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好學生真好。我對自己說。
緊張的期末考試要來了。圖書館前已找不到停車位了。學生活動中心已經把關門時間延長到11點。朋友們一打電話就說學得頭疼。包括在搖滾樂隊里打鼓的嬉皮士們也有點著急了。
我此刻變成了孤家寡人。因為我的成績好,廣告教授免了我的期末考試,演講課,我全拿的是滿分;英文寫作,無論是論文還是其他,都是T0P。于是我變得輕松愉快,一點也不發愁。所以我的期末考試就在打保齡球、看道格拉斯的電影、購置滑雪用具和閱讀古詩中度過。做個好學生真好。
以前在中國時,我從小沉浸在小聰明中,不是認真的那種。成績一直不上不下,快高考了,自己也沒有壓力感,總覺得突擊能抵擋一切。后來我因在中學時出版過兩本書,被保送進入人大新聞系。
因為沒有受過高考的洗禮,并不知道這免費的重點大學得來有何不易。當我在二年級末揮別北京,轉入美國大學時,我并不知道一切會有怎樣。
來了以后發現,開學了,沒有排好的課程表貼在宿舍門后供你看,沒有學習委員把新課本放在你的床上。所有的課都要自己去選,去注冊(用電話或用計算機)。然后要自己去查需要什么書,然后又要去買。就連考試的答案紙也要10美分一張,自己去買。
至于作業,再也不是隨便撕一張紙就能應付的了。所有的作業都得打印,雙行間隔。至于論文,沒有少于10頁的。還要配有格式化的提綱、目錄、索引、自己用計算機畫的圖、C0V-ERPAGE上要有課名,教授的名字,社會安全號碼……所有這些我都不會做,而其他的人從小一直做到現在,做了20年,就像我做了20年的廣播體操一樣自然而然。
再說教師,可不像中國的教師,有問題就耐心解答。這里的教師上完課就走,要見面,先打電話預約。
再說同學,我的新聞系因為對語言要求高,幾乎都是美國人,而且都是能說會寫的。無怪好多中國學生來了這兒都換了專業,避開文科。
唉!活該!誰讓你跑到美國來了呢!怎么著,老老實實學吧。我的學習生活就在流著淚啃大書,一個一個字地查字典中開始了。所有的風不再為我吹,所有的花開花謝都與我無關。我除了我的意識與熱血以外,已經一無所有了。
廣告課上大量的品牌我不懂。好心的吉米帶我去商店一個一個認;每一次講演,傳播系的全A生彼得都要和我一起練很長時間;寫論文前,蘇珊到圖書館教我怎樣用光盤查尋資料。
有很多熱心的美國人幫助,我現在已經不是我了,我已變成了一種抽象和象征,我身后有著一群人--中國人。我學,不僅為知識,更為一種尊嚴與驕傲。
在上廣告課時,我常常驚嘆美國人的智慧。我覺得自己學到了很多東西。雖然困難重重,但這不是更富挑戰嗎?我開始ENJ0Y我的學習,并且我喜歡上了安心讀書。也許這就叫成長了。
在后來的每一次考試后,分發試卷時,教授都最先念我的名字,因為我的成績最高。作文課上老師老是讀我的作文,她說我是她所遇到的外國學生中寫作最好的一個。所有的每一點進步都是全身心在掙扎在奮斗中得出來的。沒有一點投機。
記得我在上一門UPPER的課"媒體與社會"。我們講水門事件、伊朗門事件、混亂的60年代等很多美國社會問題,是個很有意思但也很難拿的課。期末,每一個人要上臺講演自己的論文。那是我來美后第一次講演,也是糊涂中選的第一門課。我在講演中對美國媒體進行了批判:國際新聞少得可憐,充分體現了這個國家的自我中心的文化,充斥暴力的節目把人們引向不可知的方向,政治廣告充滿了厚顏無恥與做作的民主。我一邊講一邊放錄像與幻燈。當我望著老師的時候,從她的眼光中我知道這門課我一定又會拿A。
坐在學校露天音樂會的椅子上,讀著一本書,聽著爵士樂,嘴里嚼一個紅色的蘋果,心里充滿了做一個學生的充實與安詳--我陶醉且為之傾倒。
作者簡介:王蕤,美國加州州立大學廣告系全A生。太平洋灣區搖滾樂隊成員。圣何塞AJEX詩人俱樂部成員。曾在圣何塞國際中心舉辦古箏演奏會。英文詩作及繪畫被美國《藝術家》介紹。中學時曾出版個人專集《尋找的歡歌》《玫瑰色與灰色和諧》。為北京作協會員。出國前曾撰文《我承認,我未曾歷盡滄桑》,發表在本刊199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