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如流。胡耀邦同志遠行已十年。

立志社會改革和人民解放的胡耀邦,早年投身革命戰爭,晚年掌握中央樞要。在撥亂反正、改革開放的偉大斗爭中,銳意開拓,鞠躬盡瘁。在第二代中國共產黨人的眾多英杰中,他是卓越的代表,一個具有偉大人格感召力的歷史人物。
本篇追懷胡耀邦同志建國以后進軍西南,在川北擔任領導時期的主要事功。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開創了中華歷史的新紀元。中國人民歷經了半世紀之久的革命和戰爭時代,到此基本結束,開始了建設國家的偉大時期。對耀邦同志來說,這是他從馬上到馬下,從治軍到治國的一個轉換階段。時間不到三年卻頗重要。他在這段工作中所取得的新的經驗,所增加的新的知識,所摸索的新規律,對他以后四十年的革命生涯來說,具有不可磨滅的印記。
胡耀邦奉命到地方工作
一九四九年。胡耀邦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和參加開國大典后,去到山西臨汾。賀龍同志前來晉綏分局領導同志會商了大批干部南下四0川的配合問題。十月三十日,南下干部誓師,也是山西父老歡送子弟南征的大會。會上,賀總分析上全國形勢和進軍西南的任務:消盤踞西南的數十萬蔣軍,解放全四川,解放全西南。賀總號召南下干部入川以后,配合劉鄧大軍共同戰斗,學習二野的優良作風。第十八兵團政治部主任胡耀邦代表兵團說話,保證勝利進軍,保證部隊入川以后,既是戰斗隊,又是工作隊,將配合地方工作同志建立和保衛新政權,建設新四川。當時會場上坐著已經決定預分到川北的一千幾百名干部,還不知道這位委頗有鼓動力的小個子兵團主任,將是他們大川北工作時期的牽頭人哩!
其后,胡耀邦夜渡風陵渡,來到秦嶺前線。根據毛主席的戰略決策,兵團擬定了本部三個軍加第七軍共四個軍的南下作戰方案。經彭總、賀總批準后上報中央軍委確定下來。我北線兵團將配合南線劉鄧大軍及四野一部,對以西南為最后巢穴的蔣軍實行大迂回、大包圍、大聚殲。在中國大陸上,這是最后的一次大戰役了。
解放西南的戰役于十一月初展開。劉鄧大軍以雷霆萬鈞之勢,從西南地區向川黔進軍,在殲滅宋希濂、羅廣文兩兵團主力后,于十一月三十日解放重慶,又飛速向北向西橫掃,截斷了蔣軍逃向康、滇的退路。這時,北線之敵胡宗南集團急速從秦嶺巴山防線后撤,妄圖在川西北同我頑抗。從十二月實初開始,十八兵團兵分三路向川西、川北進軍。左路六十一軍在穿越大巴山占領南江縣后,急速跨越嘉陵江、涪江,一路掃滅殘敵,直抵中江縣城。中路右路六十、六十二、七軍從漢中和天水地區向南挺進,以破竹之勢攻占廣元、劍閣、綿陽等要地,又進占廣漢、金堂、新都等縣,直逼成都。南北兩地路大軍會合,把蔣軍最后一支主力,胡宗集團數十萬人包圍于成都盆地。
在我軍強大的政治攻勢下敵軍五個兵團相繼起義,敵憲兵部隊等也宣布起義。原守備成都的敵第七兵團司令裴昌會起義后,同我十八兵團商定好和平解放成都的實施辦法。十二月三十日,賀龍同志率十八兵團舉行盛大入城儀式,兵團奉命接管和警備成都。至此,十八兵團入川的主要戰斗任務已基本結束。胡耀邦長期的軍旅生涯也即將結束。中共中央西南局于十二月中旬電告以賀龍同志為首的川西產北臨時軍政委員會:“同意組織川北黨臨時工委,以胡耀邦同志為書記,趙林同志為副書記。”胡耀邦奉命到地方工作了。但是,兵團的政治工作任務還很繁重。總結南下的政治工作經驗,適應新情況制定新的政治工作綱要及實施辦法,特別是對起義、投誠和被俘的二十多萬蔣軍的接管、教育和改造,都要花費胡耀邦大量的心血。在這些任務部署就緒之后,他才能離開部隊走上新的工作崗位。從受命之日起,胡耀邦就在考慮他如何學習和掌握治國的新本事了“能攻心則反側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后來治蜀要深思”成都武侯祠這一楹聯對他深有觸動。現在要“治蜀”了在人民民主時代,又應該怎樣鑒鏡昔賢的治平經驗呢?面對歷史,多學好好思的胡耀邦,不免一再深思。
為建設新川打好基礎
川北面積九萬平方公里,人口一千七百五十萬(一九五二年),耕地二千四五十余萬畝,全區三十五個縣,解放又增設南充市,有以通江、南江、巴中為中心區的十四個縣是早年徐向前領導的紅四方面軍的革命根據地。諸葛亮說“益州險塞”,川北足以當之,而“沃野千里”,大概小川北一帶即涪江、嘉陵江下游沾個邊吧。就經濟而言,在四川當時的四區一市中,川北是比較落的。發展生產的潛力雖然巨大,但解放時則是滿目瘡痍,百業調弊,民不聊生。一九四九年的農業產量,尚不及抗日戰爭前的百分之八十。要建設新川,建設民主、繁榮、富強的新社會,是長期的事業。胡耀邦是抱著為建設新川北打基礎的信念赴任的。他曾說:“耀邦以不滿五尺之身,來到川北,其將有利于川北人民乎?”話音中有些顧慮,卻也表現出相當的信心。在從受命到調離的兩年八個月中,他以超額的負荷,率領級干部和全區廣大人民,建立和鞏固了新民主主義政權,完成了以土地改革為中心的一系列民主改革,恢復和發展了經濟和文教事業,培養了一支干部隊伍,完成了既定目標。
一九五零年二月二十日,胡耀邦告別兵團,驅車前往南充,當晚同區黨委常委同志見面。中共川北區黨委委員十四人,常委會六人。常委中副書記趙林(為第二書記)、組織部長李登瀛、行署副主任秦忡方均為晉綏根據地的黨政領導同志,有豐富的地方工作經驗。衛杰、郭林祥為六十一軍(兼川北軍區)軍長、副政委,是胡耀邦的老戰友。區黨委委員、秘書長饒興,也是戎馬半生轉到地方來的。他們先期到達川北,完成了南下干部的分配和進行了行政接管,部隊已進入緊張的剿匪斗爭。他們的年紀都長于三十四歲的胡耀邦。作為“班長”,胡耀邦始終尊重他們,善于汲取他們的經驗,接受他們的意見。而胡耀邦的遠見卓識、多謀善斷、民主寬厚、勇于承擔責任的品格,也很快得到這一班人的信任。他們密切合作,優勢互補。這是當時各項工作得以順利進行、令行禁止的首要條件。多年以后,胡耀邦還以十分感謝的心情回憶這個班子,特別是趙林同志。他認為只有靠趙林把區黨委的經常業務統管起來,他自己才有可能瞻前顧后,總攬全局,加強建政工作。
二月下旬,區黨委召開全區縣以上干部會,根據中央的方針政策和西南局的部署,討論擬定了《北初期工作綱要》。它是粗線條的,但明確了目標,統一了思想。全區的工作是緊迫的,中心工作將一個接著一個,剿匪肅特,微量,減租退抻,反對惡霸,土地改革,鎮壓反革命,以及抗美援朝,三反五反等,都需要連續不斷地、一環套一環穿插進行。而恢復了展生產、恢復文教事業等,則必須始終抓緊,川北是新區的新區,而老解放區已有幾年或上十年的歷史,只有主動爭取時間把工作做好,才能做到不拖全國的后腿。
重視少數民族代表的意見
二月二十五日,南充縣召開各界人民代表會議。胡耀邦在會上發表《團結起來,建設新南充,建設新川北》的講話。這是他針對川北人民的思想實際,第一次公開宣傳和交代黨的方針政策的講話,影響是很大的。在各種場合中,這類有針對性的講話,川北干部和人民還會聽到許多次。人們都愿意聽胡耀邦的講話,在含義上是理性的,在話語中帶著豐富的情感,深入淺出,具有很強的說服和鼓動的力量。根據南充經驗,各縣相互召開各界人民代表會議,爭取了各界人士向人民政府靠攏。一批民主人士自愿下鄉協助剿匪和微量工作,社會工作,社會秩序基本穩定下來。
在開幕式上,臺前放著幾把藤椅。胡耀邦邀請六十歲以上的代表在藤椅上就座。當時川北黨政軍領導人沒有年過半百。尊老之舉深孚人心,會場氣氛頓時又活躍了幾分。
在大會發言中,回民代表馬滕九說:政府不注意民族工作,在施政方針上沒有少數民族這上條。此言一出,全場啞然,似乎馬先生闖下亂子。這時胡耀邦站起來帶頭鼓掌,表示誠懇接受馬先生的意見。川北只有回、藏兩個少數民族,數量雖然不大,但忽視了是個缺點,胡耀邦隨即作了改正。會后他請馬先生擔任行署少數民族機構負責工作。領導者從善如流,自然激發了被領導者暢所欲言,出現生動活潑的局面。
會議還經過協商,選舉產生了川北協商委員,委員四十七人,由胡耀邦任主席,川北區一級統一戰線初步形成。
大力加強統一戰線工作

鞏固民主政權,加強政府工作,胡耀邦始終掌握的中心,由于革命根據發民的歷史情況,當時不少同志存在一種重黨而輕政的情緒。他強調說:“‘政府’兩個字不能忽略,因為我們許多政策法令都是以政府名義頒布的,黨同政策法令是一致的。”“也正因為我們黨掌握著領導權,因此,我們的干部熟悉政府公布的政策法令的意義就更大。”胡耀邦就在行署辦公,住在行署,他是以“胡主任”而不是以胡書記、胡政委聞名川北的。川北行署的轄區和人口均相當于歐洲一個中等國家,政府工作牽涉面廣,需要各種社會力量和知識力量合作。因此,大力加強統一戰線工作,充分調動各方面社會人士的積極性非同小可。針對黨內部分同志以功臣自居的思想和獨斷專行的偏向,他提醒說:“共產黨人只能三面威風,不能八面威風。對帝國主義勢力、對封建勢力和反革命分子敢于打擊和壓倒他們。而對其他方面,知識分子、工商業界、宗教界、少數民族黨派、民主人士等,都是統戰對象,都要善于同他們協商合作,調動各方面的積極性。“工農是我們的基礎,沒有基礎不行。但沒有朋友也沒有力量,基礎就不穩固。”事實也教育了廣大干部。在剿滅股匪時,有的民主人士深入匪穴,配合我部隊的軍政攻勢,加速了匪幫的分化解體,僅安岳一縣,即瓦解股匪一萬余人,起到共產黨干部所起到的特殊作用。
胡耀邦同原國民黨軍第七兵團司令、起義將領裴昌會的終身友誼,堪稱統一戰線的楷模。兩軍在秦嶺對峙時,裴昌會就曾派人到我軍聯系起義。由胡耀邦接見來人,指導該部應該積極進行準備,至于何時起義,則需要掌握最恰當的時機。幾個月后,裴昌會在德陽起義,胡耀邦當即接見了他,多加勉勵。起義部隊整編完畢,裴昌會向西南軍政委員會劉伯承主席要求轉到地方工作。劉伯承對他說:“你同耀邦同志熟悉,就到川北工作。”接著報請政務院,周總理任命裴昌會為川北署副主任。區黨委統戰部副部長兼行署秘書長劉玉行到重慶迎接裴昌會到任后,因住房未完工,胡耀邦就將自己的住房滕出一間請裴昌會住,幫助他了解全面情況,多方關注他的生活,還請他兼任工業廳長。裴昌會有權有責,經常下到基層,決心從頭學起,成為內行。在提請民革中央李濟琛主席批準后,由裴昌會負責川北區民革分部的籌備和建立工作。胡耀邦還鼓動裴昌會經常同各界人士接觸,聽取真話,發揮特殊作用。其后許多年,裴昌會在重慶工作,又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每次到北京,都要同胡耀邦暢敘舊誼,并得到新的啟示。他念念不忘耀邦同志對他講的話:“黨對你是負責到底的。”
川北民盟的組織較強,其中不乏望重一方之士,區黨委對他們也多作了實際安排。解放以前,川北有十中人縣已有民盟組織,在協助接管工作中出了力。解放后經過整頓,民盟分部希望能夠在這些縣中適當發展。民盟中央領導人胡愈之到川北參加土改時,也提出這個意見。區黨委認為這是符合中央精神的,同意有步驟地適當發展。但是西南局統戰部認為不符合中央規定,還需“待中央決定。”區黨委統戰部準備寫信去進行申辯。胡耀邦認為不需要這樣做。他說:“下面的事不可能件件請示中央來拍板,并且中央對此是有明確政策的。”“凡事必須從實際出發,我始終相信,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事情實事求是地解決了,川北民盟組織得到了適當了展,發揮了較大的積極作用。
在土地革完成之后,黨內有些人誤認為統戰工作可以減少一些。黨外也有些人懷疑“共產黨的圈子是不是一天天小”?針對這種情況,區黨委在一九五一年十月再一次召開全區統戰工作會議(第一次是在當年三月土改高潮中召開的)進行討論部署。胡耀邦在會上詳細地闡述了黨的統一戰線政策是長期的:“統一戰線什么時候不要了呢?大概是共產黨也不要了那一天,統一戰線就不要了。”這個長期共存的思想,在川北黨內外的影響至為廣泛深遠。
在報上宣傳黨的方針政策
在準備赴川北以前,胡耀邦就著手《川北日報》的籌辦。他認為“搞好宣傳工作是搞好一切工作的重要環節”,而辦好一張機關報,是大張旗鼓地進行宣傳工作,把政策交給廣大干部和人民群眾,廣泛進行思想動員的主要手段。他從十八兵團商調新華社分社長袁玉明來擔任《川北日報”總編輯工作(社長為區黨委宣傳部副部長張永清兼任),又在兵團政治辦新聞訓練班,抽調三十多個學員,還調撥印刷機,隨他一同來到川北。白手起家,艱難締造,最初還以人力搖動機器,一個月以后,一張始用土紙印行的《川北晶報》終于和廣大人民見面了。
胡耀邦為報紙出題目,看大樣,組織重要社評,修改文章,甚至注意版面、印刷上的問題;還推動區黨委和行署各部門關注和運用報紙進行工作。《川北日報》圍繞著各個時期的中心任務,系統、生動地宣傳黨的方針政策,激勵廣大干部和群眾團結奮斗,具有相當的威信。
胡耀邦運用報紙另一個方面,是以身作則在報紙上公開地進行批評與自我批評,發揮輿論監督作用。一九五零五月行署干部的一幢宿舍被匪特縱火焚燒。胡耀邦指示報紙公開報道并加以評論。他在審稿時加上“領導思想的麻痹,也是造成該失火事件的原因之一。”有的民主人士知道內情后,連聲稱贊“佩服”稍后,行署又發出《各級政府工作人員應以正確態度對待人民群眾的批評和控告》的指示。報紙刊登以后,進一步推動了公開監督工作。
胡耀邦很重視袁玉明的才識,同他長期保持著師友之間的友誼。一九五七年,袁玉明因直言而被錯誤地打成右派,他深感痛心。他始終認為袁玉明是黨的好干部,不時給予安慰和鼓勵。
使土地改革政策深入人心
實施土地改革,廢除封建制度,是新民主主義革命的主要任務,是我國進行現代化建設的基礎。川北在完成剿匪肅特、減租任務以后,貧雇農在政治上的優勢初步形成,農民協會、農民自衛武裝已經建立,舊的保甲制度廢除了,實施土地改革的時機已經成熟。根據實際情況,從一九五二年一月開始,土改分三期進行。每期有一萬幾千名干部參加工作,還有中央和西南來的土改工作團近千人,各級領導同志帶大批工作團下鄉,層層加強領導展開了聲勢浩大的群眾運動。到一九五二年四月,整個運動基本完成。
川北的土地改革,是完全按中央頒布的《土地改革法》和《關于劃分階級成分的決定》進行。中央根據新的歷史條件,對在戰爭情況下實行土地改的政策有所調整,其中重要的是保存富農經濟,中立富農,更好地保證中農和小土地出租者,以便孤立地主,有秩序地實現土地改革,更有利于發展生產。區黨委又根據川北地實際情況,制定《川北區土地改革實施細則》,保證中央方針政策的貫徹執行。
胡耀邦兼任川北土地工作團總團長,不時下鄉檢查工作。他再三要求工作團同志要熟悉土改總路線總方針和上一系列政策,要大張旗鼓地宣傳,做到家喻戶曉,深入人心;要依靠政策來發動貧雇農團結中農,去執行政策;對富農和地主也要求他們懂得政策,要守法不要違法。在懲罰不法地主時,則根據不同情況,區別對待,做到占理占法,名正言順。
對于地方上一些在歷史上雖有罪惡,但解放前后出力立功的頭面人物,胡耀邦采取了“保證過關”的辦法。他不允許農民進城抓人,更不能只聽少數勇敢分子的話,而由領導出面進行調解和說服。合情合理地擺清事實講清政策,農民是同意的。對待行署委員和協商委員等人士,則實施硬性保證,甚至由行署借款向農民退賠。從當時和長遠來看,這樣做有利于社會穩定和發展。
正是在中央的路線方針指引下,擴大了反封建的統一戰線,川北地區整個土改運動迅速而穩妥地完成。全區共沒收、懲收土地九百六十四萬畝,占總耕地的百分之三十九點四;占全區農村人口百分之五十六的無地少地農民,分得了這些土地和一部分生產資料。在川北大地上,消滅了封建剝削制度,地主階級被廢除,廣大貧雇農發動起來了,貧農和中農的團結增強了,廣大農民的政治和生產積極性空前高漲,農村呈現了興旺發達的景象。在保家衛國的召喚下,四萬多翻身農民奔赴抗美援朝前線,涌現出黃繼光等英雄人物。
一九五一年七月,西南局覆電川北區黨委說:“你區土改發展正常,甚慰。你們的各項處置均屬妥當。”這是對川北廣大干部和廣大農民的極大支持和勉勵,也是對胡耀邦正確領導的充分肯定。
提出發展農業的“四大”方針
在施政方針上,胡耀邦始終把恢復和發展生產放在首要地位,正確處理民主改革和發展生產的關系。改革的目的是發展生產,也只有發展生產才能保證改革的最終完成。一九五一年春耕季節,全區土改正值高潮之際,行署向各級政府、各土改工作團、各農民發出《大力領導春耕生產十項命令》。其主要內容為:“一切工作都必須圍繞春耕生產進行;已土改區務于春耕以前把土地分配完畢,把可以推后解決的問題放到春耕以后解決,保證農民已經分得的土地財產不受侵犯;未土改區應鞏固減租退押成果,保證佃權,保證不荒蕪一寸土地,誰種誰收;允許富農經濟發展,嚴格保證中農;提倡農村借貸自由,有借有還;對缺少勞動力的烈軍屬組織好代耕工作;督促地主、游民、懶漢參加生產;發生災荒地區,搶種早熟作物度荒自救;縣區鄉三級組織農業生產委員會,統一領導耕種事宜。這些都具有很強的政策性;符合當地當時的需要,因而基本保證了在土地改革中農業生產的正常進行。
一九五一年春季,川北大部分縣發生旱災,部分地區又有風雹蟲災,災情嚴重。耀邦召開緊急會議部署抗災斗爭,決定一切災區,無論是已土改區、正土改區或未土地區,均應毫無例外地以領導與發動群眾抗災為最中心任務。土改因此不能按期完成者,時間可推遲。經過群眾性的抗災自救,各地駐軍的協助,政府也撥給一部份救濟糧,再加上以后的普雨,一九五一年仍獲得較好的農業收成。到一九五二年全區土改完成以后,農業生產的成績是可喜的。與一九四九年相比,糧食為百分之一百三十二,棉花為百分之一百五十,蠶絲為百分之一百二十,為川北農村生產開拓良好的前景。
在土地改革完成以后,川北經濟應當如何發展,以適應全國大規模工業建設的形勢?胡耀邦在反復調查研究之后,確認川北的農業既然占全區生產總值的百分之五十,當然還是應該以農業為主。一九五二年春,在土地改革即將完成,他向全區提出了發展農業的四個“大”字,即是大量發展蠶絲棉麻,大力提高糧食生產,大規模植樹造林,大量繁殖牲畜,作為當時全面發展農業的方針。但他又認為,只靠增加農業生產,農民還是富裕不起來的。農產品必須賣得出去,工農業產品的剪刀差要縮小,這就需要大力發展交通運輸事業。兩年多中,川北除整修好全部被國民黨潰軍所破壞的公路外,共翻修新修公路一千六百公里,疏浚嘉江、涪江、渠江航道二千公里,架設電話線一萬多公里,至于發展工業,就川北的工業基礎和經濟情況而言,就只能是個“小”字。全區除恢復和發展幾個現代化絲廣和煤礦以外,只能擠出一點錢,創辦若干小型工業市政企業。對于工商業資本家,則提倡他們“錢向工業,腳向農村”,并鼓勵民間手工業生產的發展。這都是合乎實際和盡力而為的。
川北農村的互助合作運動,是根據實際情況穩步推行的。土改以后,互助較普遍地建立起來。一九五年開展了“萬戶千組一百鄉”的愛國增產運動。個別縣試辦農業生產合作社,但農民并不歡迎,就停了下來。胡耀邦認為首先應大量建立供銷合作社,以配合國營商業供應生產資料,促進土特產的輸出,切實增加保證農民利益。至一九五二年八月,全區一半以上鄉鎮都建立了基層供銷社,業務逐步擴大。全區和務縣都召開土特產交流會,促進土特產增產和城鄉物資交流會見效頗快,深受城鄉人民歡迎。
政府大員向教師拜年
一九五二年十二月三十日,《川北日報》發表了行署胡耀邦主任《向全體文教工作者慰問和賀年》的一封信。信中說:“由于諸先生的努力,使我區的新民主主義文教育得以順利地展開。切盼繼續奮斗,使一九五二年的學校教育,工農教育及抗美援朝的愛國主義同國際主義教育更向前邁進一步。茲值新年,謹致慰問并祝健康!”政府大員向教師拜年頗為新鮮。當年行署還決定各縣、市在元旦后均召開文教座談會并舉行一次聚餐,由城區十里以內的教師參加,十里以外不便參加的由行署教育聽廳贈送新華書店書卷一張。尊師重教,人心所向呀!
胡耀邦自幼學而不厭,其后又養成誨人不倦的精神,因而善于尊重人知識分了子,重視學校教育。他每次下鄉視察,都要了解學校教育情況,有時候到學校中同教師們座談講話。他根據了解到的情況,信及時作出指示,保證正常教學秩序,保證教師隊伍的穩定,限定政治學習的時間,星期日不得召開會議,防止社會上各種運動對學校教育的沖擊。有一次在營山視察時,他應營山中學樣校長的臨時請求,到校座談。附近完小教師也聞風而至。席間他談笑風生,一時滿堂歡欣,充分而又自然地體現了黨和政府對教育和教師的重視。
一九五一年對電影《武訓傳》的批判,對知識分子的震動很大,川北雖未放映這部影片,也未展開批判,但其影響也是不可低估的。其后,開始了知識分子的“思想改造”運動。按上級部署,川北于一九五一年寒假中舉行“學習會”,有兩千余名教師參加,進行思想改造和組織清理。胡耀邦親自交代政策,貫徹“和風細雨,幫助到底”、“放下包袱,輕裝前進”以及“坦白從寬,既往不咎”等精神,又關心教師們的食宿,照顧老年教師,運動的進行還算與人為善。這種群眾運動,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若干界限不清和簡單化偏向,雖得到及時糾正,但是惡語傷人,終使人不大痛快。在學習結束時,胡耀邦題詞給大家送行:“敬祝諸位平安反返樣校!敬祝諸位為人民、為后輩服務中獲得更大的功績!”給廣大教師以新的鼓勵。
到一九五二年八月,全區一所大學、各縣平均兩所中學,都得到恢復和充實。小學由解放前的七千九百二十四所發展到一萬七千二百八十三所,增加了一倍多。民族教育從無到有,工農業余教育迅速起步,為新川北文化教事業的發展打下了一定的基礎。
只重資格是一種腐巧觀點

川北的干部隊伍,隨軍南下的有一千六百八十人。最初每個大縣分到二十來人,小縣不到十人,數量很不夠用。這時分布在二十六個縣的,作為第二條戰線的地下黨發揮了很大作用。解放前后,地下黨員積極發動各階層人民起來,配合人民解放軍進軍和進行接管各種工作。區黨委隨即在他們中選拔一千多人參加各級黨政工作,又從六十一軍抽調干部六百九十八人,西南局又分派來五百多人。就是依靠這四千多人的隊伍,完成了接管和建立縣、區以上新政權的工作。
曾經長期在延安擔任中央軍委總政治總組織部長的胡耀邦,對培養,使用關心干部有全面的經驗。他首先強調南下黨員和地下黨加強團結由晉綏邊區南下的干部和四川本地成長的地下干部,成長的經歷不同,各有所長所短,必須作到密切合作互相尊重,這是做好工作的關鍵。南下干部大都擔任主要職位,更有責任主動地去團結地下干部。對于地下黨的主要骨干,胡耀邦都細心安排,在各方面加以關心。地下黨主要領導人王敘伍擔任區黨委委員、行署民政廳長兼區黨委組織部副部長,獨立承擔工作。另一位領導人王樸庵任區黨委戰部辦公室主任。王樸庵為了進出機關方便,穿上了一套軍裝。胡耀邦見后告他說,你穿上軍裝顯得身份變了,但你同他們(指統戰對象)就顯得遠了,你的作用也就可能小了。王覺得有道理,于是恢復了長衫禮帽的打扮。
在接管和建政中,區黨委邀請各界人士四百多人參加,同時錄用舊職員七千多人工作。在局勢稍定之后,即創辦川北革命大學、川北黨校和各種訓練班培養干部。在各種運動中,選拔一批工農積極分子和青年知識分子參加工作。到一九五一年底,全區干部共擴展到四萬多人,另有鄉村干部九萬余人。為新川北的建設事業奠定了組織基礎和干部基礎。
當時川北有許多崗位缺少領導干部,而有些干優秀干部卻因資格不夠得不到提拔,不能充分發揮作用。胡耀邦提出從“資格”的“囚籠”裹沖出來,在膽選拔新干部;強調只重資格是一種腐朽觀點,要在思想上來一個革命;并在《川北日報》發表社論廣為宣傳。他還以拉著黃牛當馬騎”作比喻,要敢于站新干部挑擔子。他曾說:“我胡耀邦就是一條牛,中央要我到川北來,我就只好把自己當馬了。”
胡耀邦對干部的要求嚴格,要求黨內經常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評功檢過。對待犯錯誤的同志,要多教育,少處分,作到口服心服。他指出對干部如果處理錯了,就要平反,“在的確錯了以后,平反得早好不好?好!可以使好同志不受屈,使大家心服”在“三反”運動追查貪污分子高潮中,曾一度追求數字。全區共算計出貪污在一千元(舊幣一千萬元)以上的有四千多人。胡耀邦對此表示懷疑,派人到各地進行檢查,經過典型摸底,反復逐個核實,將這個數字大加壓縮。
一九五二年九月,在完成建國初期的民主改革和建設工作以后,川北等四個重新合并為四川省。胡耀邦于七月間到京,分配到在團中央工作。
實事求是 集體領導 不突出個人
三十四后的一九八六年,中共四川省委委托南充地委籌備和召開川北區黨史座談會。這時尚健在的原川北區黨委各領導同志,四個地委和工農青婦各團體的主要領導同志,川北軍區副司令員李文清、副政委王貴德等均出席。李昭同志(曾任南充市委副書記)在會上傳達耀故事同志的意見說:“我問耀邦同志,他說你去嘛!在那里可以看到過去共同工作過的很多老同志,看看那個地區這些年的工作成就和進步。你去看一看,并問候大家好。我問還要講點什么呀?地委電報上給我一個任務,說要你為會議講兩名話。他說,好吧,是不是這樣:第一,要實事求是,這樣就不解釋了;第二,要集體領導;第三,不要突出個人。”顯然,胡耀邦對川北這段時期的工作是很珍惜的,但強調不要渲染,要求實存真,恰如其分。
川北在全國并不占有顯著的地位,它只有四川的四分之上(重慶當時為直轄市,尚在外)。在社會經濟的發展上,同沿海地區不能相比。對全國全盤工作來說,沒有特別重要的意義。但是,在從戰爭轉向建設這個偉大變局中,以胡耀邦為書記的川北區黨委任指導思想上,在領導藝術上,在工作作風和工作方式上,卻是有預見和果斷的。川北區黨委根據本地區的實際情況,創造性地放手大膽地執行中央的路線和方針,執行西南局的決定和指示,符合川北人民的現實利益。如何臨政親民,如何通盤籌劃,如何調動和協商各種社會力量,頗有值得借鑒的經驗。
作為川北黨政全盤領導人,無可否認,胡耀邦同志的作用是重大的,在某種意義上是具有決定意義的。當時法制不健全,干部依靠領導,人民依靠“清官”,興邦喪邦,第一把手的作為是太重要了。李登瀛同志在川北黨史座談會上說:“川北時期的工作大體沒有留尾巴,干群心情舒暢。”這是川北干部和人民的心聲。鄧小平同志當時曾評論胡耀邦同志說:“有主見,不盲從。”這個評價十分得當。胡耀邦是有思想的實干的思想家。
一九八九年四月,耀邦同志突然病危。當他躺在病床上時,他想的是什么呢?他會想到一生的革命歷史嗎?他可能想到,他來不及寫出回憶錄了。他會想到在川北時期的工作嗎?他會想到曾經為新華日報撰寫《新川北在戰斗中行進!這都只能讓人們去猜測和憑吊了。但是,可以確定,他是最后一定想到:新中國在戰斗中行進!正是:生前身后事,千秋萬代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