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運回國 藏家添困惑

本刊特約記者：黃立

2000年4月16、17兩天，廣西北海市有關部門出動警力和軍車，從收藏家潘蔭輝先生的家中搬走大批石雕佛像，運到某軍事倉庫嚴加封存。此后，潘蔭輝先生到處奔走呼號，不管他如何說明解釋，都毫無結果，甚至自己想再看看這些石雕佛像都不可能了。

怎么回事？

潘蔭輝先生是位在境外做生意的商人，也是一位酷愛中國古代藝術品的收藏家。對由于帝國主義侵略掠奪和喪盡天良的不法走私分子偷運而造成祖國大量文物珍品流失海外的現象，他痛心疾首，深惡痛絕。于是利用商業工作之便，在境外留心尋覓中國文物。1999年底至2000年春，經過艱苦的努力，他在某國發現并用巨資購買了一大批北魏、南朝以至隋唐時期的佛和菩薩石雕像及造像碑。

潘蔭輝是個懂法遵法的商人。他通過合法的渠道，辦理好完稅發票和所在國出境手續，將這批佛像運回祖國。佛像 入境時，又由國家指定的邊貿過貨碼頭入境，驗貨上岸，并按規定交付了邊貿費、國稅、地稅、工商管理費……一切出入境手續都是完備的。

潘蔭輝為什么寧肯使自己的生意受資金上的損失，也要花巨資從境外買回這批佛像呢？請看他在給朋友的信中的表白：

“作為視收藏為事業的人來說，看到洋人拿著其收藏的頂尖的中國古代藝術品炫耀于世，我們又怎能埋怨祖國母親積貧積弱的過去。我是祖國母親的兒子，在洋人收藏面前，我知道我這個兒子肩上的重任。”

“常在境外行……看到異邦對祖國古（代）美術品的頂禮膜拜，我從內心升發一種做中國人的爽快！一種難以言狀的自豪！……這就是我活躍在境外從事收藏的動力。”

“人生短短幾十秋！能給祖國做出一點寫得上歷史的貢獻，畢生心愿也。”

就是在這種思想觀念下，當潘蔭輝在境外把這一大批石雕、佛像收集起來并辦好所在國合法出境手續以后，一位境外的古董商人慧眼識珠，開出重金要潘蔭輝先生把這批佛像轉賣給他。面對巨大的金錢誘惑，那些不法文物走私販玩命也要一搏 的高額利潤，潘蔭輝斷然拒絕！他只對那人說了一句話：“漢字的方塊構架了我人生永遠的信念。我是中國人，我的根在中國！”他寫信告訴朋友，那些想套買這批佛像的人應該理解：“一個有志于文物回歸事業的新型收藏家，這種血統注定的信念不是多少美金所能定購的。”

在潘蔭輝的不懈努力下，這批石佛像終于安全回到祖國懷抱了。

君子坦蕩蕩，無私心地寬。潘蔭輝做這件事不是神神秘秘，沒有藏藏匿匿。他告訴記者：“這批石像在運作過程中，一直得到孫國璋先生（中國歷史博物館研究員）、步連生先生（中國文物研究所、故宮博物院副研究員）的指導和北京的法律咨詢（如何辦理合法手續）。”

2000年2月26日至27日，在潘蔭輝的邀請下，由國家文物局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副秘書長袁南征先生、中國歷史博物館孫國璋研究員、故宮博物院步連生副研究員和國家文物局王鵬先生組成的鑒定組，對這批歸國石佛像進行了認真仔細的鑒定。專家們的結論是：這是一批有著明顯地域特征的中國古代南傳佛教的石刻造像，時代從北魏早期到隋唐時期，即約從公元四世紀至十世紀的500余年間。專家們評價說：在這些石刻佛像中，有許多稱得上是珍貴的一級文物，對于研究南傳佛教的流行和發展，具有極高的科學研究價值。這批石佛像的回歸，對國家對民族都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事。

珍貴石佛歸國，消息不脛而走。廣西的、北京的、海南的文物專家、美術專家紛至沓來進行鑒賞，無不對這批石佛像在雕刻技巧、造型藝術和思想神韻方面的杰出成就發出由衷的驚嘆！

潘蔭輝先生放心了，自己沒有買錯。他在構思著怎樣修建一座南傳佛教造像藝術博物館，好讓這批珍貴的石佛像安穩地矗立其中，供國人觀賞和研究，也為北海市這顆南國明珠增添一個富有歷史文化內涵的亮點。

但不幸的是，偏偏就發生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

有人告到國家文物局，說北海有幫人大量“走私文物”，并將情況報告了公安部！

抱著一腔愛國熱情、赤子之心，在境外尋買珍貴文物使它們回歸祖國也算“走私”？

公開向有關部門征求咨詢意見，認真地辦理好一切境外出境手續和進入中國的入境手續也算是“走私”？

自己掏腰包公開邀請國家文物部門和單位的專家來進行鑒定也是“走私”？

對各級領導和專家一律開放、視察參觀，如實匯報運作經過，出示所有合法手續，毫無隱瞞也是“走私”？

遍查《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哪一條能夠對潘蔭輝先生這件事定罪？

然而不管事實這么清楚，情況這么明白，也無論潘蔭輝先生拿出證據怎么解釋，經過三天對潘蔭輝先生住宅的監控，有關部門還是拉走沒商量，甚至連任何查扣佛像的手續、憑證都沒有給潘蔭輝先生出具。

面對迎頭這樣一盆冷水，潘蔭輝先生迷茫了，困惑了。不是“功德無量”么！自己的行為到底是功？是過？是對？是錯？

有人揶揄他：“早知今日，在境外賣了豈不成了億萬富翁，運回來找事！”潘蔭輝先生只能露出一絲苦澀的笑，那是一種無悔良心的苦笑。

對他來說，現在能做的，僅僅是無奈的期待：期待立法的健全，期待執法的嚴肅，期待合法權益得到保障，期待公民收藏法早日出臺。《中國民間收藏法》，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