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振海
偶染感冒,數日未愈,只得硬著頭皮上了趟醫院。依著自己對感冒的認識和當前的癥狀,我決定看一看中醫。
記不起來有多少年沒上過醫院了,排隊掛號的時候我才從窗口旁邊的價目表上得知,掛號費已經大幅度地提了價(我清楚地記得以前看病的掛號費只需五毛錢),且其價格還分成了三個檔次:“專家”8元、“主治”5元,而“醫生”則僅為3元。我發現排在我前面的大都選擇“主治”,于是輪到我時我也掏出5塊錢掛了“主治”的號。
拿著就診證和掛號單找到了中醫科。往里一看,只見狹長的診室里一字兒擺放著六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立著一塊標明其主人身份的牌子,牌子上印著的正是“專家”、“主治”以及“醫生”等字樣,白底紅字,十分醒目。但再一次看到這幾個不倫不類的略縮語后我覺得很是別扭——難道“專家”不是醫生,“主治”不是醫生,只有“醫生”才是醫生嗎?簡直不知所謂!
由于掛的是“主治”,我便只能在四位桌子上立有“主治”牌子的醫生中選一個。我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所有“主治”的桌面上都擺放著不少于10本的就診證,所有的“主治”也都忙得不可開交。而坐在最里面那位唯一的“醫生”卻甚是清閑,正埋著頭在舊報紙上揮筆疾書,大練其硬筆書法。
我估算了一下,若以看一個病人10分鐘計,則10個便是一個多小時。讓我在診室外面傻等一個多小時,這份耐心我實在拿不出來。再想了一下,不就是看個感冒嗎?誰看還不是一樣?于是我徑直走到診室最里面的“醫生”跟前一屁股坐了下來,順手將就診證和掛號單攤到了桌面上。
“醫生”往我的掛號單瞟了一眼,頭也不抬地說:“你掛的可是‘主治?!蔽艺f:“算了,麻煩你給我看一看吧?!彼终f:“掛號費的差價可不能退。”我說:“我又沒讓你退。”聽了我這話,“醫生”當即抖擻起精神,忙不迭地給我把脈、向我詢問病情以及察看舌苔等,其間還斷斷續續地告訴了我許多防治感冒的常識,認真、細心、熱情、負責。碰上這樣的醫生,針未打液未吊藥未吃,我的病卻好象先自好了一半。
“醫生”把處方開出來后卻并不急于交給我,而是拿捏在手上反復細看逐字斟酌,稍作改動后還將處方送給前面那位“主治”過目審核。待到終于將處方交與我時,我發現他竟然用的是雙手,仿佛向我遞交他的名片。
我接過后說了聲“謝謝?!逼鹕肀阃庾?。沒想到他也站了起來,把我送出了診室的大門。我由衷地向他再次道謝。他說:“其實我也應該謝謝你?!薄爸x謝我?”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因為在我的記憶中,從來只有病人謝醫生,哪有醫生謝病人?他說:“是的,謝謝你對我的信任?!蔽艺f:“病人不相信醫生還相信誰?”他便如實地告訴我,他只是一名實習醫生。
他的實習醫生身份,我已從他把處方送交“主治”過目審核時看出來了。令我始料不及的是,他竟然向我如實說明自己的身份。至今,我總算弄明白了略縮語“醫生”的含義,便是實習醫生。盡管頗有點糊弄人的嫌疑,但醫院也有他們的難言之隱——試想,要是他們明確推出“實習醫生”一項,會有人掛號,會有人前往就診嗎?
但愿這位實習醫生有朝一日掛上“主治”以及“專家”的牌子后,還能保持這么一種“醫生”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