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文
也許,我不夠寫回憶文章的年齡和資格。但是,我覺得下述文字或許對于正確對待非黨或非團青年朋友和青年組織會有些許幫助。于是,就寫下此文。
共產黨員在國歌和國際歌聲中,須肅然起立。然而,在一個帶有宗教色彩的場合,在一片莊重的贊美詩歌聲中,又該怎么辦呢?
那一年,我陪同原團中央書記處分管統戰工作的書記洛桑同志去上海,參加中華基督教男青年會全國協會和中華基督教女青年會全國協會的理事會。
理事會閉幕那天,洛桑同志代表團中央、全國青聯講話。閉幕式后,中華基督教男青年會全國協會的總干事長李壽葆先生對洛桑和我說:“一會兒,我們有個宣講圣經的課。你們倆就隨便,可以聽,也可以不聽。”
我知道,李壽葆先生是個同黨合作多年的老先生,他很了解我們,也不會為難我們。但我們究竟是否留下來聽宣講圣經呢?我躲避著李壽葆先生射向我的目光,把眼睛盯在洛桑同志身上。
洛桑坦然答道:“我們今天事不多,也聽聽吧。”
那天,是中華基督教男青年會全國協會副總干事長李亞平先生講課。講的題目,我記不清了。但大體內容是:“造福人群”這一基督教男女青年會的主旨如何與社會主義兩個文明建設相協調,基督教男女青年會的成員如何在兩個文明建設中發揮作用,造福他人,造福人群。
李亞平先生講完,全體起立,唱贊美詩。一剎那,我猶豫了會兒。倒不是因為我不會唱贊美詩,而是暗忖:我是個共產黨員,毫無疑問應該在國歌和國際歌聲中肅立,可今天在這贊美詩歌聲中我是否也應該肅立呢?
未容我多想,洛桑同志已經起立,于是我也跟著起立。只見洛桑同志站得筆直,待大家唱完歌。李亞平先生又領著大家一起祈禱:“主,保佑我們的會議圓滿成功。”此時全場一片應聲,響如洪鐘。
洛桑同志帶著我始終恭恭敬敬地參加完所有的這些議程。事后,一位基督教青年會的老先生激動地拉著洛桑同志的手說:“你們不僅是我們的領導,也是我們的朋友。”
那天,洛桑同志也很興奮,走出會議廳他還對我說:共產黨員對非黨人士,共青團員對非團青年,要講個“誠”“信”,要以誠待人,以信取人。我們不信教,但我們必須尊重信教者的習慣,尊重人家的感情。有時參加帶有宗教色彩的某些活動,是不會使我們失去什么的。我再給你講件事,我非常尊敬已故的班禪大師,許多藏族同胞見了班禪大師都磕頭,我在第一次見大師時也想過是否要給大師磕頭,結果還是沒磕頭。后來,班禪大師問我:“你為什么沒給我磕頭?”我對大師說:“大師作為活佛,是藏族同胞和全社會公認的。但是,我個人對宗教懂得不多,也不信佛,一個不信佛的人裝著信佛的樣子下跪磕頭,就不誠實。在大師面前裝這種假我肯定裝不好,一旦以后您知道我磕頭是在裝腔作勢,您肯定也不高興。”班禪大師聽罷,開懷大笑。你看,“誠”和“信”是作人、待人的一個重要原則吧。
曾任團中央書記處書記和全國青聯主席的廖承志說:共青團和青聯好比青年運動中的兩個輪子,缺一不可。
50年代初,當時任青年團中央書記處書記和全國青聯主席的廖承志,說過這么一句話:“青年團和青聯好比青年運動中的兩個輪子,缺一不可。”沒想到在50年代末的反右傾斗爭中,廖承志不得已為說過的這一句話作檢討,因為當時有人批評他“青年運動兩輪說”有擺脫黨團領導的傾向。
到了80年代,廖承志被人尊敬地稱作“廖公”了,人們再細品他的“兩輪說”,覺得韻味無窮,甚是切中了青年運動中共青團和其他青年組織的關系。一次,一位團的干部就說:在青年運動中,共青團不能也不應該單槍匹馬地工作,在某些方面團外組織和個人可以發揮共青團難以發揮的作用。如我們那兒的一個地區有一年鬧鼠災,可當地群眾信奉的一種宗教教義規定教徒是不能
殺生的,因此,不管當地黨政干部和團干部如何動員,就是沒人去滅鼠。后來還是通過一位職業宗教人士做工作,告訴大家:主有旨意,鼠是害,可殺。群眾才積極滅鼠,遏止了那場鼠害。
這件事聽起來似乎有點滑稽,但卻是真實的。廖承志的“兩輪說”從50年代的挨批到80年代的被接受,似乎是歷史在開玩笑,其實未必,認識一個真理畢竟是要時間的。而對付出代價得到的真理,我們又該如何珍惜呢?
1949年,周恩來親筆修改全國青聯章程。1980年至1982年,鄧小平主持修改全國政協章程。時隔30多年,兩位偉人的某些修改之筆卻驚人地相似
1948年10月,全國解放前夕,周恩來就寫信給毛澤東,建議在全國青年代表大會舉行之際,除成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及其中央委員會外,還同時成立包括全國學聯、基督教青年組織及其他青年團體的全國青年聯合會。
在籌備全國青聯過程中,周恩來親自修改青聯章程(草案),將原稿中“學習馬列主義,學習毛澤東思想”一句改寫成“學習毛澤東”。之后,周恩來在全國青年第一次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中又說:“青年聯合會是動員全中國青年參加的青年團,體,在章程上不寫上學習馬列主義和學習毛澤東思想,而只寫學習毛澤東。這樣是不是算對什么東西妥協或者右傾呢?我認為不會發生這個問題的。因為先進青年已覺悟到學習馬列主義和毛澤東思想,問題是在于我們要團結全國青年,有些青年他們喜歡研究古典文,不喜歡過問政治,或者只研究技術,不談政治。這些青年我們組織不組織呢?假使這些青年我們不組織在內,誰來組織他們呢?青年聯合會是不是只要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青年?暫時不愿意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只好在青年聯合會之外呢?新民主主義青年團才是這樣規定:‘愿意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青年組織。如果青年聯合會的章程上也這樣規定,這兩個組織的章程就毫無區別,這樣一來,在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外還要青聯組織干什么?”
時隔30多年,鄧小平同志主持修改全國政協章程時,也將章程(草案)關于“組織和推動委員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一句,修改成“組織和推動委員在自愿的基礎上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強調了這一學習要建立“在自愿的基礎上”。
周恩來、鄧小平,兩位在黨內外享有崇高聲望的偉人,時隔30年,在修改全國青聯章程和全國政協章程中卻表現出了驚人的一致性——那就是對黨外、團外的朋友赤誠相見,肝膽相照,不強人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