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卜克內西的調色板

張　中

威廉·李卜克內西(1826—1900)是一位革命家，不是畫家，但他有一張調色板。

威廉·李卜克內西是后來和羅莎·盧森堡一起犧牲在革命起義中的卡爾·李卜克內西的父親，父子兩代都是德國工人運動的領導人。他是共產國際著名的活動家、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創始人之一，曾經多年從事工人運動的理論宣傳和實際組織工作。他曾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直接指導下從事無產階級革命斗爭，和馬克思、恩格斯以及馬克思一家人，都有著深厚的情誼。馬克思一家人常常親切地把威廉稱做“親愛的老圖書館”，因為他的名字(Liebknecht)和德文的“圖書館”(Library)有些相近。此外，可能還因為這位革命家富有知識和經驗的緣故。

這位既有淵博知識、又有實際經驗，既有機敏頭腦又有良好心腸的“老圖書館”，卻在革命斗爭中屢犯錯誤。馬克思的《哥達綱領批判》，就是針對他和一些人的嚴重錯誤寫的。馬克思在和恩格斯的通信中，曾經氣憤地多次把這位“可尊敬的威廉”罵做是“蠢人”、“蠢貨”、“多血質者和說謊者”、“傻瓜”、“老實的笨蛋”等等，說“這個人實在太蠢了”，并且不止一次地說他“反復無常”。

這，很值得我們深思。

威廉·李卜克內西是個真誠的革命者。他為什么會落到這種境地？仔細地閱讀一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就會發現，很重要的一點，是由于他有一塊往往使他倒霉的“調色板”。

威廉·李卜克內西沒能很好地掌握辯證法這門“革命的代數學”。他總是孤立地、靜止地、片面地、絕對化地看人、看事。他片面地理解了凡是敵人，就應該一概反對；凡是朋友，就應該全力支持；凡是敵人說“黑”的，就應該說“白”；凡是敵人說“白”的，就應該說“黑”這樣一些道理，把它絕對化。這導致他在復雜的斗爭中不可避免地要屢犯錯誤。

在他編輯的《人民國家報》上，他曾把某個甘必大之流的全部空話當作了真話，結果呢，“實際上卻在經常地欺騙自己的讀者，如象法國的統治者向法國人灌輸欺騙性的消息一樣。”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以固有的局限性認為，如果對方說‘白，他就得說‘黑，反之亦然。”(《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三卷165頁)

一八九五年，他從恩格斯給馬克思關于一八四八——一八五○年的法國的幾篇文章所寫的導言中，摘引了所有能為他的、無論如何是和平的和反暴力的策略進行辯護的東西，大事宣傳，自以為是在真誠地宣傳馬克思主義的斗爭策略。這使當時健在的恩格斯非常惱火。恩格斯氣惱地說：李卜克內西“和我開了一個很妙的玩笑”。他不懂得，“我談的這個策略，僅僅是針對今天的德國，而且還有重大的附帶條件。對法國、比利時、意大利、奧地利來說，這個策略就不能整個采用。就是對德國，明天它也可能就不適用了。”又說：“李卜克內西看到的只是白或黑，色調的差別對他來說是不存在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九卷436頁)

還有一次，德國一個地區發生了罷工運動。盡管運動中有一些缺點，但其主流是好的。李卜克內西只看到缺點，發表了錯誤的意見。因為他僵死地理解問題，一切“死守原則”，他不懂得，“不能要求礦工象黨內老戰士一樣”，“不能只承認運動中令人愉快的方面，有時也得容忍暫時的、使人苦惱的事實”。恩格斯一針見血地指出：“李卜克內西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能力。他的調色板上只有黑白兩種顏色，沒有濃淡的變化。”(《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八卷80頁)

象這一類的錯誤，他還犯過很多。常常是由于他那塊調色板的緣故。

“他只知道黑、白兩種顏色，要么就是愛，要么就是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八卷542頁)這樣一種簡單化的感情，表面上看來，似乎愛憎鮮明，立場明確，其實不然。有一次，由于他“一心想當拉薩爾的敵人，于是就站到‘真正的拉薩爾派一邊反對‘非真正的拉薩爾派”。鬧了一個大笑話。(《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二卷326頁)

由于這種“要么……要么……”的簡單化的作法，李卜克內西常常搖擺不定。他那些娓娓動聽的宣傳，有時成了對于自己的一種嘲諷。因為“他總是憑著一時沖動，今天在這里說是白的，而明天在某個地方又說是黑的，而且還極其真誠地斷言他并不自相矛盾。”(《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八卷541頁)這迫使馬克思和恩格斯不得不多次責備他“反復無常”。

對于一個真誠的革命戰士來說，這真是一個悲劇。老李卜克內西號稱“革命士兵”，他的忠誠堅貞是極其著名的。這樣一位忠實的革命家，假如還掌握了革命的辯證法思想，無疑會對革命作多得多的貢獻。所以，對于我們今天的革命者，李卜克內西及其經歷是值得回顧的。

我們今天處在一個重要的歷史轉變關頭。老一代無產階級革命家為我們描繪了一幅美好的藍圖，指明了前進的道路。可是，林彪、“四人幫”一伙卻給我們留下了數不清的污穢和垃圾。乾坤初轉，大地春回，黨中央正在領導全國人民，描畫我們的美好河山，使她更顯出自己的多嬌之姿。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我們在完成這一任務的過程中，需要學習馬克思主義的革命辯證法，學習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有益的經驗教訓。我們要學習李卜克內西的革命精神，同時也必須避免這位老一輩戰士有過的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