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到處都是咯吱咯吱的踩雪聲
有的雪已被卡車拉走
有的雪就徘徊于我的窗前
找出一件舊毛衣,它已三十多歲了
上面縫了幾塊巴掌大的補丁
也縫滿了母親密密麻麻的指紋
肘部、袖口的補丁又磨起了毛
也就磨穿了歲月的底色
每至隆冬,我都會從衣柜翻出來
穿在身上,綿軟,密不透風
就像貼著一顆滾燙的心
幾粒紐扣,縫了又縫
像焊上的鉚釘,如一句句銅制的叮囑
每次穿上都舍不得系上扣子
伏案時,也要鋪一條毛巾
唯恐磨破了縫在身上的念想
母親越走越遠,卻留下了我
還有幾個兒女,和幾塊補丁
偶爾也會洗一洗,蘸著夜色揉搓
揉碎了一盆星星,一輪流淚的月亮
森林,篝火,窩窩頭
那時,雪后的小興安嶺
就是我們的車間,課堂,辦公室
一把鐮刀,就是車床,粉筆,電腦
路是一場場大雪,堆起來的棉花垛
走上去,就會被湮沒半截身子
停下來,就像一尊沒有腿的坐像
砍倒臭李子、暴馬丁香、水冬瓜、老鴰眼
只留下紅松、白樺、紫椴和我們的青春
點起篝火,樹枝插上窩窩頭炙烤
就是午飯,抓把雪塞到嘴里,像品嘗白砂糖
有人把采到的山葡萄,烤成紫水晶
送給心儀的姑娘
有人把山歌掏出來,烤成了知青歲月
篝火旁,一張張被烤紅的臉
如綻放的達子香,裝點著莽莽蒼蒼的大森林
當我們離開大山,已是春天
每個腳窩都開滿了冰凌花
金黃,微苦,清香,如一個時代的背影
王國良,大慶人,黑龍江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石油作家協會會員。作品被譯為多國語言并編入大學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