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綠綠的琴譜

涵子

每次翻小女的琴譜，總會想到我小時候用的那種琴譜：一律的正體黑字，一律的小蝌蚪滿眼亂飛。一不留神就看竄行。我心想，這美國人也真是，彈琴就彈琴唄，琴譜弄得花花綠綠的，還有小狗小貓小丑亂做表情，就不怕小孩子分心?

見了鋼琴老師，我迫不及待請教。老師聽我抱怨，不由笑出聲來：“那你就小看這小狗小貓小丑啦!小孩子被大人推上琴凳，本來就噘著嘴，可是一打開琴譜，碰上小曲的題目活活潑潑地排成一行，再看小狗小貓小丑向他眨眼睛，小孩的嘴角就有了笑容。學音樂這一行，要是沒有心愿和熱情，效果可大不一樣。我有個學生，手指扒扒扒地，音階彈得又快又順，就是成天板著臉，沒樂感，比賽老拿不了獎。她說學琴是父母逼的，自己并不喜歡。”

回家一觀察，小女果真特別愛彈美國的琴譜，短短幾支小曲，一個花樣變到另一個花樣，嘩嘩啦啦地幾十分鐘就過去了。高興起來，她邊唱邊彈，搖頭晃腦，一副沉浸其中的樣子。

不久前，我檢查小女五年級的功課時，發現她居然會做簡單概率題目了。那玩藝曾讓我當成高級智商功課好好對付了一陣兒。薄薄一冊教科書，恨不得貼在眼前看個明白。光那初級的道理，就折騰了我不少時光。我讓小女把她的學問解釋一下，她胸有成竹，在紙上畫了幾個大剪刀叉，又用黃、紅、藍筆涂抹了一陣兒，就算出了一道“第一次取了黃球以后又取到紅球”的概率。那道理還真縷析得挺明白。我后來特地找到美國大學的概率課本，那里面居然用的也是剪刀叉圖解!

美國這個新民族，對“吃盡苦中苦”太缺乏歷史背景。他們似乎不相信，優秀人才是從“鑿壁借光”、“懸梁刺股”而來，而認為“熱愛”可以使人忘情，即所謂有了“動力”便可廢寢忘食。聽鋼琴老師說，那花花綠綠的琴譜就是兒童教育心理的研究成果。美國的老師，肚里光有墨水是不行的，那艱深的道理，要是能被你講得像聽《三國演義》似的，才是人見人愛。咱們“寓教于樂”的成語，被不會說中文的老美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