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學畢業后,我被分配到松原市一家工廠工作,坐在辦公室里當了2年文秘書生。不久,單位因效益不好,開始大規模安排職工下崗,我也得收拾東西回家,每個月只發給不到200元的最低生活保障費。父母的身體不好,長年吃藥,作為父母惟一的兒子,特別是作為一個男人,我深刻地感到了自己肩頭的重負。
不久,我拿出家中僅有的400元積蓄買了一輛三輪車,當上了“板的”司機,開始用苦力,從生活的最底層干起,同時,我也沒有把那支筆扔掉,開始不斷創作。白天,風里來雨里去、走街串巷、出一身臭汗;晚上,就著一身疲勞、一杯清茶、一支香煙,寫著感受和夢想,真正實現了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的最佳結合。
就這樣,我咬著牙干了一年半,我的月收入竟比過去在單位時的工資多了2倍,同時,還發表了60多篇文章。我對生活有了更加堅定的信心。同時通過寫作我的眼界開闊了。我決定到南方去闖一闖,尋找更好的人生機會。
安排好父母的生活后,我收拾行囊出發。那是1998年3月陽春的一個上午,我站在松原市火車站的月臺上,等待著南去的列車。我正專注地望著列車駛來的方向,忽然聽到一個女孩的呼喚:“大哥”,是在叫誰?我下意識地回頭,發現她由遠而近地奔來,是在叫我。我望著那張清秀白晰的臉,和那恐慌的眼神,正莫名其妙,想告訴她認錯人了。卻發現一個女人追將過來,說些站上太亂,不要亂跑的話,要拉走她。女孩跑過來,親熱地拖起我的胳膊,告訴那女人剛才我傳呼她,我們約好在站臺上碰面。那女人將信將疑地打量著我和女孩,想說什么,車已進站了,她只好怏怏地走去。
女孩急切地問我去哪兒,聽說同去廣州,她興奮地扯著我的衣襟上了車。我們隨便地擠了個位子坐下,我一頭霧水,低聲問女孩原委,她輕輕地碰我的手一下,示意我往前看,我才發現剛才那個女人在不遠處坐著。女孩低著頭,在一個小本上寫什么,我們的心都咚咚地跳著。我護著這個女孩,是英雄救美呢,還是要中什么圈套,我看不出端倪。那一刻,我不知道該離開那個女孩,還是守護著她。
女孩把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的本子遞給我,我才知道:她從廣州來,和同事一道來北方旅游,不幸的是走散了。候車時,碰到了那女人,本以為找個同路人,可以安心些。可那女人和另外兩個男人在一起,還背著她與他們嘀嘀咕咕,女孩生疑,想擺脫那幾個人,就閃身出來,情急中抓著了我這棵救命稻草。
透過車廂暗淡的燈光,那女人逡巡的目光不時地掃望我們。女孩盡量地偎著我,我努力地對她熱情些,像在戲臺上一樣……
列車開了有一站地,那個女人仍沒有下車,女孩又擔心起來,問我該怎么辦,其實我心里也有些恐慌,但面對這個善良的女孩,我還是故作勇敢地勸慰著她。這時乘警走過來,我向他報了案,他點點頭,轉身過去,將那個人帶走。不一會乘警又回來告訴我們放心,他們正對那個可疑的女子審訊,警方會保證我們一路的安全。我和女孩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女孩說了很多感激的話,這時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伊紅。她留下地址和電話給我,我注意到,她的眼里盈滿了淚。
到了廣州市,我們揮手告別……看著伊紅漸漸遠去的背影,我真切地體會到了送人鮮花手有余香的感覺。
我在廣州跌跌撞撞地過了三個月,一直未找到如意的工作,臨行前的人生激情漸漸化作了失望。就在我囊中羞澀、人生困頓之時,緣份讓伊紅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那是個風清日朗的上午,和煦的陽光照耀著美麗的都市。當我失落地又一次走出人才市場的大門,遠遠地看見一個風姿綽約的青春少女走來,我驚喜地認出這個女孩正是伊紅。伊紅也認出了我,她的臉頰由于激動而泛起了紅暈,雙眸清澈明凈似兩泓秋泉,頎長的身姿袒露出優美流暢的曲線,整個氣息顯出一幅美侖美奐的神韻。面對她,我的心靈深處升騰起一種高雅圣潔、純凈無瑕、不容玷辱的神圣。
伊紅是來招聘的,得知我的情況后,答應幫助我介紹到她的公司工作。
三天后,我便和伊紅成了同事。這是一家建筑材料裝飾公司,伊紅在這里任供銷主任。她向老板建議,讓我和她一起跑業務。伊紅是建筑院校畢業的高材生,特別熟悉業務,對各種材料的性能、價格了如指掌。而我是學中文專業的,對化工材料是個外行,剛開始工作很沒底,伊紅便不斷地鼓勵我,讓我從頭學起。每天,我跟著伊紅到處跑材料廠家和建筑工地及一些居民散戶的零售業務。在這些業務上,公共關系顯得特別重要。因為在這座城市里,同行業很多,競爭非常激烈,業務在很多時候都需要談判,若與客戶溝通得好,生意往往成功;若關系不協調,即使簽了合同的業務也要砸鍋。在這些工作中,伊紅真的令我十分佩服,在談生意時,她言談舉止十分得體,態度不卑不亢,令客戶十分滿意。在兩個月的時間里,伊紅帶著我為公司攬成了幾筆大業務。老板對伊紅器重有加,通過伊紅的舉薦,老板對我的工作能力愈加賞識,其實我心里明白,我的工作成績是伊紅鼎力幫助的結果。
月底老板將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大大地夸獎了我的工作成績,并給了我2000塊錢紅包。我感到很激動,想好好謝謝伊紅。下班后我約伊紅到一家酒樓。伊紅來了,換了一身熱烈的紅裝,腳穿一雙紅色的皮鞋,長發一部分披在肩上,一部分搭在胸前,像一朵盛開的玫瑰花,將我的雙眼炸亮。一杯酒下去,伊紅的臉頰也泛起了誘人的紅暈,我問伊紅為什么這樣幫助我?她臉上露出了天使般醉人的微笑,沒有正面回答我,反問道:“當初在站臺上你為什么幫我?”我說:“也許是咱們有緣吧!”“我和你的答案一樣。”伊紅笑著說,我們開心地暢談著,關于生活,關于愛情……
最后,伴著輕柔舒緩的音樂和閃爍的燈光,我和伊紅牽手走進舞池。她的舞跳得很好,舞步一動,就讓人感到仿佛進入一種夢幻般的境界中。我在學校里也經常跳舞,卻從來沒有像與伊紅跳舞這般的投入和默契。我輕柔地摟著伊紅,心中的激情在平靜的外表下奔騰翻滾,一個男人的剛毅在此刻浪漫的星空里變得柔弱無力。我不得不承認,我已經強烈地喜歡上了伊紅。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伊紅對我工作和生活的關愛更是無微不至,我感到人生的季節滿天是彩霞,與伊紅在一起,她的儒雅、她的口才以及她身上那種白領麗人特有的浪漫氣息,無不給我帶來從未有過的審美感。
一年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在這一年里,在伊紅的幫助下,我為公司提出的各項改革和發展意見都被老板采納了,加之伊紅在老板面前對我的不斷贊許,老板對我的賞識是不言而喻的,許多跡象表明,我最有可能升職。
而在這時,伊紅卻向老板提出了辭職。得到這個消息時,我感到很驚訝。先前浪漫的心情蕩然無存。
伊紅來向我辭行,我們走出辦公室,落日余暉給她潔白的長裙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她自自然然地站在我的面前,恬靜的笑容像芙蓉花在清澈的空氣中靜靜地開放。我問她為什么離開,她說她父親在新加坡的公司請她回去幫忙管理……最后她囑托我說:“良子,在事業上,你剛剛有了一點名堂,一定要繼續努力,抓住機會,相信你會有一個很好的前途,我會在遙遠的地方默默地關注著你。”
我對伊紅說:“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遇到可以喚起自己心中激情的那個人的,感謝你,喚起了我心中的生活激情。”
伊紅的眼睛閃過晶瑩的淚光。最后,她深情地問我:“你真的愛我嗎?”我重重地點了點頭,伊紅淚水涌出來,“謝謝”。說完,她轉身跑遠了。伊紅走后,我接替了她的職務,我知道伊紅是為了給我這個升職的機會而選擇離開的。我的心中充滿了對伊紅的感激與思念。然而整整兩年我一直沒有伊紅的消息。對伊紅的思念每天都在折磨著我。
一天下午,一個新加坡商人走進我的辦公室,他說他是伊紅的父親,正在海口市投資房地產生意,想從我這里購進全部建筑裝飾材料,我又驚又喜,忙問他伊紅的消息,他默默地低下了頭,悲傷的告訴我:“伊紅把你們的事情都告訴了我,但伊紅在辭職后便查出了患有白血病,二個月前離開了人世,臨終前,她還囑托我在中國做生意時關照你……”我淚流滿面。
伊紅就這樣走了,留給我她那永遠關切的目光。直到今天,我對工作仍沒有絲毫的懈怠,我知道伊紅一直在遙遠的地方在默默地關注著我,無論工作多難,想起伊紅,我便有了走進人生風雨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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