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昭詩選

軍帽底下的眼睛

透過炮火，透過煙霧，

那軍帽底下

閃動著一雙眼睛，

它們在四下搜尋。

從一個傷員爬向一個傷員，

她望著同志們堅毅的眼睛，

輕聲地說：“不要緊……”

每個指尖都充滿疼愛，

她包扎得又快又輕。

我想起妹妹的眼睛

那么天真而明凈，

我想起媽媽的眼睛，

那么溫暖那么深……

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我回身又撲向敵人。

無論黑夜或白天

不管我守衛，我沖鋒……

我眼前常閃動起那對眼睛，

這時，我就把槍握得更緊，

我就更準地射擊敵人。

我要保衛那對眼睛——

妹妹的眼睛，媽媽的眼睛，

我親愛的祖國的眼睛！

心 歌

——悼一位戰友

我沒有淚水哭你

喉嚨里沒有聲音

嘴邊上沒有話語……

懦怯的眼淚你從來蔑視

我也早已耗光了那種液體

淚水泡軟的骨頭

惡鬼們嚼起來省牙

咽下去更沒有聲息

嚼著，咽著，它還會罵著：

“呸！沒筋沒骨的東西！”

在重壓下，一切都迅速濃縮：

話語——變成沉思

聲音——變成緘默

而淚水——變成了火。

沉思的火，緘默的火

沒有煙縷，沒有光焰的火……

在心里悶悶地燒著

火會煉出什么？

火——把生鐵煉成鋼

火——把純鋼鑄成劍

一叢叢寒光閃爍！

終于等來了這個日子

滿天滿地是燦爛的鮮花和雨滴

淚，如瀑布般傾瀉

還有唱不盡的歌，說不盡的話語……

清冽的淚，來給劍淬火呀

讓千萬口劍更明亮銳利！

光明的雨，歡樂的雨在劍鋒上淋漓

看惡鬼們往哪里藏匿！

我這才能痛快地哭你，喊你

把心底的話兒說給你；

可這一切噴涌而來

聲音哽在喉嚨里理不成歌調

話兒擠在嘴邊連不成語句……

我只能把一捧散碎的淚花

捧獻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