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瓣

我一直以為懷舊是女人的本能。

女人無法不懷舊，即使一些細微之物也能打開記憶的天窗。從這扇記憶之窗里窺視到的東西，因隔著一層時光的玻璃而被染上一種朦朧的美。那些舊物見證了她的快樂憂傷，那上面綴滿了時光的烙印，她看到那些物件，便看到了自己的過去。

我喜歡常去的那幾家書店，喜歡同一個發型師給我理發，我珍藏著所有的書信和日記，珍藏著那些磁帶、那些鑰匙扣和小飾物，更不用說那些舊衣裳，好久不穿卻看著都感覺溫暖……

整理書房時，無意中在幾本老書里發現了那些年少時夾進去的玫瑰花瓣。那些已變成深酒紅色的玫瑰花瓣被書壓得薄如蟬翼，不再有生命的光澤，但我仍能看清它們的脈絡，輕輕地去嗅，有一縷淡淡的藥香，就像秋天的落葉在大地上散發出的味道。

現在的我已沒有了年少時的情懷，不會再懷著玫瑰色的心情去給一個人的書里悄悄地夾上那些愛的花瓣，也不會再如此纖細如此精致地去愛一個人。我的心也一如這深藏的玫瑰花瓣，寧靜恬淡卻少了生命的激情。

多少年已消散在風中的往事，因了這些昔日的玫瑰花瓣，又帶我進入那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代。那時我還可以快樂地為一個人甜蜜地在心里種植一朵玫瑰花，哪怕以后獨自黯然心傷地祭奠那雨打風吹去的落紅。

合上書時，我思念起那個人。其實，我們的一切都已和對方無關，只是因為這物證的意外出現，才有了追憶的可能。

是這些玫瑰花瓣讓我重去咀嚼往昔。我本怕觸摸一種痛，但驚異地發現我并沒有想像中的那么痛。我的心一如這失去光澤的花瓣，已經走過的路仍像花瓣上的紋絡清晰可見。

書香和花香融為一體，互相滲透，而書未老，花卻已逝。

也許只能用結束生命來留住生命。我不會取出那些花瓣，它們已成了時光的標本。而我們的心是否也已被日子擠干了水分，留下了一縷淡淡的苦澀，又在苦澀中飄出一絲清香來？

那些玫瑰花瓣在記憶深處悄然盛開，那縷花香從書里流溢出來，飄滿了整個房間，整個心間。懷舊是一張濾網，在逝水年華中濾去了憂傷悵惆，留下的是記憶中的美好，無論它是否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