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腳生得俊邁文氣,通體雪白,雞冠鮮紅,形如連綿山峰,挺拔巍峨。黃腳之所以叫黃腳,源于它雙爪金黃。雜毛生得獷悍粗俗,羽毛黑白灰黃相間,雜亂無序,雞冠黑紫,疙疙瘩瘩猶如沙丘。雜毛之所以叫雜毛,顯然因它一身雜毛而得其名。
主人家共有20只雞,只黃腳雜毛兩只公雞,那18只均為成年母雞。雖說公雞母雞的比例天然巧合,一只公雞不多不少擁有9只母雞做為妻妾,但事違人愿,黃腳雜毛并未被均等數目的母雞愛戀。母雞大多情系黃腳,只那么兩三只性格雄性化的母雞喜迷雜毛的粗野。雜毛為此憂郁焦躁,常無端滋事,給黃腳制造麻煩,找回一點心理平衡。
黃腳雜毛雖蝸居一舍,卻如同路人,各霸一隅互不交好。五更打鳴,都竭盡全力叫喊,似是競爭主人歡心,討獎一捧糧食果腹。主人也確實從打鳴上有所偏愛。黃腳的鳴叫,音質甜潤高亢,落聲婉轉綿長。雜毛的鳴叫,音質粗硬低沉,落聲澀刺急促。
主人清晨起來,捧一捧玉米灑過去,雞們爭搶啄吃。主人蹲一旁觀看,有時覺得雜毛的\"吃風\"惡劣,搗擊別的雞,霸占食物,就隨手抬起一塊坷垃投擲雜毛,教訓它要講究文明。而黃腳,主人不但迷戀它的叫聲,也欣賞它的處事作派,無論干什么,都不搶不霸,溫文爾雅,洋溢著一派君子風范。
黃腳每站在墻頭上打鳴,都會吸引母雞們仰望聆聽,咯咯咯贊聲不斷。雜毛卻不放過任何一個與黃腳爭風吃醋的機會。見黃腳打鳴,它也飛上墻頭,嗝嗝嗝地鳴叫,憋得臉紅脖子粗,仍改變不了那硬澀的聲調。雜毛的招數打動不了母雞們的春心,自然也就吸不過去母雞們含情脈脈的目光,反而倒招致母雞們對它一陣嘰嘰恥笑。雜毛每遭到母雞們的冷遇,便醋意大發,氣得擺頭撓爪,將怨恨一股腦兒撒到黃腳身上,怒不可遏地奔向黃腳,瞪起眼豎起頸毛沖黃腳叫囂,它不打鳴了,黃腳也不能再打了,如果再打,它就要施行武力。君子不給小人斗,黃腳一遇到這種情況,便主動跳下墻頭,避開和雜毛發生沖突。雜毛見黃腳在它的威脅下退卻,挺胸昂頭嗝嗝嗝地狂笑,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而母雞們依舊對雜毛的趾高氣揚不屑一顧,一個個攆著黃腳離去。
雜毛每被單個撇在墻頭上后,得意忘形的神氣勁兒很快便消失了,隨之胸中再次涌起孤獨的惱怒,跳下墻頭追上雞群,冷不防攻擊黃腳。黃腳忍耐著雜毛的暴戾,展示著它寬廣的胸懷,躲閃逃避雜毛的追擊。雜毛追攆半天,黃腳就是不與它交兵,硬刀子遭遇軟綿花,它也無計可施,只好悻悻罷休,用利爪狠狠撓地,自我宣泄憋在腹中的怒氣。
到了發情季節,母雞們春潮涌動,竟相跟黃腳交尾。雜毛如骨鯁在喉,刺癢得周身躁熱難耐,忌妒與醋意使它失去理智,靠近任何一只母雞,就趁其不備,猛地撲上去,啄住母雞的冠子,粗暴地進行強奸。
對于一位雄性者來說,最大的仇恨莫過于殺父霸妻。黃腳再文雅再有涵養,也容不下雜毛的這種卑劣行徑,它忍無可忍了,咯咯咯怒叫著跳上去,與雜毛格斗在一起,它倆打得塵土飛揚,天昏地暗。然而黃腳雖身材偉岸,卻思慮過重,下手綿軟,不抵雜毛心狠陰毒,從氣勢上就不是雜毛的對手,被雜毛抓撓啄咬得遍體鱗傷。眼看黃腳就要支撐不住倒下去了,憤慨的母雞們相互交換一下眼色,打破不為爭風吃醋的公雞參戰的陳規,撲撲棱棱全躍上去,群攻眾打,幫黃腳抓咬雜毛。雜毛再強壯善戰,也擱不住這么多尖嘴利爪,不大工夫便被打得多處負傷。雜毛見勢不妙,倉皇逃竄,母雞們追擊老遠,方止步,沖著它的背影咯咯咯叫喊,膽敢再回來挑釁制造事端,定將它置于死地。
雜毛逃遁,一去未返,耳聞它另投了新主,落戶一群死了公雞的寡婦家中。沒了雜毛,黃腳與母雞們的日子過得異常安逸溫馨,每日打鳴,那聲音越發清脆悅耳。主人灑食給它們吃時,凝視著它們和睦穩莊地啄吃,時而發出一聲嘆息。黃腳猜不透主人因何嘆息,是為白失去雜毛惋惜呢?還是嫌它們這群雞過于平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