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技能”真是未來職場所需嗎？

前些天坐飛機回南方，鄰座的兩位乘客攀談起來。其中一位大姐很著急自己上中學的兒子——“之前就知道搞成績，成績倒是不錯，可孩子太內向了，不愿意和人打交道，以后是不是還是為人處事這些能力要更重要？”

大姐的緊張，正是很多職場中人也有的焦慮——如果AI時代快速到來，不需要那么多人了，那么我們在求職市場上的競爭力在哪里？是不是只有那些為人處事的事情，AI取代不了，才會成為我們的核心競爭力？

這其實也是很多有識之士的看法：他們認為，現在的人工智能還是“無法理解人類的思維和情感”。所以未來職場中最重要的能力之一，便是所謂的“軟技能”。

這個詞指的是什么呢？按照一些流行的職場能力提升手冊的說法，軟技能是“一系列個人特質、行為和社會態度”，主要效果是幫助個人在工作場所或社交環境中與他人有效互動，確實是“為人處事”的意思。

不過，看了不少主張人們要盡快開發“軟技能”來適應AI時代的文章，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懷疑：如果我們把這種“軟技能”當作未來找工作必備的能力，會不會把問題的重點搞錯了？

一方面，強調“軟技能”，容易讓人誤以為“硬技能”在工作中不重要了。但其實，許多用AI輔助工作的人都認為，AI經常是看似“懂”一件事，實際上只是能模仿出最大概率的行為。所以，針對一件具體的工作，無論AI做成如何，人工的交叉檢查和核實也仍然是必要的。這也就意味著，許多崗位仍然不可能脫離人工，而就算一些崗位交給AI了，也會需要業務技能熟練的人留任。可見的未來中，職業上“硬技能”依然是很大的競爭力來源——工作中的經驗和技術熟練度越高，就越不容易被取代。

另一方面，要是真把“軟技能”理解為為人處事的話，那不得不說，AI本身的“軟技能”水平其實是非常高的。用過AI排遣情緒的朋友都知道，AI可是太明白該怎么給人提供“情緒價值”了，甚至很多時候明明知道使用者錯了，AI也會繼續“情緒按摩”下去，直到把人帶偏。相反，人類能提供的獨特價值，往往是個很復雜的、曲折的互動過程，比如在你做出錯誤決定時，同事冒著被你指責的風險對你提出反對意見，你或許要很久之后才能意識到其中的價值。

“軟技能”的說法還有個危險，那就是把很多基礎的人際交往放進職場競爭的角度里看，說得好像妥善為人處事，帶著善意感受他人和自己情緒的能力，只是為了自己在殘酷的社會競爭中更能生存下去似的。明明這些就應該是一個社會中人們的基礎互動呀！反過來說，如果我們那么有意識地認為，這些基礎的為人之道，都是為了在職場競爭中占據優勢，并且不停和下一代也這么強調的話，那大家最終不就只是從一條內卷賽道卷去“會做人”的賽道了嗎？這可能也挺嚇人的。

其實，可能現在的技術發展已經到了這樣一個階段：我們怎么卷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好工作了，而需要為職業、工作思考的，也不能只是“技能”了。畢竟，“技能”這個詞的預設，就是說我們帶著一份手藝去市場上競爭，然后能找到買家得一口飯吃。未來世界物質發達得很，但可能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基礎技能崗位了。如果我們帶著“一技之長”的視角，很容易就會在這樣的世界面前陷入嚴重焦慮。或許，相比思考“軟技能”，我們更值得考慮重新定義“職場競爭”和“職業生涯”這些概念。最終也值得重新考慮：工作到底是什么？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