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純
從浙江省廣播電視報社原總編輯王建人貪污罪和受賄罪案,到中國有色金屬報原副社長兼總編輯胡京京挪用巨額公款炒股案,再到沈陽日報報業集團原總裁、總編輯傅貴余受賄、貪污一案;廣州日報報業集團高層集體貪污案以及中央電視臺文藝部主任趙安,再加上未經官方證實的北京某著名報社下屬公司偷逃關稅案等等?熏媒體人士的犯罪行為應該引起我們關注和深思了。
利用大眾傳媒的特殊賦權從事違法犯罪活動
大眾傳媒--這里尤其特指報刊、電視廣播等,新中國成立以來至今雖然有或多或少的變革,但一直是個特殊的行業,它首先屬于意識形態范疇,是上層建筑中的宣傳部門,它的主要功能是宣傳黨政方針政策,上情下達,為社會公眾提供有價值的信息。其次,通常對傳媒的定位是事業單位,企業化經營。改革開放至今20多年間,傳媒發生了諸多變化,尤其是以一些晚報和都市報為代表,以市場為指向的新型報刊的出現,它們強調服務性、實用性,注重受眾興趣,在保證社會效益的同時追求經濟效益。但是,傳媒的宣傳功能始終沒有被弱化,黨依然保持對傳媒的絕對領導,傳媒首先要宣傳黨和政府的大政方針,為社會主義事業服務,為人民服務,為新時期黨和政府的路線、方針、政策的順利實施提供輿論服務。此外,還起到輿論監督的有力作用,下情上達,為黨和政府及時準確地了解民生和民聲實現信息反饋。一些媒介雖然如同企業一般在創造經濟效益,但是,社會效益永遠是第一位的。
媒介掌控者對媒介的這一要求和媒介長期以來的定位意味著媒介獲得了特殊的授權,而且這種權力是抽象的、概括的,是一種方向、一種政策,所以媒介功能的具體落實,媒介具有相當的可選擇性和操控性。比如中央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對節目和演員的選擇就有很大的空間,這種規則的好處是可以做到有益的競爭,最終將最好的節目奉獻給觀眾。但缺陷在于,晚會的實際承辦人有可能利用這一權力和規則假公濟私,謀求個人利益。不久前,央視文藝部主任趙安涉嫌經濟犯罪,正是利用了媒介的這種特殊權力。類似的比如,當某家報社受權在某行業推出幾個典型人物或先進單位時,媒介此時可選擇的范圍很大,而且常常因為有些個人和單位之間的先進事跡和典型經驗相差無幾而難以取舍。此時,某些不正常因素就有可能產生作用,會通過各種途徑干擾媒介的選取工作,媒介負責人就有機會和可能將選擇權與物質利益進行置換,其個人或者媒介獲取物質利益,出賣的是媒介的權力。
特殊的定位有可能忽視對媒體經營活動的嚴格監控
說到對媒介的定位,即事業單位,企業化經營,雖屬雙管齊下,兩相并重,但實際上傳媒的掌控者往往更注重媒介的社會效應,對媒介宣傳職能的監管是第一位的,對媒介經營方面,只要不影響宣傳工作的正常進行,往往更依靠現有企業、公司制度以及相關法律法規的自動約束和媒介的自我規范。作為企業的一面,經營監管部門也常因為媒體的喉舌屬性而有所放松。近幾年中,傳媒頻頻與資本合作,雖然許多案例不乏政策障礙,但最終均成"美滿姻緣",就是很典型的說明。因為掌控者更注重從傳媒的社會宣傳功能為出發點考慮能夠強化和確保這一功能實現的各種可行途徑,至少有利于這一功能實現,在其他方面即使有些犧牲也會得到默認。
胡京京,不足50歲時成為中國有色金屬報副社長兼總編輯、副局級干部,在分析他如何走上犯罪道路時,知情人評價認為,胡京京人很聰明,為人處世屬于那種左右逢源的人,學什么一點就通。從普通記者到部主任、副總編輯,仕途也是一路順暢。當年報社一些同事都很崇拜他,他自己也目空一切、非常高傲。他是作為中國化工報非常有培養前途的干部,被上級單位推薦到中國有色金屬報任副社長兼總編輯的。
在化工報時,他雖是領導但還沒有實權,到了有色金屬報后有了實權,挪用公款也就是早晚的事了。胡上任19天即挪用公款100多萬元。
胡京京案說明,對于媒體負責人的選取和任用,如果僅僅注重其完成宣傳任務的能力,而忽略其經濟活動的不檢點之處,往往事與愿違。
涉嫌偷逃關稅的北京某報犯案手段其實很簡單,就是實際進口的紙張數量與報關數量有別,"少報多進"。而該報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國會根據新聞紙張的不同使用者征收不同的關稅。報刊用紙關稅較低,因此報社進口新聞紙張再轉手銷售給其他新聞單位或非新聞單位賺取差價。據稱涉案金額達數千萬元。
此案同樣是利用了媒體的特殊地位,以媒體身份作掩護實施經濟犯罪的典型。
媒體盈利能力的廣闊前景會是一個很大的誘惑
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隨著媒體越來越清晰地被定位為事業單位、企業化經營,媒體的經營之路就已經開始了,過去財政對媒體的支持逐漸轉變為通過支持媒體(報刊)的發行數量實現媒體的經濟效益。也就是說,直接支持轉變為間接支持。這種變化的一個后果是,沒有直接的財政支持,嚴格的財政收支審查也漸趨弱化。90年代以來,媒體的市場意識蘇醒,媒體的發展思路發生了很大的變革,其中心內容就是,媒體傳播信息是一種產品服務,受眾購買報刊、看電視、聽廣播是一種消費行為,需要花錢。在此思想指導下,媒體實現了過去單純的宣傳機構向社會效益經濟效益兼顧的經營實體的重大躍進。應該說,這種發展是正確的,符合媒體自身邏輯,事實也證明這種模式大大改善了宣傳的效果,經濟實力強壯的媒體往往能夠更出色地履行媒體的宣傳職能,更順暢地貫徹黨和國家方針政策。這就是經濟基礎。
但是,如果缺乏正確引導、合理規范的話,傳媒的盈利能力將被片面地夸大,走向另一個極端。據中國人民大學輿論研究所所長喻國明先生分析,由于事實上的壟斷性,傳媒可能是現階段最后一個暴利空間。這一論斷事實上隨著前幾年網絡業的瘋狂增長和越來越多的資金進入傳統媒體并成功合作而被驗證。
當越來越多的媒體確立了盈利模式并實現盈利時,媒體龐大剩余資金的使用和管理將是個問題。媒體資金的使用,有時會通過非媒體性投資實現增值,但不管怎么說,媒體對自有資金的控制和管理權是相當大的,而且也相對自由。這就為資金的違規違法使用提供了事實上的空間。而且,同國有企業類似的是,一些人面對盈利,同樣會產生"自己的貢獻多多,應該有所回報"的本能心理反應,一些無所顧忌的侵占、挪用、貪污國有財產案件就有可能發生。
相比較而言,這種認識比偶然出現的違法犯罪行為更為可怕,也對媒體的發展,正確履行它的神圣職能存在更大的威脅。舉例來說,中國財經時報年僅28歲的廣告部副主任李晉虹,在兩年時間內,利用職務之便,貪污廣告款近350萬元。被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提起公訴。
檢察機關在辦案中發現,該報社管理混亂,對廣告刊登失控,財務、廣告分開,刊登廣告與廣告額入賬分離,給貪污犯罪提供了可乘之機。
從上面的分析中,我們已經看到了嚴重后果,說其嚴重,是因為媒體的特殊性決定了這種犯罪不單單會造成經濟方面的損失,更主要的是,它對媒體的信譽,對黨的方針政策的有效宣傳和公眾對媒體的信心都存在相當程度的損傷。
以版面、節目,以版面刊登、電視等播出內容換取物質利益,這種交換的結果就是正常的新聞宣傳內容被擠占,被舍棄。另外一種情況就是,本應被監督的事件、對象因為"花錢消災",不但沒有被曝光,反而可能會變成正面的典型報道。媒體實際上扮演了混淆是非、忠奸不辨的壞角色,輿論監督反而成了歌功頌德,這已經走向了媒體功能的反面。
媒體人的犯罪很容易讓公眾降低對整個媒體的信任度,并進而降低對整個媒體宣傳的信任度。我們媒體的宗旨是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當媒體人背離了這一宗旨時,對整個媒體造成的損失是:公眾會認為我們的媒體正在喪失特有的意識形態性質和喉舌作用,會認為這樣的媒體傳達的信息都很靠不住,進而懷疑整個媒體事業的正當價值。
公眾的這種推導邏輯很容易梳理,既然認為我們的媒體當然就是好的,是能夠實現宣傳和輿論監督功能的,那么操縱媒體的直接人,就當然是靠得住的,是組織和群眾信得過的,一旦他們犯罪,自然會逆向推論他們直接負責的媒體的價值取向問題。
分析媒體人犯罪,我們很容易發現,對媒體職能,尤其是新時期媒體政策的大幅度改革,報業集團廣電集團的相繼組建,媒體發展戰略的調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媒體在全球化處境中的轉型等方面的認識,許多媒體主要負責人的觀念發生了很大的變革,這是正常的,也是媒體改革發展過程中需要的,但一些媒體負責人的觀念多少出現了一些偏差,他們不能正確理解媒體的社會職能和經濟效應之間的合理正當關系,反而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即片面追逐經營利潤,為此而不擇手段,并且過分強調個人在經營管理方面的貢獻,認為媒體的經營應該放在首位,否則將無法自我積累,自我發展,做大做強。同時,一旦取得經營上的成效,就會認為自己應該"多勞多得",使用和占用一些媒體的資金是理所當然的。
媒體是黨和國家賦權,媒體負責人是受黨和國家委托管理經營媒體的,這是媒體管理人員必須明確的前提,由此,媒體的任何資金財物都屬國家或集體所有,即使是在企業集團投資的新型媒體中,媒體的經營發展政策也仍然遵循黨和國家的相關政策,它的性質并未因此而發生任何變化。需要指出的是,許多傳統媒體負責人正是因為盲目地與市場化程度較高的新型媒體負責人的收益相比較發現自己有些吃虧后才走上了犯罪道路。殊不知,即使在新型媒體中,主要負責人要不因為是職業經理人而有固定的傭金和獎金,要不因為是股東得到紅利,但肯定無權擅自動用或處理媒體的資金,更不能侵吞。
因此,不單對媒體經營的管理監督上需要加強,并且應該制定針對媒體這種特殊經營企業的管理監督條例。
必須清醒地看到這一點,即媒體轉型期間,處于摸索實踐當中,各種問題可能都會出現。只要本著認真務實的態度,措施得當,從問題中尋求整改方法,相信我們的媒體會更好地履行自己神圣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