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星期六晚上,我站在從蒂華納(譯者注:蒂華納系墨西哥西北部城市,接近美國墨西哥邊境)延伸到我們美國的公路界線海關檢查站前。每當有汽車在我身前停下接受檢查時,我總要問駕車人同樣的問題:“你出生在哪?”和“你帶什么東西回來了嗎?”
偶爾我要司機將車開到路邊停下接受更嚴格的檢查,但此類情況并不多,只是當獲得告密者提供的消息時,當司機顯得異常友好時或當我產生預感時才這么做。我雖不常產生預感,但幾乎每次預感均使我成功地查出了問題,因此對自己的預感,我一向重視。
在我看見杰克·威爾納的時候,我預感他在搗鬼。你駕駛一輛嶄新的黃色折蓬汽車從幾條出境的車道當中的一條駛進墨西哥,車有頂篷是卸下的,車上飛機發出聲音很大的搖擺舞樂曲,一切顯得過分炫耀惹眼——像魔術師為迷惑觀眾而做出滑稽動作一樣。
當時我才接班,因此我記下他的牌照號碼,想等他回美國時好好檢查他一下。
下班前,我仔細檢查,未發現他返回。于是我將他的牌照號碼抄寫一份交給其他海關人員,并將他的車型告訴他們,然后回家。
第二天夜晚,我幾乎忘了那輛黃色的折篷汽車。可是在接下來的星期六晚上,我又發現了它。車的頂篷仍是卸下的,車上飛機仍發出很大聲音,像前次一樣仍行駛在通向蒂華納的車道上。我產生了與上次相同的感受,便跑到電話機前給墨西哥方面的阿杜阿納檢查站打電話,請他們嚴查該車。
打完電話返回檢查站前時,我見那輛折篷汽車已停在墨方檢查站路旁,墨方海關人員正圍著該車,而杰克·威爾納——當然我當時尚不知其姓名,正站在一邊若無其事地抽著煙。
我因忙于檢查進入美國的車廂,故幾乎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未再注意那條車道。等我再次留意時,正好看見那輛折篷車駛離阿杜阿納檢查站。
由此可見,墨方海關人員并未查出什么。我意識到杰克·威爾納一定是偷運了什么東西進了美國,因此對他再回美國,我嚴加注意。下班后,我未馬上回家,拿出我畫下的他的車形圖及記下的他的牌照號碼,請各位同事務必在未能截住杰克·威爾納的情況下將圖及號碼轉給下一班同事。
又到了星期六晚上,我觀望從墨西哥出境的車道,現那輛折篷汽車又駛進墨西哥。
我像傻子似地注視著它,心里直怪自己愚蠢,因為他從這一地區駛離美國并不是說就會從這一地區返回美國。墨西哥與加利福尼亞分享100多公里長的國進線,他可以從不少地方返回美國。
我去見了上級,將我的預感作了匯報。于是上級向加利福尼亞墨西哥邊境線上各檢查站發出了通知。海關人員往往是根據告密者和憑自己直覺查獲走私品的,90%的走私者是因告密者提供了線索而被海關人員抓獲,另10%便是敗在海關人員的直覺中。
我從上級那出來,返回崗位,去等待那輛折篷車。我邊走邊在心里希望到崗位后同事告訴我那輛折篷汽車已出現了,但結果令我失望,誰也未見到它。
在下一個星期六晚上,公路上交通最繁忙時,我發現那輛黃色折篷汽車又在駛進墨西哥。海關無一人知道他究竟從哪里回到了美國。
威爾納在國境線沿途某處打到了一條不必停車接受海關檢查而又能進入美國的道路,他能進入墨西哥裝一車他想裝的任何走私貨,然后返回美國而又不用擔心交稅或被捕。我們必須查出他返回美國的地點,將其封鎖。
我們給機動車管理局打電話,該局將威爾納的姓名及其在圣迭戈的住址告訴了我們。于是我們對威爾納的住宅監視了24小時。威爾納直到星期三才回家,他將黃色折篷汽車停在車庫,然后走進家門。
除了上街購丟物和因正常家事出門外,他一直呆在家里。直到星期六晚上,他才駕車朝墨西哥駛去。在他后面約50米處,一輛載著海關特工人員的轎車在跟蹤他。我頗感欣慰,因為我們很快就能將他抓到了。
然而我錯了。一小時后,跟蹤威爾納的海關特工回來了。原因是威爾納設了個圈套,突然拐上另一條道甩掉了特工人員。
我大失所望,跟蹤的海關特工也火冒三丈。他們確信他的行動是經過周密考慮的,因此申請了搜查證明以便在他回來后對他的車進行搜查。他們哪怕找一以粒大麻籽,他也會倒霉的。
我得到特別準許,參加特工的行動。
威爾納星期三回來了,我們走近他的車,發現車極干凈,里里外外一定是剛清洗過,因為連車里的煙灰缸都是空的。他不停地舔嘴唇,站立姿勢很不自然地改個不停。在他看來,國界線的檢查系例行公事,而眼下卻不同了。
檢查結果一無所兒。后來我們從跟蹤威爾納的海關特工人員那里獲知他已申請居留證關辦理了在墨西哥長期停留的一切必要手續。
此后數月,我一直在考慮威爾納這個人。在我從事海關檢查工作中,他是第一個被我確認是走私犯而又躲過了逮捕的人。
此后一年多,我未再見到他。后來我不甘心,下決心非要見到他。于是我去了墨西哥。在墨西哥恩塞納達觀看一次比賽時,我發現杰克·威爾納站在離我3米遠的地方。我走到他身邊,碰了碰他的手臂。“嗨!”我說,“還記得我嗎””
他猶豫地朝我笑笑,這種笑很快在回憶我的過程中消失了。他眼珠來回轉動,向人群中搜尋,看看還有沒有別的這種所謂熟悉的面孔。
“我來只是為了看比賽,”“我說,“并非有意來找你。”
聽這么一說,他的神態才松弛下來。我們并肩站著看比賽,過會兒,他變得友好了一些,講了點他的情況:他在蒂華納以南12公里處開了家小旅社和建了個小船塢,他到恩塞納達來是想看看他正在考慮要買的船只。他邀請我在適當時候去他家作客。
“你買那輛黃色折篷汽車是為了走私掙錢嗎?”我鼓起勇氣問他。我是想讓他談到走私事,我斷定如果我耐小聰明同他兜圈子,他是絕對不會說的。
他驚奇地盯著我,笑著點點頭:“是的。”
“你不再走私了嗎?”
“是的。”
“難以令人置信。”我說。“你一定是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功,難得有幾個職業走私者會在被抓住之前洗手不干的。”
“走私的時候,我給自己定了個原則:只要有人對我產生了好奇,我便洗手不干了。你們對我太好奇了,因此我便停止了走私。”
我們從小販手里買了薄卷餅,邊吃邊談。
“你走私期間,我們各檢查站都得到通知對你要注意嚴查,可是每次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加利福尼亞的呢?”
“噢,很簡單。每次到了墨西哥我只是將汽車牌照從車上取下來放在上衣里,從國境線步行回到美國。”他咧嘴笑了笑,“我偷運的是黃色折篷汽車,每星期一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