影片是原版的《羅馬假日》,我也是!!他最喜歡的動畫片是《千與千尋》,我也是!!!
聊著聊著我們兩個人就突然不說話了,都有一種怦然心動遭遇知己的感覺,這有點尷尬,我只好沒話找話:“那個什么,你們店里的衣服真的很漂亮哦。”
“那當然!這都是我親自挑選搭配的。”聞天樂立刻露出得意之色。“你這么喜歡,我們又投緣,你今天買的所有衣服都按半價算。”聞天樂大手一揮,就叫過收銀的那個女孩要她把貨款的一半退給我。這要是平時,我肯定是美得要飛上天,可是在這家店里,就覺得十分忸怩。我堅持地拒絕,兩個人推來推去半天,最后,聞天樂說:“要不這樣,那邊有家咖啡館,我請你去喝咖啡。”這個要求我不能拒絕了,而且我實在也舍不得立刻就走開。
那家咖啡館也十分玲瓏小巧,里面的墻壁都涂成深咖啡和淺咖啡相間的顏色,看起來非常清爽,我的心情也和吃了冰淇淋一樣的愜意,張以年帶給我的不快已經一掃而光。
我點了一杯卡布基諾,聞天樂是一杯土耳其咖啡。聽著音樂輕輕地流淌,啜飲著濃香的咖啡,我貪嘴的本性流露,忍不住告訴聞天樂,我是一個特別喜歡喝咖啡的人,只要一喝了咖啡心情會立刻好很多。
“當然,傳說是阿拉伯半島上的酋長雪克·歐瑪在摩卡因犯罪而被流放到該國的俄薩姆,一日,歐瑪饑腸轆轆地在山林中走著,看見枝頭上停著羽毛奇特的小鳥在啄食了樹上的果實后,發出極為悅耳婉轉的啼叫聲。他將此果實帶回并加水熬煮,不料竟發出濃郁誘人的香味,飲用后原本疲憊的感覺也隨之消除,元氣大增。歐瑪便采集許多這種神奇的果實,遇見有人生病時,就將果實做成湯汁給人飲用,很快病人便恢復了精神。由于他四處行善,受到信徒的喜愛,不久他的罪被赦免,他回到了摩卡。”聞天樂侃侃而談,我一直喝咖啡煮咖啡,但是不知道咖啡原來還有這么美麗的傳說,心底又是一陣微漾。
那以后,我就和聞天樂熟悉起來,因為每次去買衣服他都堅持給我一個很優厚的折扣,我過意不去,每次請他喝咖啡他都堅持付賬,說那是男人的權利,無奈,我只好請他去家里喝我親手煮的咖啡。
小聞見到我的時候吃了一驚,他不知道這個穿著泡泡袖的白色上衣,系著一條飄逸長裙的溫婉女孩是我。他更驚訝我房間的別致和優雅,他的印象我是個淘氣的女孩,房間應該是非常現代的,不該是飄著蘭花的芳香的。小聞不知道,這實際是我的另一面。
咖啡煮好后,我屏著氣在高腳的水晶杯中裝入五分滿的冰塊,再倒入糖漿。將鮮奶倒入杯中至七分滿,然后優雅地攪拌均勻,再讓咖啡沿著湯匙背面徐徐倒入杯中,最后在咖啡上面加入三大匙奶泡:“給,先生請品嘗冰拿鐵。”
小聞怔了怔,目光凝注在那杯咖啡上久久不動,杯里蕩著奶白和金黃的暈圈,這樣的一杯咖啡是美麗的,并且有種高雅的感覺。小聞輕輕喝了一口:“我從來沒有喝過這么美麗的咖啡。”我第一次聽人形容咖啡用“美麗”這個字眼,我知道,此時我在他的眼里也一定是美麗的。
“我喜歡吃呀,又是個完美主義者,喜歡把吃的東西弄得很漂亮。”被小聞贊得不好意思,我忍不住解嘲。
“是嗎?紅帽頑主也喜歡吃,她的那篇文章就是寫吃的故事。”小聞的心神似乎被拉遠。
“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我疑惑。
“我,”小聞看看我,臉有些紅,“我一直喜歡看她的文章,喜歡她文章中流露的快樂,我從小沒有父親,當時因為家庭貧困幾乎要輟學了,她的那篇文章里描寫的親情給我帶來的震撼很大,我給她寫過信,她還給我寄過錢,說是她積攢的稿費,鼓勵我繼續上學,后來她搬了家,我也搬了家,從此就斷了聯系,我想繼續看她寫的東西,只是她好懶,這幾年都不見她寫東西了。我開了這家店就想,沒準兒她哪天也能光顧呢。”
我感覺自己的頭被“砰砰”砸了幾記。記憶之門大開,往事重回到記憶中。我幾乎已經忘記了那個從未見過的男孩,那不過是爸爸遺傳給我的善良天性一次偶然的表現,我早就忘記了,可是命運又造就了這樣的相遇,我深吸一口氣:“你開個小吃店不是更好,她那么喜歡吃。”
“小女孩都喜歡吃,大女孩都喜歡穿,幾年了,她應該也長大了,我想,也許有一天她也會來買我的衣服。”小聞笑笑。
天,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我從沒聽說過這么離奇的故事。如果不是有了張以年,我可能會立刻被小聞感動得一塌糊涂,與他生死相許,蝶舞九天。可是,可是我雖然經常和張以年拌嘴,經常和他吵得天翻地覆,可我也是愛得專心致志呢。我們的婚期也已經定下了,就在下個月。我不由得慶幸小聞并不知道我就是當年的紅帽頑主。
我不敢再去見小聞,何況,我就要結婚了,張以年是外企的高級白領,作為他未來的夫人,我的衣服都開始選成熟雅致的式樣,不適合再穿廉價的外貿服裝了。一直期待的這場婚禮到了近前,我卻突然變得有點恐慌,小聞的小眼睛和壞壞的笑總是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竟然對他有著深深地歉疚,覺得自己欺騙了他。幸好小聞從那次后再也沒有給我打電話,他安靜得讓我松了口氣,也有點失落。
我變得煩躁,沒事找事沖著以年發火,咖啡也不能緩解我的情緒,以年說我這是婚前恐懼癥。我知道我是病了,我得了愛情病。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我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我以為是小聞,打開門卻是以年,繽紛的心一下落英滿地。以年看著我沒精打采的樣子,神色也有些黯然,他告訴我,他要出差,過幾天回來。
以年經常出差,所以這次我也就沒在意,實際上近來他不在身邊,我的情緒還能好些。
早晨天還沒亮,手機就嘀嘀地響起來,是以年的短信:“我走了,看郵件。”我以為還是以年發給我的注意事項,直到日上三竿才打開郵件,一看之下大驚失色:
紅紅,我馬上要去美國公司培訓一年,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飛機上了。原諒我看了你的日記,因為我實在擔心你,如果一年后你選擇的依然是我,我們再舉行婚禮,我希望你毫無遺憾地嫁給我。
我的心很痛,沒想到以年的離去居然讓我心如刀絞,而對于小聞,我想更多的是感動,小聞對紅帽頑主的感覺也是時空相隔的一種感激,我們彼此都不是愛情。
我輕輕地敲打著鍵盤。我想,用不著等一年,我現在就告訴以年我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