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美洲獅

李·梅納德

1999年4月，美國猶他州東部布克陡崖一座偏遠牧場上一幢百年小木屋里，唐恩·馬西坐在木板桌子旁，冷冷的日光從窗戶透進來，映照著他的臉和帽子。

唐恩牛皮般粗糙的手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他凝視遠方，慢慢講起一條狗的故事……

唐恩騎馬順著布克陡崖下面的小路走進由山谷和峭壁組成的迷宮。他64歲，一生大部分時間在此地度過。

他喜歡帶上獵犬，獨自一人騎馬為牧場追尋離群的牲口。他回過頭來，瞧了瞧小跑著跟在后面的兩只獵狗。一只還小，另只叫“阿黑”，說不清屬什么種，多大年歲，但自幼就一直跟他在一起。只要唐恩一騎上馬，阿黑總陪在身邊。不管它年歲多大，阿黑決非寵物；它和牛仔唐恩一樣，是干活的。

在唐恩心目中，阿黑是最佳獵犬。它可靠，聽話，總是跟在馬的身邊奔跑，隨時聽從他的指令。

唐恩停下來，摘下帽子，11月的風吹在頭上冷颼颼的。他低頭看看兩只狗，卻見兩狗反常地呆立若。

牧場的牲口很機靈，有時會躲在灌叢后面，等你騎馬走過去。唐恩對牲口的習性了如指掌，因此不時勒馬回頭看看。此刻他沒看見任何異狀，也沒看見一頭美洲獅正朝他撲來。

美洲獅撲到唐恩的大腿上，后爪抓住馬的肩胛，前爪朝唐恩抓來。人獸搏斗間，唐恩的一只手套扯掉了，手被獅子的利齒撕開一條口子。但他毫無覺察，只見到獅子的血盆大口朝他張開。

馬用后腿站起來，發瘋似地打轉。唐恩心想一定要撐住，但馬早嚇慌了，輕輕一甩便把他連同獅子一起摔在地上。馬打了個轉，沿小路匆匆逃去。獅子翻過身，朝馬追上去。

唐恩急忙爬起來，蹲在地上。他沒時間顧及自己是否摔斷了骨頭，也沒注意到右手鮮血直流。在他左邊是一座陡峭的山崖；右邊是一覽無遺的平地。他無法爬上那山崖，跑又跑不過獅子，而且手無寸鐵，沒有馬，獵犬也不知去向。他被困在曠野上。

獅子追不上馬，跑了不到30米便停下，回身朝唐恩逼來。

唐恩知道最好別動，否則那獅子會更加發狂。但他需要武器。

他小心謹慎地環顧四周，看到一根大約1米長的木棍，就慢慢把它撿起。

這時，獅子沖過來了。

那天是1997年11月6日，對唐恩來說與往常沒什么兩樣。

眼下，他猜想自己大概會死在這荒野上，再也看不到城鎮和他的家了。

無處可躲，無路可逃，手上只有一根易斷的木棍，只好站穩馬步，緊握那根棍子等待著。

緊要關頭，阿黑趕到了。它從唐恩背后不知什么地方飛身而出，攔住了獅子。獵犬和獅子立刻扭打在一起，既無咆哮，又無狂吠。唐恩知道，這無聲的搏斗是一場生死拼搏。

阿黑給了唐恩寶貴的幾秒鐘逃生，但唐恩還沒挪動腳步，獅子便已咬住阿黑的喉嚨。

阿黑顯然斗不過獅子了。唐恩本來可以逃走，留下阿黑受死。可是他不愿意這樣做，于是舉起木棍，沖向獅子。

塵土飛揚，鮮血飛濺。皮靴在巖石上刮擦，唐恩揮舞木棍，朝獅子不停打下去。他打得又準又狠，木棍的碎塊飛濺。可是那獅子死死咬住獵犬，就是不松口，在木棍重擊下甚至連躲都不躲。

唐恩再揮木棍，啪一聲擊中了獅子某個要害，獅子楞了一下，依然銜著獵犬的喉嚨。阿黑像塊破布掛在獅子的嘴上。唐恩扔掉木棍，從地上搬起塊巨石，朝獅子的頭砸去。他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搏斗結束了。塵埃落定，布克陡崖上只聽得到唐恩的喘息聲。獅子和獵犬都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獅子的牙齒依然咬住獵犬的喉嚨，星星點點的血跡灑滿一地。唐恩把獵犬從獅子口里拖開，查看它們是否還活著。沒有動靜。唐恩呆呆地望著阿里，知道這條獵犬救了他的命。

唐恩心想，獅子獵捕時是成對出動的嗎？他不敢肯定，便決定趕快離開，以后再回來掩埋阿黑。

他在午飯前回到牧場，見到他的馬靜靜地站在圍欄邊。屋里空無一人，其他牛仔都分散在遼闊荒涼的牧場上。

他右手的虎口撕開了，劇痛陣陣襲來。唐恩只好反覆把右手浸在鹽水中，再用塊布把傷口包扎起來，躺在床上等待。

深夜，其他牛仔才回來，把他抬上小貨車，送到弗納爾鎮的醫院。

唐恩想到阿黑死了，心情沉重。

第二天，猶他州野生動物管理處官員特得·加德納驅車來到牧場。他下車時看見一條黑狗躺在牛棚邊，奄奄一息，脖子上有很深的傷口，頭部腫得連眼皮都睜不開。

加德納把死獅和重傷的獵犬運到弗納爾鎮的獸醫診所，又給唐恩打了電話。唐恩喜出望外，立即趕到診所，看著獸醫清理阿黑脖子上深深的傷口，心想：“阿黑，你我緣分未盡，還要一起去追尋離群的牲口。”

不久他們真的又在一起了。

[摘自美國《讀者文摘》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