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學望
告訴你,我是南大的碩士研究生,現在是政府辦公室的小科長,無論是領導還是同事都說我聰明能干。想不到她竟當著我的面說我又笨又傻,你說氣人不氣人。
她是誰?她就是我們辦公大樓下面的一個小個體戶,開個小超市,賣點煙酒副食和日常的小型辦公用品。我工作兩年了,從來沒去過小店,當然也就從不認識她。這天辦公室里忽需幾支紅圓珠筆,一時找不到。領導對我說,小劉你去樓下跑一趟,到小店里買幾支。我哧溜乘電梯下到一樓三步并兩步進了小店。我進去一看,呆了,想不到這女老板竟比天仙還靚。我當即被她的美貌征服了,眼睛似被一根無形的線扯著,簡直是釘在她的臉上。她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了頭。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買了筆匆匆離去。但她的倩影卻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了。這么說吧,我的腦子就成了一架數碼相機,她的底片就藏在里面,我隨時可調出她的容貌。我在問自己是怎么回事。慢慢地我竟收集起關于她的信息。她叫欣如,26歲,丈夫不學好,賭吃嫖齊全。他們倆正鬧著離婚。丈夫死皮賴臉不同意,還三天兩頭來"查崗",搞得她心煩意亂。
這一日我又來到店里,其實我什么也沒準備買,就這么鬼使神差地進了門。
劉科長,買點什么?
不……買,不買什么,欣如。
這一說我們雙方馬上都愣在那兒了。我在慌亂中拿起一包煙。
你是不抽煙的,要不就拿一瓶酸奶。
我紅著臉匆匆離去。
后來我上班下班有事沒事都會往小店里跑。沒有人的時候我會問她家里情況好一點嗎?好不了啦,狗改不了吃屎,離是早晚的事。我聽了不知為什么心里升起一絲甜意,但嘴里還是勸她,好啦,一日夫妻百日恩,情況會好起來的,忘掉過去吧。
一天我在她的小店里玩了個把小時,從個人生活到家庭情況,談得那么投機。忽然間她一個激靈,對我說,你快走吧,這兒人多眼雜,會亂嚼舌頭的。再說那個賴皮說來就來,如果撞著了,說不清把你牽扯里去,那事情就復雜了。今后你的眼睛要注意點。
聽了她的話我才猛然省悟到她是有夫之婦,我得注意分寸,即使對她好也得是"地下"狀態。從此我到她那兒去總是先在大街邊看里面沒人才進去,進去了也只呆三兩分鐘就出來,手里還得帶點買的小東西。
這是一個冬天的雙休日,天很冷。我估摸著她早飯沒吃,特地去超市買了十只熱騰騰的蒸餃送過去。我送的時候與當年地下黨接頭的情景差不多,真是十二分地謹慎、二十四個小心。過后欣如她給我來了電話:好謝謝你呀,我正餓得難受。我聽了這話可樂了。
我給她送過好多次東西,有水果,有八寶粥,有包子……有時成功,有時看情勢不對只得又帶走。
那次我又去了,送的是她最愛吃的獼猴桃。我到了她的門口,看柜臺外坐著一位近50歲的中年婦女。我站在門外假裝對她說還錢。想不到她走出柜臺小聲對我說進來吧,沒事。我進去了,這個看看,那個看看,像買東西,又像選東西,心里卻盤算這獼猴桃怎么給她。那個中年婦女一直盯著我,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我沒法了,只好買兩袋奶粉,來到柜臺前一邊交錢一邊把桃放在柜臺上。交過錢我裝著忘了東西的樣子急急離去。想不到那個中年婦女一下喊住了我:先生你的東西。我無奈只得拎起東西悻悻地走出了小店。
后來我給欣如一個電話,說那個女人不透氣。她卻說:不透氣的是你小劉科長,不是別人,一個又笨又傻的家伙。你說什么?你自己想想吧,你來了,我怎么會不注意你呢?隨你把東西放在什么地方,你走后我都會拿到。我已發現你有幾次這樣了,把東西辛辛苦苦拿過來,又不高興地帶走。你說你傻不傻,笨不笨。我被說得滿臉通紅。
我們越來越談得攏。我們是隱蔽的,一直是"地下"狀態,大部分都是電話談情。我們沒有幽會,沒有逛公園,沒有去商場。我們之間越來越覺得分不開,我們倆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深深地相愛了。
過了一段時間,欣如終于和丈夫辦了離婚手續。欣如解放了,我也輕松自由了。那天晚上我們第一次公開地在公園里坐在一起,對著天上的明月我摟著她的玉脖說,親愛的,可以見見我的準丈母娘了吧。她戳著我的腦門說,一個又笨又傻的科長,不是早就見過了嗎?什么時候?就是你說的那個不透氣的女人,沒有她的旨意我能坐這兒嗎!我怔住了,我真的又笨又傻。當初怎不問一下那個女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