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暖塑像

徐啟賢

“啥?”一聽說亡兒被塑成銅像，黃老太真是驚詫極了——真看不出臉面已顯得陌生的錢老板是這樣有情有義之人!……

今日是秋華周年祭，老錢特地從深圳趕來“作東”。晚宴上一見面，黃老太就說：“謝謝你，一年后還記得我兒……”

“哎，誰叫我拆散你母子倆的?至今想來．．．．．．”

望著右邊桌上有碗筷而無人的空座位，黃老太心頭也一酸：“我老是覺得兒子是出遠門去了!你想：一個寡婦在期盼中度日，真是孤寂難忍L—”

“要不是那一夜歹徒搶包時，你兒子挺身而出，恐怕今天是我的忌日了……哎，你不嫌棄的話，就認下我這個兒吧!”“可你遠在深圳——”

畢竟老錢是好心，何苦用此語激他?黃老太后悔不該說此語。不過她心里也實在是苦呀!你想：兒子一死后，只熱鬧了一陣，就門前冷落車馬稀了!惟有漫漫長夜相伴……

老錢長嘆一聲后，說：“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人生三大悲之一。然而事已至此，也沒法挽回。黃媽，參照杭州武林地區公園出現的真人銅像，今天我給您帶來一個驚喜：秋華的銅像已于下午在運河小區公園里落成。一則作為周年祭的禮物，寄托我的哀思；二則你想秋華時，也可到那里去見見他，慰藉相思……”

聽老錢說得這么有板有眼，黃老太盡管驚訝不已，但也始信不疑了。兒子畢竟是見義勇為者，塑個銅像也不為過!她是一個尿瓶等不到夜的急性子，當即就干掉瓶中烈酒，說：“不吃了，我先告辭……”

黃老太一出門，就不顧雪天路滑，趕向公園……

“喲，你躲在這里呀!全然不顧媽媽的思念……”一個時辰后，酒力發作的黃老太借著路燈光一眼就見到真人般大小的秋華銅像，一愣，心想：“秋華不是活著，誰說死了?”于是，一年的相思一齊涌上心頭，此刻娘心中有多少話要對兒子傾訴：恨兒太不顧親娘的感受——迄今都三百六十天了，作為兒子的你不僅不進家門來看媽，而且連信也不捎個回來……哎，就是有天大的怨恨，也不能這樣折磨你娘的……”此刻，一陣寒風吹過，樹搖，雪落，猛看去，像是塑像在動!黃老太怕再失去兒子，借著酒力，上前一把拉住冰凍僵硬的銅手不放：“你還想逃?——休想!”這時才覺得兒子的手冰冷：“兒子，你怎么一點熱氣都沒有?”一眼瞧去，果真單衣薄衫的!多半凍僵了!于是黃老太把自己身上的棉衣脫下，披在銅像身上，還真讓她瞧見從銅像身上的棉衣里裊裊冒出的熱氣……兒子熱了，自己冷點算什么?黃老太哈著手，在雪地上蹣跚著醉步取暖：她要等兒子暖轉后，拖他回家。——要知道他爸死得早，成家立業光宗耀祖的事全指望著兒子哪……

翌日清晨，母子倆僵硬地摟抱這悲壯一：幕，讓來向銅像辭行的老錢第一個撞見于，他情不自禁地跪向雪地說：“沒想到我好心卻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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