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鹽,在歷史上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中外皆然。
大汶口文化是和仰韶文化同時期的新石器時代文化。考古發現,約5000年前,大汶口古人類就已經開始從地下鹵水中提取鹽。
據說約5000年前,我國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部落戰爭——“黃帝戰蚩尤”就發生在今天的運城鹽湖附近,爭奪鹽資源是這場戰爭爆發的原因之一。
古巴比倫人深知鹽的重要性,在兩河流域這片肥沃的土地上,他們通過控制鹽泉和鹽田,壟斷了鹽的生產和貿易,從而積累了巨大的財富和影響力。
春秋戰國時期,巴人逐鹽而居,控制了三峽地區的鹽生產和販運。巴國與楚國、秦國等強鄰多次爆發戰爭,爭奪鹽資源。
2000多年前,古羅馬軍隊發的軍餉,就是被士兵裝在皮囊中隨身攜帶的鹽。在那個食鹽緊缺的時代,鹽可以充當易貨的“第二貨幣”。


商朝時,食鹽生產已規模化,殷墟甲骨文中有“鹵小臣”這個專門司掌鹽業的職官。
齊國的管仲通過推行“官山海”政策,將鹽業收歸國有,即由政府壟斷鹽的生產、銷售和流通,私人不得擅自生產和販賣。
《鹽鐵論》記錄了漢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召開的鹽鐵會議,其核心是由國家管理食鹽、鐵礦等重要資源的開采、加工和貿易。《鹽鐵論》對宋朝王安石的“青苗法”和明朝張居正的“一條鞭法”具有深遠影響。
明清時期,鹽商成為中國經濟的重要力量。據統計,清朝鹽稅占國家財政收入的1/5以上。通過鹽貿易積累了巨大財富的山西鹽商,甚至建立了中國的第一套私人金融系統——票號,讓銀票匯通天下成為現實。鹽商的財富不僅用于商業,他們通過捐建書院、資助教育、修建園林等方式,也推動了地方文化的發展。


人類舌頭上分布著約8000個味蕾,每個味蕾都藏著能與鈉離子特異性結合的通道(ENaC)蛋白。這種進化了5億年的生物傳感器,使我們的祖先在原始海洋中能精準識別富含電解質的食物。
鹽的主要成分是氯化鈉。鈉離子參與調節機體的水分平衡,保證細胞內外滲透壓的穩定,從而維持細胞的正常形態和功能。鈉離子還在神經傳導和肌肉運動等生理活動中扮演關鍵角色。


鹽作為“百味之長”,其魔力不僅僅在于提供咸味,它還能夠抑制苦味,提升甜味與鮮味。

雖然鹽對我們的身體至關重要,但吃太多鹽,我們會覺得“齁”——口干舌燥,像喉嚨里塞了沙子。這不是味蕾在抱怨,而是身體拉響的警報。
比如,免疫細胞如單核細胞負責清除細菌和病毒,但高鈉水平可能讓它們“叛變”。
具體來說,高鈉會刺激單核細胞產生一種叫IL-17的促炎因子,這會在血管壁上造成微小的炎癥創口。想象這些創口像墻上的小裂縫,膽固醇就像灰塵,會附著在上面,形成斑塊。斑塊多了,血管變窄,血流受阻,血壓就會升高。
每個腎臟大約有100萬個“微小過濾器”——腎小球。它們的工作是過濾血液,決定多少鈉留在體內,多少鈉通過尿液排出。通常,身體非常擅長回收鈉:99%的濾過鈉會被重新吸收回血液中,只有1%通過尿液排出。但長期吃得過咸,會讓腎臟這臺“凈水器”超負荷工作,從而可能讓其“提前報廢”。
所以吃到過咸的東西時,我們會覺得“齁”,這是身體在提醒我們:“夠了,別再吃了!”這套機制保護我們免受鹽過量的傷害。從進化的角度看,這種機制是個天才設計!


為了補充鈉離子,動物們窮盡了一切辦法。
食肉動物如獅子,通過攝取獵物血液獲取鹽分,其腎臟進化出濃縮尿液保鈉的能力;為了獲得足夠多的鈉,有的蝙蝠會飲用泥漿或海水,有的吸食動物血液,有的飛入地下洞穴舔舐巖壁上的巖鹽,還有的蝙蝠會通過舔舐其他動物的汗水或眼淚來獲取鹽分;大象會用長鼻子挖開鹽堿地,只為舔一口那珍貴的咸味;喜馬拉雅山的山羊冒著摔下懸崖的風險爬到鹽巖上,就為了舔舐巖石上的鹽以補充體內的礦物質;加拿大麋鹿會從倒下的樹根中挖掘礦物,享受“根部礦物自助餐”;鳥類會啄食含鹽的土壤……
牧民們會在牧場上放置人工鹽塊,讓牛、羊、馬舔食;野生動物愛好者、攝影師甚至獵人也用人工鹽舔塊吸引動物。



鈉離子是肌肉和神經細胞活動的必需物質,而這兩個結構植物都沒有,因此植物對鈉的需求并不高。植物含鈉量高會很麻煩。對植物來說,高鈉會限制水分和養分吸收,讓種子難以發芽。此外,過咸的果實反而會嚇跑動物,讓植物傳播種子失敗。因此,進化推動植物選擇甜味和酸味來吸引動物,而非咸味,以確保種子的生存和傳播。




鹽,既是文明爭奪的焦點,亦是自然演化的精妙注腳。從味蕾的分子開關到血管的微妙平衡,從動物的冒險覓鹽到植物的避咸智慧,鹽始終在渴望與節制間編織著生命的張力。
盡管科學家已揭開ENaC的“嗜鹽之謎”,但高鹽警示的生理機制仍撲朔迷離。迄今,人們仍未找到導致高鹽味覺的受體分子,我們只知道身體既渴望鹽,又會讓你遠離過多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