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隸書是中國書法的一個高峰,其中開通褒斜道刻石、石門頌、楊淮表記等的摩崖隸書是我的最愛,它們如滄海桑田的見證者,以風雨剝蝕的滄桑容顏,兀立于崖壁之上。當刻刀在崖壁上刻下隸書的凝重筆畫,那些線條便不再只是文字,它們生根于石骨,與山岳同呼共吸,成為山林的一部分。每每執筆面對這蒼茫渾樸的摩崖氣象,我便感覺仿佛站在天地交匯的隘口:筆鋒所落之處,便是與亙古時空的對話。
此幅摩崖隸書所載,乃李白詩作中極具歷史縱深與情感張力的《江上贈竇長史》。此詩創作于上元二年(公元761年)初,正值李白身陷“萬里南遷夜郎國”的人生至暗時刻。詩中熔鑄了雙重時空的悲慨:前四句以“季布匿禍于朱家、伍胥奔亡出章華”的典故起興,將個人流放夜郎的際遇嵌入歷史忠臣蒙冤的宏大敘事;后八句筆鋒陡轉,追憶與竇長史泛舟西江、霞明水凈的知交歲月。這種從歷史沉郁到江湖快意的強烈對照,正是李白在政治絕境中精神突圍的寫照——“不同珠履三千客,別欲論交一片心”的結句,如金石錚鳴,宣告著對功利社會的叛離與對純粹情誼的堅守。
選擇摩崖隸書承載太白詩魂,一方面是我非常喜歡摩崖隸書,平時書寫摩崖隸書較多;另一方面是其雄渾古樸的天然風骨。摩崖石刻歷經風雨侵蝕,線條如長槍大戟,斑駁中自有一股倔強生命力。在創作過程中,我時刻提醒自己要融入李白詩中的情感與精神。每一筆下去,都仿佛能感受到他當時內心的波瀾起伏。在紙張的選擇上,我刻意選用了粗糙的紙張,方便追求線條的蒼茫質感。用筆以絞鋒為主,提按頓挫交替進行,刻意強化了點畫的金石氣、線條的飛白,就像摩崖石刻歷經歲月侵蝕的痕跡,增添了一種古樸和滄桑的韻味。字形上隨物賦形,隨勢而生。在章法布局方面,雖然采用了鋪滿的章法,但我并非盲目地填滿紙張,而是加強了字形的大小、疏密的變化,字形的變化導致了行氣的產生,進而使整篇的章法更加生動。
創作這幅作品,于我而言是一場穿越時空的精神之旅。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人們常常忽略了傳統文化的深厚內涵,而書法正是連接古今的橋梁。我希望通過這幅《江上贈竇長史》的書法作品,能讓更多人重新關注到古代詩歌與書法藝術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