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份老報紙見證續范亭血性抗日的一生

續范亭是一位在中國近現代史上留下深刻印記的愛國將領與詩人，他的一生是血性與忠誠交織的抗日傳奇。在“三晉革命文獻館”里，有五份與續范亭有關的老報紙，見證了他充滿傳奇色彩與高尚情操的事跡，勾勒出續范亭血性抗日的一生。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9月恰逢續范亭逝世78周年，現將這些老報紙展示出來，以示紀念。

血諫中山陵：以死明志的抗日覺醒

第一份老報紙是1936年1月30日出版的《申報圖畫特刊》第186期。該報紙圖文并茂地報道了當時續范亭在中山陵憂憤國難、剖腹自盡、以死明志的事件。報紙上刊登了續范亭躺臥病床的照片，配說明道：“續范亭憂國自殺。新編第一軍總參議續范亭氏，曾參加同盟會工作，為（國）民黨老黨員。近因憂憤國難，刺激過甚，獨赴總理靈前，切腹自殺，幸為好友追蹤尋獲，急送醫院救治，連日施行手術，生命已無危險。”另外還將剖腹前寫的五首詩詞手跡也拍照一同刊登，說明道：“赴救續氏時，在其衣袋內檢出絕命詩五章，詞意悲憤，想見其痛心國事之深。”其中一首詩曰：“赤膊條條任去留，丈夫于世何所求？竊恐民氣摧殘盡，愿將身軀易自由。”所述何事？且細道來。

續范亭，原名培模，以字行。1893年生于山西崞縣（今原平市）西社村（今屬定襄縣），17歲進入太原陸軍小學堂，在校期間秘密加入同盟會。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后，年僅18歲的續范亭任忻代寧公團鎮遠隊長，參加了北伐大同的戰斗。在清軍的瘋狂圍攻下，他帶兵堅守大同城池40天，從此揚名山西軍界。

民國初期，因對袁世凱和閻錫山不滿，續范亭隨同其族兄續西峰，率領西北護國軍參加討袁伐閻之役，展現了其堅定的革命立場與無畏的斗爭精神。1920年加入國民黨。此后，續范亭始終保持著對國家和民族命運的深切關注，先后任國民軍第三軍第二混成支隊參謀長、第六混成旅旅長、國民軍軍政學校校長。大革命期間受馮玉祥聘請，在西安擔任軍事政治學校校長。辦校期間，續范亭開始接觸共產黨人，并對共產黨的革命思想和作風產生了強烈興趣。

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生后，日本帝國主義侵占東北，續范亭被任命為西安綏靖公署駐甘行署參謀長，一年后陸軍新編第一軍成立，他又擔任中將總參議，發展抗日力量，準備抗擊日軍，但國民黨政府的腐敗和蔣介石“攘外必先安內”的反動政策，使續范亭深感救國無門。

1935年11月，國民黨第五次代表大會在南京召開，續范亭以老國民黨員和西北地區代表身份前往參會。人們原以為國難深重，對這次會議提出有力抗日政策抱有很大的期待，誰知出席代表們只顧拉選票，爭當國民黨中央委員。在代表們所住的飯店，常有人敲門求見拉選票，或是往房門插一張卡片拉選票，對抗日救國毫不提及，續范亭見狀怒火如焚，終日悲憤。

12月26日清晨，續范亭穿戴整齊，往大衣內放入了五章絕命詩便疾馳中山陵園，在孫中山先生陵墓前大聲朗誦“遺書”《告民眾書》：“余今已絕望，故捐此軀，愿同胞精誠團結，奮起殺敵。”并剖腹自戕，以死明志，要求抗日。好在陵園警衛和其好友及時發現搶救，且短劍刺入他的腹部后，只傷及腹膜，未及內臟，性命無礙。中山陵剖腹事件立即轟動全城，然而國民黨當局竟造謠，說他是因為種種個人原因自殺，一些記者聞訊到訪才真相大白。

《申報圖畫特刊》上刊登的就是記者拍攝的續范亭病床養傷照片，以及五章絕命詩手跡。他在絕命詩《哭陵》中還寫道：“謁陵我心悲，哭陵我無淚；瞻拜總理陵，寸寸肝腸碎。戰死無將軍，可恥此為最；靦顏事仇敵，瓦全安足貴？”詞嚴意正，慷慨激昂，其以身獻國，奮起抗日之心躍然紙上。續范亭的愛國壯舉在國內外引起巨大反響，人們無不深受感動，馮玉祥、張學良等國民黨高級將領也趕到醫院看望，民間團體的慰問、函電、捐款、信件如同雪片飛來，人們將他譽為“最有血性的愛國將軍”。這時國民黨中央社才被迫登出“中將續范亭因憂國憂民，在中山陵前剖腹自殺”的消息，卻仍不提要求抗日一事。出院后，續范亭前往杭州棲霞嶺養傷，在此期間，他依然對抗日念念不忘，寫詩道：“不怕死，不怕痛，不怕辛苦不怕窮。養成一片大無畏，誓與倭寇決雌雄。”此外，他還閱讀了大量馬克思主義書籍和共產黨宣傳抗日救國的材料，思想產生重大變化，決心要以推動停止內戰的方式，而非用血諫來促進抗戰。

1936年，抗日救亡運動在全國范圍內出現了新的高潮，有力沖擊了蔣介石“不抵抗”政策。楊虎城親自到杭州拜會續范亭，兩位老友促膝交談，楊虎城向續范亭談了許多有關他和張學良攜手與共產黨合作抗日的內幕，并力邀續范亭一起回去參加抗戰。續范亭聽完楊虎城的話，心中無比激動，當即決定跟隨他返回西北。離杭前，他特意題書“盡此一報”四字，請人鐫刻于棲霞嶺香山洞內的崖壁上，并寫下了《別西湖》一詩：“烈士英雄西子宮，山川草木并昆蟲。西湖拜別從軍去，征討將軍逐犬戎。”，以表明自己的抗戰決心。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后，蔣介石被張、楊扣留，續范亭很是興奮，在當地報紙上發表了《告全國同胞書》《對中國時局應有的認識》等擁護“雙十二”立場的文章。然而中共代表卻主張釋放蔣介石，續范亭對此很不理解。經南漢宸引見，他與周恩來晤談。周恩來解釋道：“報私仇，蔣介石屠殺共產黨人何止千萬，殺之亦不足以平宿恨；為大局，聯蔣則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可成，共同抗日，民族危亡可救。”續范亭聞言，思想如峰回路轉，豁然開朗，心悅誠服，并深佩共產黨的光明偉大，深感救中國唯有中國共產黨。這次晤談，使他對中國共產黨有了更加全面深入的認識，也成為他從舊民主主義走向新民主主義革命，最后走上無產階級革命道路的關鍵轉折。事后，續范亭語重心長地對南漢宸說：“要是早認識了共產黨，我也不會到中山陵去自殺了。”

與共產黨并肩：投身晉西北抗日根據地

第二、三份老報紙分別是1944年8月16日、8月24日在延安出版的中共中央機關報《解放日報》第1182號、第1190號，上面刊登了續范亭的文章《三年不言之言》與《寄山西土皇帝閻錫山的一封五千言書》。1944年夏，中外記者西北參觀團來延安采訪，途經第二戰區（山西、綏遠兩省）司令長官部駐地時，與閻錫山進行了談話，閻錫山大肆攻擊山西新軍、八路軍和共產黨，并把談話內容發表在了《西京日報》。續范亭寫此兩文在《解放日報》上刊登以駁斥閻錫山的謬論，后經新華社向全國播發，在社會上產生了很大的反響。

在《三年不言之言》這篇文章里，續范亭揭露出閻錫山、郭宗汾消極抗日、保存實力的真相，他們“都是對著十八集團軍及山西新軍進攻，造謠污蔑，顛倒是非，信口雌黃，不顧事實，盡是些破壞團結抗戰的言論，……尤其郭宗汾是平型關戰役逃避戰爭、貽誤軍機的大罪魁，對于平型關戰役，他應該是沒有發言權的，他偏對平型關戰役，捏造了許多不符事實的話，欺騙中外記者。”于是道出了平型關戰役中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不久，日軍進犯山西，由南口直趨晉北，一路南下進抵雁門關，敵板垣師團又從平型關方向追來，打算兩支軍隊合攻太原。時任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部高級參議續范亭跟隨閻錫山在雁門關巡察督導。在平型關一帶，84師高桂滋部負責進攻敵人右翼，連日作戰，傷亡慘重；八路軍115師林彪部尾隨敵軍，由后方突襲敵人，將板垣師團第21旅團一部和大批輜重車輛形成包圍，與之展開血戰，取得了華北抗戰第一個偉大勝利。倘若當時其他部隊能配合起來全力進攻，還能夠取得更多戰果，但作為后備軍的71師郭宗汾部卻違背命令、逃避戰爭、不肯增援。閻錫山聽聞，連夜馳往平型關問明緣由，當晚在指揮部里，郭宗汾“滔滔不絕，花言巧語地報告了一個多鐘頭，訴說他不肯增援的理由，其中最重要的話就是說‘我們要留些余地，保存些實力，不能把力量用盡了。’”閻錫山聽后不置可否，好像滿肚子的抗日勇氣，被這一席話說得冰消云散了。

續范亭在文章中不僅揭露了閻錫山、郭宗汾等人的消極態度，還進一步贊揚了八路軍在平型關戰役中的貢獻與意義，他寫道：“平型關戰役，八路軍的大捷，其估價不僅在于雙方死亡的慘重，而在于打破了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提高我們的士氣。在敵人方面，從南口戰役以來，日寇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在平型關忽然受到慘重的打擊與包圍被殲，使日寇知道中國大有人在，銳氣挫折，不敢如以前那樣的長驅直進。忻口戰役敵人未敢貿然深入，我軍士氣高漲，未嘗不是平型關殲滅戰的影響。”

《寄山西土皇帝閻錫山的一封五千言書》被毛澤東譽為“廉頑立懦振奮人心，是一篇檄文式的文章”，除歷數閻錫山“勾結日寇，背叛國家，壓迫山西人民”的種種罪行外，更主要的是記述了續范亭自己與中國共產黨真誠合作，投身晉西北抗日根據地的歷程。

1937年9月初，周恩來代表中共中央，與閻錫山進行談判，籌備聯合組建第二戰區民族革命戰爭戰地總動員委員會（簡稱戰動總會），周恩來推薦由續范亭擔任主任委員。戰動總會成立不久后，太原即告淪陷，戰動總會由太原輾轉到達晉西北的岢嵐縣。在這里，續范亭與中共領導成員程子華、南漢宸、彭雪楓、武新宇等同志一起開展工作，密切配合八路軍120師和山西犧盟會的部分武裝，建立了晉西北抗日根據地。遵照周恩來、劉少奇和鄧小平關于“放手發動群眾開展游擊戰爭、創建抗日根據地”的指示精神，續范亭和在戰動總會工作的共產黨人，及時收編晉中、晉西北、綏遠、察南廣大地區潰敗下來的晉綏軍散兵，積極動員群眾參軍參戰，在不到1年的時間里，組建了25個抗日游擊支隊，共計35000余人，自衛隊65000余人，形成了山西重要的抗戰力量。在北起察綏，南迄晉中，東至同蒲路，西達黃河的68個縣的廣闊地區，續范亭與共產黨人密切配合，開展游擊戰爭，打擊敵人，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閻錫山對于戰地動員委員會的勢力壯大十分惱火，限令他們只許在岢嵐、五寨、神池、河曲、保德等五個山區縣活動，減少供應補給，縮編抗日游擊支隊。1939年，抗戰形勢日益嚴峻，閻錫山卻積極做反共準備，實行對日妥協。3月下旬，閻錫山在陜西宜川的秋林鎮召開晉綏軍政民高級干部會議，散布消極抗戰謬論。續范亭在會議上幾次對閻錫山進行了針鋒相對的頂撞，力主抗戰，反對妥協投降。閻錫山十分尷尬，會后氣惱地對親信說：“續范亭是背上棺材抗戰的，我們不能背上棺材抗戰。”

在《寄山西土皇帝閻錫山的一封五千言書》這篇文章中，續范亭直言這段歷史：“由于山西的晉綏軍、八路軍、新軍及各友軍的真正合作，山西蓬蓬勃勃，真是抗日的模范。此后太原、臨汾相繼失守，你率領余部退守吉縣，更渡黃河，駐節秋林。當此時也，若不是八路軍、新軍、犧盟會、戰地動委會發動群眾，保衛山西，建立了晉東北、晉東南、晉西北諸根據地，在敵后發展了廣大游擊戰爭，山西的前途早已不堪想象。此時正應該加強團結，開放民主，發動群眾，謀與敵人作長期斗爭，把山西作為華北抗戰的堡壘，所有軍民，異口同聲，一致要向這個目標前進。誰想，一九三九年初，你所召集的秋林會議，正是圖謀投降妥協，加緊獨裁，破壞團結，制造分裂，陰謀反共……”文章最后說：“我所以反對你，是因為你背叛了三民主義，做了山西的土皇帝，勾結日寇，背叛國家，壓迫山西的人民。”

秋林會議后，續范亭在返晉途中特地轉道延安，第一次拜訪毛澤東，向他詳細匯報了秋林會議的情況，反映了閻錫山新近表現的種種反動跡象，毛澤東親切地和他促膝長談。后來續范亭回憶這段歷史說：“此生最大的幸福是見到了毛主席，真是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為此他寫道：“有了革命總方向，有了革命好武裝，有了革命好舵手，從此不怕風和浪。”

不久，閻錫山單方面撕毀協議，悍然下達了強制取消戰動總會的命令，并將戰動總會發展起來的抗日武裝改編為山西陸軍暫編第一師，由于忌憚續范亭的威望，仍任命他為師長。1939年12月，閻錫山打算發起對八路軍的襲擊，并派趙承綬在臨縣召開軍事會議進行作戰部署，史稱“晉西事變”。趙承綬與續范亭是多年老友，信而不疑，便邀請他參會。當續范亭聽到這些消息后，心急如焚，乘機溜出會場，策馬直奔八路軍120師358旅彭紹輝旅部，通報了這一緊急情況，并分析形勢，當即決定先發制人。可是彼時八路軍在晉西北兵力并不多，續范亭便把陸軍暫編第一師拉上去阻攔晉綏軍。1940年元旦開始，續范亭帶領將士們英勇作戰，于1月15日攻克趙承綬司令部所在地臨縣城。

在臨縣城舉行的慶祝大會上，山西新軍總指揮部正式宣告成立，統轄晉西北地區的決死二、四縱隊，暫一師和工衛旅等部，仍由續范亭任總指揮，歸屬八路軍晉綏軍區戰斗序列。晉西北成立了統一戰線性質的軍政民聯合委員會，賀龍為主任委員，續范亭為副主任委員。隨后，在興縣召開了由各黨派、各軍、各群眾團體代表參加的第一次行政會議，會上通過了晉西北抗日民主政府的施政綱領，正式成立了晉西北行政公署，作為新政權的領導機關，推舉續范亭為行署主任。4月，共產黨與閻錫山達成停止武裝沖突協議，劃分了分界線，規定晉西北、晉東南為新軍和八路軍活動地區，結束了兩年來兩種軍隊、兩種政權在晉西北共存的局面，閻錫山的反共計劃最終破滅。

1940年11月，中共中央軍委批準成立了晉西北軍區，賀龍為司令員，續范亭為副司令員。此后，續范亭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了晉西北的工作上。不久，日寇開始了“百團大戰”后的報復性冬季大“掃蕩”，企圖徹底摧毀晉西北抗日根據地。續范亭率機關奔走轉戰，沒日沒夜地奔波忙碌。在這樣強大的壓力和惡劣的生存環境下，續范亭積勞成疾，最終體力不支病倒了。中共中央得知這一情況后，立即打電報給晉綏分局，指示他們盡快將續范亭送到延安醫治。臨行時，續范亭寫了一首詩，留給晉西北的同志們，其中有兩句寫道：“四年成績一身病，慚愧中途掉隊人。”從這兩句詩里，可以看出他離別晉西北時心情是多么沉重，多么不愿意離開抗日的戰斗和工作崗位。

到延安養病：從合作到信仰的升華

第四份老報紙是1947年9月19日出版的中共中央晉察冀分局機關報《晉察冀日報》，該報紙頭版以“同盟會時代老革命先進續范亭先生病逝”為題，報道了續范亭逝世、成立治喪委員會的消息，并刊登了續范亭致中共中央請求入黨的信和中共中央追認其為中共正式黨員的復電；第五份老報紙是1947年9月26日出版的中共中央晉綏分局機關報《晉綏日報》，該期報紙是《追悼續主任范亭同志特刊》，八開兩版，第二版刊登了續范亭請求入黨的遺書，除此之外，兩個版還刊登了續范亭的同事、戰友、部下寫的懷念文章，回顧了其“為民族解放，為階級翻身”而光輝奮斗的一生，特別是到延安養病期間的情況。

1941年春，躺在擔架上的續范亭到達延安，本來就患有肺病的他，自從經歷了剖腹事件之后，體質已經大不如前，再加上為抗戰事業鞠躬盡瘁，身體已經熬垮了。在延安治療期間，毛澤東、周恩來等領導同志不僅關心他的病情，前來看望，而且多方打聽派人尋醫問藥。面對真切關懷和無微不至的照顧，續范亭曾經作詩感慨道：“五年寇氛熾，歲月感蹉跎，我亦能騎馬，足跡遍汾河，我亦能殺賊，誓不渡黃河，中途掉隊人，久病耐如何？……一病幾不起，荏苒到延安，延安如故里，診療施百般；衣食愧飽暖，同志復時看，五十區區身，早破生死關，卻病如驅敵，勝利需時間，遙望管涔山，使我恨無端，多少英雄去，多少英雄還。”自從來到延安療養之后，他有了大量的時間來仔細研讀馬克思主義的相關著作，時常與共產黨領導同志交流思想，這些徹底改變了他原先存在的觀念，開始用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來武裝自己的頭腦。他就像學生一樣努力地學習革命理論，不由提出了入黨申請，這正是他一生不斷追求進步的重要體現。

1941年底，陜甘寧邊區第二屆參議會第一次會議在延安召開，續范亭列席。會議閉幕之際，目睹并親身體驗邊區生活的續范亭，深受感動，十分感慨地說：“我為中國革命奔走了幾十年，始于今日目睹邊區廣大人民當家做主，真正看見了新中國光明前途。因為有了共產黨的領導，有中國勞苦群眾和先進人士的保障，中國革命一定能取得勝利。我們應該感謝共產黨，感謝毛主席！”。在延安期間，毛澤東和續范亭坦誠親切交往，書信往來不斷，續范亭將毛主席視為自己的良師益友，也成為給毛主席寫信最多的人。毛澤東與他不僅探討交流時局，還細致入微地詢問他的病情好壞及具體治療狀況，其言切切，其情感人。

1945年4月到6月，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延安楊家嶺舉行。“七大”點亮了續范亭的希望，他終于看到抗日戰爭即將取得最后的勝利。8月15日夜晚，忽然，從續范亭療養的山下，傳來了陣陣喧囂聲，只見警衛員手舞足蹈地跑來，興奮得說話都有些不大連貫，他大聲地說：“續主任，好消息！日本投降啦！抗戰勝利啦！……”續范亭乍一聽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八年了！八年千辛萬苦，中國人民流血奮斗、英勇犧牲，為的就是這一天，續范亭多年來追求和盼望的民族解放終于到來了！

然而，正當全國人民歡慶抗戰勝利的時候，蔣介石集團卻發動了全面內戰。1947年3月，胡宗南進犯延安，續范亭隨陜甘寧邊區黨政軍機關分散撤離，在行軍途中病情加劇。同年8月，續范亭的下肢開始浮腫，病情很快惡化，于9月12日病逝于山西臨縣，終年54歲。

臨終前，續范亭提出加入中國共產黨的請求：“敬愛的毛主席和中共中央：范亭自辛亥以來，即摸索為民族和人民解放的真理，奮勇前行，在幾經波折之后，終于認清了只有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道路，才是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徹底解放的道路。七七抗戰之后，即欣然接受領導，參加晉西北抗日民主根據地的抗戰建設工作，想從此更好為人民服務，以償平生夙愿。孰料范亭方奮力以赴之時，竟以身染重病，去延休養。在延數年，蒙黨百般愛護，尤覺欣幸者，得以時常聆聽毛主席和中共中央的教導，范亭奮斗一生，始于今日目睹解放區廣大人民的真正翻身，真正看見了新中國的光明前途，每自不禁感奮，熱淚奪眶而出。屢欲請求入黨，做一名革命軍的馬前卒，以終余年，但以久病床褥，迄未提出。現范亭已病入膏肓，恨不能親睹賣國賊蔣介石集團之行將受審，美帝國主義之滾蛋，與全中國人民之徹底解放，是為憾耳。范亭數年來愧無貢獻，然追求真理之志未嘗一日或懈也。在此彌留之際，我以畢生至誠敬謹請求入黨，請中共中央嚴格審查我的一生歷史，是否合格，如承追認入黨，實平生之大愿也。專此，謹致布爾塞維克的敬禮！”

在續范亭逝世的第二天，中共中央即發來復電，追認續范亭為中國共產黨正式黨員。電文如下：“晉綏邊區行政公署、中共中央晉綏分局、晉綏軍區司令部并請轉范亭同志家屬：接電驚悉范亭同志病故噩耗，至深哀悼。范亭同志于早歲參加同盟會，即獻身民族民主的革命事業，百折不撓，在抗日民族戰爭期間，領導山西新軍為堅持山西抗戰與山西民主化而奮斗，功在國家。范亭同志在彌留之際，遺言要求加入中國共產黨，其革命忠忱，實令人感奮。本黨決定接受范亭同志的要求，追認為中國共產黨正式黨員，并以此引為本黨的光榮。望我晉綏邊區黨政軍民各方同志一致努力，繼承范亭同志遺志與晉綏人民團結前進，發展與鞏固晉綏解放區，爭取愛國自衛戰爭的徹底勝利，并望范亭同志家屬節哀。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十三日。”

9月26日，西北各界一千八百多人，在臨縣舉行了追悼大會。10月18日在臨縣莊嚴地舉行了續范亭同志的葬禮，毛澤東主席從陜北來電致唁，并派專人送來了花圈和挽聯，挽詞為：“范亭同志千古：為民族解放，為階級翻身，事業垂成，公胡遽死？！有云水襟懷，有松柏氣節，典型頓失，人盡含悲！毛澤東敬挽。”這是對續范亭民族民主革命最好的評價。

續范亭以血性喚醒民族覺醒，以為國為民的崇高情懷跨越政治藩籬，其一生是近代中國救亡圖存的縮影。老報紙不僅記錄了他的壯舉，更將“將軍流血不流淚”的氣節鐫刻為永恒的精神符號。今日重讀這些泛黃的報道，仍能感受到一個時代的熱血與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