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健雄
插在書架上的《讀書》雜志,其中有一本書脊裝得稍偏,偶一望去,便成《賣書》。用這種眼光來看《讀書》,似乎也頗得其道。《讀書》是一本介紹書給人讀的雜志,這就難免有推銷之意,至少可以助賣。尤其它所載的文字,多富有情味與理趣,一如好的廣告,不免夸張了產品,雖然編輯宗旨,原是與此相去甚遠的。
只是這“讀”字,一種最高雅的活動,何以字義中偏夾進“賣”的意思?仔細一想,又不禁為之嘆服。至少此字面世之際,讀書是士人增加自身籌碼,待價而沽的方法。“學而優則仕”說得還算文雅。“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今天仍可貼在街頭書攤兩側招攬俗眾的。
這自然是買賣之道,且毫不遮掩。但賦予某種詩的形式之后,它便雅起來了。這是書之賣乃至文人之賣不同于其它買賣之處。唯元朝的統治者一點不留情面,視之如一,并且簡捷地把賣文的士人與賣身的女人列在一起。
當然文也可以不賣,如西北伊斯蘭教的一支哲合忍耶,用波斯語寫自己的歷史,便為了“拒讀”。但這大抵與文人無關,文人一旦介入,即使最虔誠地,也總忍不住以明白的文字表述出來,因為他看重文字——我這樣評述張承志的《心靈史》,或許令他不高興,其實我敬重他,如他果像自己宣稱的那樣從此罷筆,當更敬重他。
文而不賣的,還有純屬消遣的游戲筆墨,自己把玩,偶一疏漏又成了別人的玩物。但如結果有許多人在玩,則一定有藉此做買賣的。或非作者本意,也還是在“助賣”了。
如此說法,確實不雅。但舍此,又何以釋“讀”字?
讀書短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