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只要是地球人,這個時代的全球資本化過程就會把你的身體信息資源—— 包含人體基因樣本的自然資源,變成“資本”。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權力。我們在《走向21世紀的生物倫理學》里面指出過,跨國制藥公司的本性是從不發達地區開掘資源,深度加工之后,拿到世界市場上按壟斷價格出售。作為中國的自由主義者,我們完全沒有理由認為西方人的壟斷就肯定比中國人的壟斷好。難道我們可以不加批判地承認西方跨國公司的壟斷嗎?
在尋求人體信息資源的開發利用與基因知識產權的合理保護的制度安排的時候,我們遵循一條基本的經濟學原理—— 責任與權利的匹配原理。不論是誰,從鄉村開采人體信息資源都必須與鄉村里的資源所有者分享“深度加工”的利潤。基于這一經濟學原理,針對人體信息資源的“共享性”和基因知識產權的現代狀況,還基于我們對自由市場制度的理解,我們提出一些更具體的政策建議。
首先,根據已有的統計資料,我們知道,開采人體信息資源的主要群體是西方跨國公司,尤其是生物制藥公司。這些公司大多與西方的大學和研究機構簽署了基于金錢關系的“委托研究”合同,從而在客觀上改變了生物與人體“科學”的非盈利性質。我們在上引文章里列舉了相當多的實例來說明這些跨國公司是如何從不發達地區的人體信息資源獲取壟斷利潤的,我們同時指出,國際社會需要回應的第一個“跨國公司問題”,是如何對跨國公司的知識產權給以合乎理性的跨國市場的保護。
這里必須回避倫理問題的討論,讓我們看看人體信息資源的經濟學計算。根據我們收集的藥業專利資料,假設跨國制藥公司為每一新藥物申請的專利權價值10億美元,假設跨國公司從每一地區采集到的人體信息樣本可以成功開發10種生物藥品,從而本土的人體信息資源總價值為100億美元,假設本土儲藏的與這10種生物藥品相關的人體信息資源總量為100萬人,假設基因研究的成功概率為1%,再假設每100種新藥方案有一種可以成功獲得專利權。在所有這些現實假設下,容易計算,100萬鄉村居民平均每人從實現了的資源價值當中分享到不超過1美元的利潤。
上面的計算還僅僅基于主要制藥公司大宗藥品的市場價值。如果我們考慮到未來的基因藥品通常的“個性化”和“小規模”特征,上面計算出來的每位居民分享1美元利潤就顯得太多了。可見,生物制藥業雖然從市場上攫取著巨大的壟斷利潤,但利潤來源卻異常分散。未來的藥品市場是小規模的、個性化的、被壟斷者切割了的市場,所謂“第三類壟斷”的市場。
由于人體信息資源的下游產品市場將被切割成為無數細小的“個性化市場”,上述“責任與權利相匹配”的經濟學基本原理,運用起來就十分困難。這困難首先在于上百萬分散的資源所有者難以監督跨國公司在無數小市場上的定價策略和龐大壟斷利潤的分享方案,其次,上百萬居民之間如何分配跨國公司返回給他們的壟斷利潤呢?再次,如果采取“第三方監督”的方式,由政府代表分散的居民的利益,那么還需要建立居民監督政府行為的相應制度。
于是我們提出下列三項政策建議:
▲如果我們贊同“信息共享”的理念,那么,已有的比較成熟的制度安排是,類似美國的天文觀測站的做法,向全世界公開招標,從相互競爭的天文觀測方案里選擇最具科學價值的方案,由竟標成功者免費使用觀測站的天文望遠鏡。
▲如果我們贊同“信息市場化”的理念,那么,各國幾乎都有成功的礦產和路權開發的國際招標制度——讓跨國公司競標,主權國則選擇條件最優者來開發本土資源。競標成功者將從中國本土的人體信息資源的深度加工中獲取壟斷利潤,其主要表現形態是基于知識產權的市場壟斷。故主權國政府應當在保護該項知識產權的同時,代表本地人體信息資源的所有者分享跨國公司的壟斷利潤。從人體信息資源獲得的壟斷利潤應當返回到人力資本投資當中去,故從人體信息資源獲得的壟斷利潤應當主要用于:地方醫療服務的改善和農村教育的改善。
▲以基金方式或其它基于“專家經驗”的制度安排,監督人體信息資源的開發、利潤分享和分享利潤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