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和手,手和母親,在我生命的情結(jié)里,永遠是分不開的詞組。因為這雙手,曾經(jīng)托起過我生命的靈肉,曾經(jīng)推拽過我睡夢的搖藍,曾經(jīng)縫做過我御寒的衣服,曾經(jīng)給過我生活的柴米油鹽。
我只聽說過在我來到人世間的第二年,父親撇下我們而去的噩夢。但我見過母親拉著一家5口人的“三套車”,步覆艱難的情景。記得在我5歲那年冬天,我因患了急性肺炎而昏迷不醒。是母親用她那雙纖細的手抱著我,在寒風(fēng)蕭蕭的雪雨中走過十里泥路,把我送進了縣城醫(yī)院,整整三天三夜守護在我身邊。當(dāng)我醒來時,第一眼見到母親用那雙長滿老繭的手,輕揉著我被吊針扎痛的小手時,感覺是那樣的溫馨和幸福。
我們姐妹4人,4張嘴就象4個無底的糧袋口,少一頓就喊餓。同情我們的鄰居,給母親介紹了幾位愿意做“倒插門”的男人,可都被她那句“我這雙手能養(yǎng)活兒女……”的話婉言謝絕了。為了養(yǎng)活我們,母親便到城里做保姆。每逢冬天,她那雙手就會被冰冷的水凍裂開一道道深口,鮮血從裂口中溢出?;氐郊依?,當(dāng)我用草紙為她擦去血水時,她卻用那雙帶有淤血的手,握住我稚嫩的小手,放進她的懷里。那是一雙滴血的手啊,牽著我們度過許多個春夏秋冬。
然而,母親的雙手卻在一次意外的車禍中失去了。那是1975年的冬天,母親在做完一天保姆活之后,為了家中有煮飯的煤燒,照例提著竹籃子到火車站拾煤渣。正當(dāng)母親全神貫注地在火車道旁拾煤渣時,不料一節(jié)脫掛的車廂順勢滑來,滾動的車輪碾斷了母親那雙正伸去拾取煤渣的手,母親在疼痛中昏死過去,而那雙被碾斷的手掌中還緊緊地抓著幾粒煤渣……那年,我才十歲。
我們?yōu)槟赣H失去雙手而哭喊著。然而,母親卻安慰我們說:“孩子們,別哭,娘還能用斷臂干活掙錢的?!焙髞?,母親每天堅持用那雙殘臂鍛練著提竹籃、穿衣服,用那雙殘臂繼續(xù)干著活……直到第三年春天,母親到河邊挑水時,踏翻腳底的石塊滑入水中。我們永遠失去了沒有雙手竟能維持著我們生活、呵護我們成長的母親。
二十多年過去了,每當(dāng)我看見任何一位母親的手,就會憐惜而痛苦地想起母親那雙用老繭刻印和血水寫滿了“生活”二字的手。正是這雙手,為我們創(chuàng)造了充滿希望和幸福的生活。
編輯/彭建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