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劉文西是當代中國人物畫大師,恐怕已是不爭的事實。其實,這頂大師的桂冠給予他,并不能使他增重,而真正使他重起來的卻是他那些不朽的作品,那凝聚著藝術家心血、汗水、智慧的作品,那張揚著中國最貧困落后地區農民那種勤勞厚道、質樸、善良、博大的民族精神的作品。可以說在中國的歷史上,沒有任何一位畫家象劉文西那樣專注、那樣癡迷、那樣全身心投注在這塊貧瘠而富有的黃土地及祖祖輩輩生于斯長于斯的陜北農民身上。然而也正由于此,在中國所有的藝術家中劉文西可能是獲得官方給予其藝術之外的政治地位及聲譽最高的一位了。劉文西的頭銜可謂不少,且份量都不輕,西安美院院長、延安市副市長,全國人大委員、全國文代會委員、全國美協常務理事,陜西美協副主席。前不久又當選為全國美協副主席,最近又聽說中國人民銀行發行的新版百元鈔票上的傳大領袖頭像就是劉大師所畫,真可謂功勛卓著,聲名顯赫。
可以說,大凡中國稍具藝術常識的人沒有人不知道劉文西大名的,甚或不大具備藝術常識的人他肯定也看見過劉文西的畫,只是不記得名字罷了。也許是我站在陜西這塊地域久了,眼睛望出去,首先看到的是陜西,我總覺得在當代中國畫壇,劉文西的名字叫得最響,時間也最長,從六十年代的著名青年畫家劉文西到而今新千年里的中國人物畫大師。幾十年盛名不衰,劉文西靠的是什么?我以為他靠的就是對那片土地和人民的熱愛,靠的就是幾十年勤奮地耕作,耕作在那片希望的熱土上,耕作在那藝術的天地里。
我不想去羅列大師的藝術成就,他的成就也無需我去羅列,因為那成就早已在你我的心中生根,亦將永遠被載入中國的藝術史冊。
在我的藝術生涯中,我慶幸我能遭遇這樣的大師,能面對面,能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大師,能如此幸運地接受大師的教誨和關愛。
有人說人與人相識是一種緣,我與大師的相識許是緣份使然。
與劉文西教授相識,是在八十年代中期,那時我剛從部隊回到地方不久,中影公司要舉行成立三十周年大慶,同時出一本畫冊,想請全國各地的名家潑墨作賀。指派我去向王子武求畫,因當時王子武早已離開西安南下了,于是中影又讓我與劉文西聯系。
我受命出征,先是通過電話與劉教授取得了聯系。說明情況后,劉教授很爽快地就答應了,并與我約好時間去他府上面談。
到劉教授家后,只見兩張大畫案很是顯眼,劉教授說這張是他的,那張是他夫人陳光健老師的。落座后,劉教授立即展紙揮毫。他一邊與我說著話,一邊畫著。不大功夫,一幅載歌載舞的新疆少女便躍然紙上,劉教授最后在落款題上他們夫婦兩人的名字,我向劉教授道謝后便帶著畫走了。
時過不久,中影的畫冊及函件寄到了我手里,信中說贈送劉教授幾本畫冊,并附少許銀兩以作潤筆,委托我轉交,我看到那筆少得可憐的酬金,不禁犯難:送去吧,太少;不送吧,給中影不好交差。于是勉為其難,再次登門。沒想到,劉教授接過畫冊及潤筆費,居然挺高興。我說代表中影公司向你表示感謝,這點錢不能叫稿酬,只能算潤筆而已,實在不好意思。劉教授忙說,“沒什么關系,只要他們對畫滿意就好,因為我知道電影上的人比較挑剔。”我們又談了些其他,爾后我就告辭了。
打那以后,我們便成了熟人。我們成立陜西省電影美術學會請他做藝術顧問,他欣然同意。后來學會幾次會議他都到會參加,對我們工作上支持很大,他有時沒事就騎上他女兒的小輪自行車到我辦公室來閑聊。那時我便問他,你已是美院的院長了,出門也不要輛車,就騎個小車子到處跑,他呵呵一笑,“我又沒什么重要事情,到你這里轉轉,騎自行車多方便。”那時到我辦公室我只有大碗茶招待,我們辦公室的田路女士曾同我開玩笑說,“馬宏錦,人家院長來了,你就用這大老碗沏茶,一點也不雅觀”。我說咱就是這條件嘛,劉院長卻毫不介意,端著碗咕嘟咕嘟就喝將起來。
記得有一次吃過晚飯我到劉教授家去,家里就他一個人,他說陳光健老師帶學生去敦煌實習寫生去了,小孩都上學不在家。那天他情緒特別好,跟我談起了他的過去,談起了他的艱辛的藝術之路。向我展示了他的許多作品,包括他在上海育才中學讀書時第一次發表在當地報紙上的那張充滿稚氣的畫作,還有文革中遭受批判,甚至于那些批判的言詞都還在畫上。也就是從那天起,我對大師有了更深刻的認識。的確,劉文西的勤奮,是一般畫家望塵莫及的。他畫過的素描、速寫、積累的素材難以計數,他曾深情地對我說:“我要畫的東西太多太多,老感覺時間不夠用”。從他的身上和作品中,我讀懂了兩個字,那就是什么叫做“勤奮”。他曾對我說:“我在陜北畫寫生時,已經到了什么程度,你是想象不來的,為了節省時間,多跑些地方,我甚至可以一邊走路一邊睡覺,走著走著就迷糊那么一會,迷糊中兩腿還在向前邁著”。這是一種何等的境界,一種何等的精神。
其實大師也有大師的苦衷。他曾向我說,為了西安美院的搬遷,他下至街道辦,上至國務院,求了不少人,也看了不少冷臉,也遇到過許多熱心人。勞心費力,給人家送畫。他說他為個人家人的事情從沒有給人送過畫,可是為了學院,卻給人送了那么多畫,為的就是學校能有一個更好的教學環境。
有一次陳光健老師對我說,其實你劉老師也挺不容易的,到他這個份上,他必須不斷拿出新作,否則人們老看你還是過去那些東西,時間久了就膩味了,要出新,那就得花大氣力。
在我與劉教授接觸的過程中,曾多次在一旁觀看教授作畫,對我啟發很大。
九十年代后,我由于孩子尚小,家務瑣事拖累較多,加之公務繁忙,時常陷入疲于奔命的生活狀態之中,去劉教授那里的機會逐漸少了。但偶爾在一些場合碰面,劉教授還是那樣熱情地詢問我的近況。記得離現在最近的一次謀面大概也有好幾年了。那一次是劉教授應邀去古都大酒店參加什么活動,我的老上級后任古都董事長的范景伍先生給我打個電話,他知道我和劉教授較熟悉,故請我去作陪,于是我趕去和劉教授匆匆見了一面。
盡管近幾年沒有再與大師謀面,但我卻很留意他的藝術活動,媒體上關于他的報道我幾乎都看過。因為,從我的內心深處,深深地景仰和感激這位大師,感激他對我這個藝壇后生的關心和指導,愿大師藝術之樹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