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爾·卡遜與《寂寞的春天》

沈奇嵐

1964年的春天是寂靜的。

蕾切爾·卡遜在夕陽下山的那一刻靜靜地離開了人間。按照她生前的愿望，牧師朗讀了《海的邊緣》的最后一章，然后把她的骨灰撒在了希普科特海岸。

當時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她的反對者。她的反對者中包括生產農藥的化學工業集團，使用農藥的政府農業部門，甚至以捍衛人民健康為己任的美國醫學學會等等。

沒有權勢，沒有財富，沒有背景，蕾切爾·卡遜用她羸弱又堅強的生命，撰寫了《寂靜的春天》，一本在她的預言成為事實時讓人類覺醒的書。

蕾切爾·卡遜，海洋生物學家，曾寫過《在海風下》、《海的邊緣》和《我們周圍的?！?，這些都是當時美國的暢銷書，這些著作使她贏得了卓著的聲譽。她本可以在這個自己熟悉的領域內，繼續獲得更多的榮譽，但一個有良知的生物學家在面對這樣一封來自馬薩諸塞州的信時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

那是1958年，寫信人哈金絲向卡遜訴說，自從她的居住地被飛機反復噴灑殺蟲藥之后，鳥類就大量死亡，池塘也遭嚴重污染，她生活的那個小鎮頓時變得毫無生氣。這封信引起卡遜極大的關注。

卡遜的態度是要寫一本書，一本她熟悉的領域之外的卻是極其重要的書。

從此，醫藥圖書館和國家癌癥研究所里開始有了卡遜的身影。她研讀那些艱澀難懂的專著，還研究了化學、昆蟲學、生理學、遺傳學等方面的新資料；她和世界各地的科學家、記者建立聯系，讓他們為她提供關于濫用殺蟲劑致使環境污染的資料和證據；她深入到有些部門，去進行調查；她跟蹤調查一位血癌患者，此人曾在噴灑過DDT的帳篷里呆了21天……

然后在1962年6月，《寂靜的春天》在《紐約人》雜志上連載。1962年9月正式出版。

意料之中的軒然大波由此開始?；瘜W工業界對《寂靜的春天》及其作者進行了有組織的攻擊，他們指斥該書，說《寂靜的春天》“比她所譴責的殺蟲劑毒性更大”；他們貶損卡遜，指稱她是“歇斯底里的病人”、“狂熱的極端分子”、“大自然的女祭司”，而且還以卡遜終身未婚來進行人身攻擊，前農業部長本森嘲笑道：“為什么一個沒有結婚的老處女會如此關心遺傳基因的問題？”……色厲內荏，是所有真正理虧的一方的特點。

在一次電視采訪節目中，蕾切爾·卡遜態度沉靜，舉止優雅，思路清晰，她從容不迫地陳述事實和她的觀點。當時，卡遜已經患有乳腺癌多時了。她所患的疾病與她為了收集資料而接觸暴露的有毒化學品有著密切聯系。

人們指責她是“大自然的女祭司”時，倒是說對了一點：她全心全意地為大自然，也是為了人類，奉獻出了自己的一切榮譽、安定、幸福、生命。

卡遜在做了乳房切除手術后，又發現淋巴病變，只得接受放療，當時的她已經非常虛弱。當醫生建議她到喬治·華盛頓大學診所住院治療時，她說：“我要做我必須做的事，我不能在醫院中度過余生?！本驮谛抻喨珪淖詈箅A段，她又突發虹膜炎，十多天里兩眼幾乎失明……在醫院的化療室里，卡遜的《寂靜地春天》就這樣寫出來了。

蕾切爾·卡遜在書出版兩年后就去世了。但這本書里的內容開始說話了：“曾經一度是那么迷人的小路，現在排列著仿佛火災浩劫后的、焦黃的、枯萎的植物。被生命拋棄了的地方只有寂靜一片，甚至小溪也失去了生命，釣魚的人已不再來訪，因為所有的魚已經死亡……”

人們意識到了，“寂靜的春天”正在來臨。

于是一場挽救人類的運動開始了：曾獲諾貝爾獎的DDT以及其他幾種劇毒殺蟲劑從此禁止生產與使用，“環境保護”從此成為一項公眾政策，美國的環境保護署隨之成立。

卡遜驚醒了美國，也驚醒了整個世界。《寂靜的春天》，一本論述生物凋亡的書，造就了后來覺醒的蓬勃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