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當頭灑下的陽光

于繼勇

■ 安徽·岳西

從2003年11月1日開始，岳西縣全面試點新型農村合作醫療

14年來，躺在自家院子里的朱顯德第一次發現家鄉的秋色異常美麗。他的心情也有了久違了的一絲安寧。

朱顯德是安徽省安慶市岳西縣頭陀鎮柏枝村柏枝組農民，岳西縣是國家級貧困縣。頭陀鎮離縣城西北方向54公里，只有一條街的小鎮。幾個月前，曾經因為哈佛抽血事件而被媒體廣泛關注過。

14年前，朱顯德從自家風雨飄搖的房子上摔下來，造成了胸部以下截癱。躺在床上的日子，朱顯德最想看的就是藍天，想到院子里曬曬太陽。為此，他把自己的腿弄斷了兩次。因為沒錢，他讓妻子找來幾塊裝白酒的紙盒子，綁上幾根木棍，就做成了夾板。幾個月后，他發現右腿的骨頭錯位很嚴重。好在他的腿已經不能走路，他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14年，我治病花了有兩三萬元吧。躺在床上的人容易生胃病，我現在還在吃藥呢。醫院？想都不敢想啊，進去一次，就我這病，沒有個千兒八百出不來的。我們家現在還扛著1萬元的債呢，好在都是借親戚的。”朱顯德說。

朱顯德的兒子朱幫群，簡單算了一下他家的收入。他家的主要收入是茶葉，茶葉平均一年能賣2000元，如果除去請人的幫工錢和其他費用，能賺1800元左右。其他的加上到山里挖天麻和葛根，加上養豬養雞收入，一年能有1000多元。“我們家平均人均年收入在800元左右吧。村里其他有人出去打工的，相對要好些，一兩千的也有。但絕大部分都和我們差不多。”

這樣情況讓朱顯德感到絕望。然而在2003年，一切變得似乎充滿希望，從11月1日開始，岳西縣實施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對岳西的農民來說，這是一縷意想不到的陽光在2003年突然當頭灑下，這個偏僻的山區的一切變的生動鮮活起來。

“從11月1日實施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以來，來我們醫院住院的農村病人有明顯的上升。以前生他們病都是‘小病蹭、大病拖，實在不行了才住院。”岳西縣中醫院的吳靈芝醫師說。吳醫師的65歲的母親楊愛花，正因肺部感染躺在該院接受治療。楊愛花是本縣響腸鎮響腸村磨形組的農民。“要是沒參加合作醫療的話，我們可能給她看看門診就走了。”吳靈芝說。

在楊愛花病床前的柜子上，放著一本藍色封面的《岳西縣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就醫證》。憑這本就醫證，她在出院的時候，便可以報銷一定的住院費。這本編號為N0：30427009的就醫證，發放日期是2003年10月20日。

據了解這本以戶為單位的小冊子，已經發放到岳西縣28個鄉鎮80%的農戶手中。全縣參保人數為30萬。

在急救病房躺著的劉俊民，是白帽鎮古坊鄉月形村人。他的病床姓名牌上寫著“直腸CN”。劉俊民的妻子雷桂芳說，“我們家六口人都參加了，希望政府能幫我們解決一部分。現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能走多遠？

2003年岳西縣成立了新型農民醫療合作辦公室。辦公室設在衛生局，辦公室主任由衛生局局長兼任。鄉鎮一級，也由相應的部門組成，稱鄉鎮管理委員會。

2003年7月，岳西在全縣抽出了600戶農民，作基層調查，得出的結論是他們81%以上的收入都用來吃飯和穿衣，恩格爾系數為0.81，而富裕地區的恩格爾系數是0.15。“這表明我們縣處在貧困線以下的農民，還是很普遍的現象。農民一旦發生大病，還是沒有辦法解決的。現在實行大病統籌，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農民因病致貧、因病返貧的現象。”岳西縣新型農民醫療合作辦公室的葉田生說。葉田生原來是縣中醫院的辦公室主任。

“這次抽樣調查我們發現，全縣30多萬農民，去年因病住院1.2萬人。估計新的醫療制度啟動后，會刺激一些農民進醫院住院治療，人數大概會有1.5萬人左右。而需要轉院到縣外治療的重病人數將在300人左右。”葉主任現在擔心的不是人數的增加，而是相對薄弱的基金。

根據《岳西縣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實施方案（試行）》，參保農民每人每年交納合作醫療入保金10元，中央財政按入保人數每個補助10元，省、市、縣三級財政按3:2:5比例，共計10元配套。每人每年共30元。

“現在人均到位的資金，只有農民上繳的10元，縣政府補助的5元，中央、省里和市里資金都還沒有到位，中央和省里沒有多大問題，關鍵是市里。雖然人均只有2元，可是加起來也是個大數字，現在市里的情況并不是很好，能不能到位還是個未知數。如果每年拿不出這么多錢，恐怕是撐不了幾年。現在我們能做到的只能是大病統籌，治大病大家扛，小病還是要農民自己想辦法的。”衛生局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說出了自己的擔心和無奈。

2003年，岳西縣所在的安慶市共有三個縣進入試點工程，如果將來全市都推廣這種合作醫療，市政府能掏多少，能支持幾年？

門 檻

11月17日。岳西縣溫泉鎮中心衛生院。院長王志賢說，自從11月1日實施新型合作醫療以來，已經出院四名參保病人。全鎮參保人數的比例為82.5%。但是也有沒參加的，不參加的人主要是擔心到時兌現不順利。

《規定》里很明白地寫著，只有住院病人才能報銷費用，門診病人，即使是參加了合作醫療的也不能報銷。 而報銷的比例最低可為30%。

一個患肺炎病的農民在門診抓了一些藥就匆匆走了。雖然這個農民也參保了，可是他卻放棄了報銷部分醫療費用打算，因為醫院住院費至少要300元，他來醫院看病的100元錢都是借的。即使這個農民在鄉衛生院住院一共花了600元，按規定減去自付醫藥費用200元，再減去鄉鎮衛生院起付線300元，按50%償付他能享受的報銷數字也只是50元。根本就劃不來。

幾百元的住院費是個門檻。但是如果沒有這個門檻，醫院恐怕要背上不小的赤字。王志賢擔心許多病人可能會看好病后拍拍屁股就走了，你拿他沒有什么辦法，這對于“在淡季連工資都發不出來”的鄉鎮醫院，將是沉重的打擊。

王志賢現在又多了一個職務——溫泉鎮新型農村合作醫療辦公室副主任。但醫院設備還是那些設備，人員還是那些人員，一切都沒改變。

春種秋收，時如輪轉。在岳西農民平淡的生活中，2003年一如既往地流逝而去，如果2003年在農民以后的回憶中有個標記的話，新型農民醫療合作應該算是。盡管一切才是開始，但畢竟已經開始。

岳西農民的醫療補償

根據《岳西縣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實施方案（試行）》的補償原則，農民30元的入保金，如在生病住院后可得到如下補償：進入合作醫療補償范圍內，鄉鎮衛生院起止線為301元至3000元，縣級醫院為501至8000元，縣級以上醫院為801元至20000元，起付線以下自付，超限額部分不予補償。人年累計住院費用封頂為20000元。

入保金可年度滾存和繼承，但不能提取現金，不能抵消下年入保金。對入保后參軍、上學的入保金調整為家庭其他人員使用。對已參保人員在下一年度未繼續入保者，其家庭賬戶資金結余，仍可用于家庭成員起付標準以上的醫療費用。

舉例說明。

某農民家庭人口4人，年度初按規定交納入保金40元，年度中在鄉鎮衛生院住院共發生費用1800元，其中不屬于補償范圍的自付醫藥費用為200元。補償計算如下：

①住院總費1800元-自付醫藥費用200元=進入補償費1600元

②進入補償范圍1600元-鄉鎮衛生院起付線300元=1300元

③1300元-兌付家庭賬戶金（個人交納40元+政府配套80元）=應補償費用1180元。

④補償比例=合作醫療基金（包括利息）÷年度累計應補償費用

⑤應補償費用1180元×補償比例50%=實際補償費用590元。

⑥該農民參加合作醫療本次獲得利益=實際補償費用590元+兌付家庭賬戶金120元=71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