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9個想不通

鄧康延(深圳)

1.在深圳街頭,大約十輛小車里約有一兩輛的車前窗或后窗會露出一個大蓋帽,不管那車是不是公安武警檢察院法院的。這喻示的是警力的威嚴?還是竊賊的猖狂?或是一般平民的敬畏?

車族比人族更要講勢,每有車輛相碰,一般必有一景:雙方各自跳下車來,二話不說,一陣手機亂撥,迅速喚來各自最鐵最威最權勢的哥兒們。

帽子一般不是白戴的,歷史多次證明。

2.熱鬧處,乞丐如過江之鯽。社會缺少官辦民辦的慈善機構,收容遣送的單位經費編制又入不敷出,于是乎大街上尊嚴掃地,遍地伸手。乞丐們一帶十、十帶百,各施絕招、苦招、臟招。無腿無臂無眼睛的,守株待兔;小孩老人晃悠悠、顫微微,后攆前堵;間或是四五十歲藍布褂農婦一族,嘩啦啦漫過半條街,軟磨硬纏;再有晚上盯著情侶抱住男方的腿強賣花兒的小女孩,街口逮著汽車臟抹布擦兩把點頭搗蒜求小費的小男孩,沿著一溜子店鋪玩點雜耍不給錢就不走的中年漢子……

太多的羸弱弄得國家不健康,太多的乞丐弄得我們不善良。

3.正在深南路上走著,旁邊一個塞來名片;再走再有人塞,一張是環球證件集團有限公司的李曼,一張是東南亞證件(集團)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的李強,名片上call機不同,內容相似。正面:代辦一切證件、刻章、票據一卡在手,走遍神州,敬請保留,以備急用背面:本公司承辦以下業務:

1.各地防偽身份證、結婚證、離婚證、戶口本。

2.各學府畢業證、函授、自考、中專、大專、本科、學士、碩士、研究生和一切檔案材料,并可根據客戶要求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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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藤摸瓜的事,怎么不抓?我問一警察朋友。這瓜太多了,怎么抓,往哪擱?警察說。

在公用電話亭我又見到了另外兩張不干膠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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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一天我們會被假淹沒,還會被色淹沒。4.一家商店打出醒目招牌:"大出血,跳樓價,2折起"。進去一看,唯一2折的可能只是一件質量稀松的T恤,餌。

短斤少兩,以次充好,文字游戲,誑語嚇人,已是不法商人的慣伎。而最常讓消費者尷尬的是,價碼不標,漫天要價。貴了?那你出多少?出價太低,怕店主譏諷謾罵,可即使你咬牙砍去一半,店主仍會有賺,他還會假惺惺地說:太虧本了,再添10元吧。如若你搖頭要走,且慢,給你了!不要不行,店主店小二臉色已變。沒有信任感,沒有公正性,沒有安全度,購物如歷險,在買與賣的廝殺中,大出血、大跳樓的常常是買家。

人心被錢墜著往下走。5.在車水馬龍、絕無黃河斷流之虞的主干道十字路口,縱然有交警當街站立,仍不斷有人在紅燈下"偷渡"。"偷渡客"火燎著搶出那幾十秒,很可能過去后再晃悠悠散步。只因習慣。

一個人、兩個人取巧得逞的榜樣力量,會讓洪水一樣不斷聚積的人群隨波逐流,法不責眾。人行于紅燈,車阻于綠燈,大街上每天千百次是非混淆。誰都想快誰都難快誰都不快誰都不痛快。

能在眾人皆闖紅燈時,端佇于斑馬線旁紋絲不動者,為我們站著最后的尊嚴。

6.街上突然凄厲的一聲喊,不用看,定是有人被摩托仔搶包搶手機搶項鏈了。現在路口又多了合伙的盜賊,車前窗比劃著迷惑司機,車后門奪包打劫。市公安局有備案:本城每天在光天化日之下發生的搶劫案多少多少起。

我所在的編輯部十數人,無人能夠幸免。二次以上受劫者不止一人。

最令人恨得咬牙、氣得發顫的是,你親眼目睹著那強盜的背影一點點消逝在人叢中。許多天你都會想那背影,想到身邊藏著的恐怖和禍心。

當地晚報報道過兩宗摩托車搶包拖至人死的案例。

街上女孩子們項鏈捂得很緊,并且假首飾風行;她們的包斜掩在身上,與人交錯時尤其是身后有摩托車聲時更要攥緊。有過劫難的人在街上冷不丁地被人上來問路,會有微驚。悲涼人心。

有人說這是貧富懸殊造成的,有人說這是警力渙散懲治太輕造成的,有人說這是移民雜亂造成的,有人說這是教育失落、法制淡漠造成的……原因在社會與時代的深處,重要的是怎樣還我們一個朗日青天。

7.在高中檔酒店,酒巴、歌舞廳、夜總會,甚至大商場的大門口,推銷進口香煙的小姐宛如一道迷人的風景。她們都是各代理機構從女孩子中千拔百挑的身材修長、面容姣好者,巧笑倩兮,俏姿媚兮,玉腿短裙,豐胸艷衣,非常職業。她們殷殷地不斷向來者介紹,有時還會分一根請人品嘗。購煙者還將獲得一份手表或打火機的不菲贈禮。

記得前兩年美國《讀者文摘》曾登過一篇文章,標題已是驚心:《美國煙草商---新死亡戰爭販子》,文中歷數了美國煙草商收攤本土、傾銷東南亞尤其中國的樁樁件件實例。一支支如白色粉筆的煙,在20世紀末的中國天空為美國煙商書寫了毒害他人、賺錢自己的骯臟一筆。

中國衛生部部長在不久前的第十屆戒煙大會上宣布:中國目前有2億煙民,其中有一半的人將在70歲以前死于煙草中毒。此數尚不含被動吸煙者。

用美的女孩子,推廣毒,這招毒。

8.大道上如補丁般分布著井蓋,井蓋的大小、高度、密度皆不統一。有些路段井蓋高出幾公分,有的又凹進去十幾公分,有的薄得好似經不住車輪壓,有的又鐵棱凸出,啥車上去都要一顛一顫。好像市政局、公路局沒什么修筑規范,驗收者又比較寬容大度。

無蓋之井殺人、傷人,在全國都不是稀罕的新聞,人們一直憤恨那些盜賊為幾元錢給人留下一個陷阱,讓人禍從地陷。近日就有一個孩子,遍尋不見最后在下水道里撈出。也有人利用這井發大財的。前年筍崗橋路段大水淹了路面,有一處每有車過就會"咚"的一聲,車輪卡在洞里,剎時一群民工嬉笑著趕來:價格不二,200元抬出。這哪是井,這是人心深不見底的黑洞。

在一次媒體大討論井蓋問題時,我注意到一位專家的一句話:在國外的路面上從不開這么密的井。

所以,我至今弄不明白。這真是一個蓋不攏又揭不開的蓋?

9.這些年深圳街上的環保叫得響了,用巨資從海南買來些大樹綠化,用大量人工不斷凈化街面,汽車不準鳴笛,汽油流行無鉛,商店限制大喇叭宣傳,垃圾分段專人管理……

然而時見令人倒胃的景觀:泥頭車有時甚至是垃圾車沿途拋灑;有人一路嚼著甘蔗一路吐著蔗渣。更多的是人在地面留下黑色的印痕,那是有人甜過后的隨口傾吐---口香糖,在新加坡等國已遭禁售,只因它是都市的頑疾,人們的厭惡。

能有度地享受甜美,余渣包紙入垃圾,上乘;能有力地限制污染,索性不吃這勞什子,中乘;不能很好地享受美,又在無度地傳染丑,下乘。

地上的斑斑點點,真個是時代的皮膚病?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還有許多看不到、拎不清、想不通、說不透的難題。不過唯有揭開來,才能解了去。我想。人生自古有情癡,此恨不關云和月。

(編輯:趙潔插圖:黃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