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

街上，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到處張望，只要看見店鋪門口有張貼的紙張，他都往上湊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條紋短袖，袖口已經卷邊，還露出脫掉的線頭。他的右手只有兩根手指，拇指和食指。

走著走著，他來到小公園。前面人流涌動，很熱鬧。

有人支了攤子擺出招工信息，有人拿著廣告單在人群里鉆，有人舉著手寫的“招工”牌大聲說話

不遠處，三三兩兩的老人坐在樹下，拿著蒲扇聊著天，時不時往這邊看。偶爾也有路過的市民過來湊熱鬧，看幾眼便走了。周圍還有一群架著相機的人在拍照，嘴里時不時噻著什么。

中年男人的眼睛被那些舉著“招工”字樣的牌子吸引，眼中的焦慮和不安散去不少，他滿懷希望擠進人群，布滿溝壑的臉上露出難得的欣喜。

招工的人多，找活兒的人也不少，中年男人擠不到前面，只得拍拍一個正伸著脖子努力看招工信息的老弟，干巴巴地笑著問：“老弟，這邊是招什么工的？”這位老弟冷不丁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正對上中年男收回去的右手。

老弟看著那只手頓了一會兒，打量了一眼中年男人，他微微擰眉問：“你想找活兒？”

中年男人有些局促，他用左手遮住只有兩根手指的右手，左手拇指摳著右手的手背，說：“我想問問這邊都招什么工。

老弟沒有直接回答，他欲言又止，眼神往不遠處扛著相機的人膘了一眼，隨即又看著中年男人，好一會兒，他才搖搖頭說：“你在這里找不到工的。”

中年男人一愣。

老弟有些同情地看著他，開口說道：“你可以去城西人才市場看看，那邊招工的多一些。”

中年男人臉上露出難色，他說：“那邊我去過，我年齡大，右手又這樣，找不著活兒。老弟，你知道哪有賣力氣的活兒嗎，我不認識人，來這一個月了。”

“我也不清楚，我不干那些力氣活兒。”

“那前邊寫的招什么工？”

“扛包卸貨。”老弟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只是一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但招工牌上的確寫著“扛包”“卸貨”，這么說好像也沒錯

老弟正想開口和中年男人解釋情況，就看到中年男人賣力往前擠，還回頭對他笑笑說：“這個我行。”

“哎！哎！你不用去，沒用。”老弟的喊聲淹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里面舉著“招工”牌的人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他吆喝著：“力氣活，只要男的，力氣大的優先！”

“我！”

“老板選我！”

‘我力氣大，要我要我！”這個說自己力氣大的年輕人，笑嘻嘻地往前擠，朝招工漢子揮動著滿是肌肉的手臂。

中年男人看到這個情景，有些著急。他不敢揮右手，用左手拍著自己的胸脯，賣力擠到招工漢子的邊上，用勁兒喊著：“老板，我干了幾十年農活，力氣大，招我吧，招我吧！”他喊到后面破了音，聽起來有點像哭腔。

漢子注意到這個擠到他身邊的人，破了音的哭腔，著急又渴望的眼神，還有這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他眼神微亮，露出些許的贊賞，下一瞬，他認真嚴肅地問：“你真能做？”

中年男人連忙點頭應：“能能能！”

“行，你到邊上等著。來來來，還招五個人就走嘍！”

又是一陣爭搶。

中年男人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下來，他想快點回橋洞下面的窩棚，得和老鄉說說這好事，感謝老鄉收留他一個月。

正想著，遠處一個大喇叭傳來一聲：“卡！”

人群一哄而散，不少人噻驤著：“領盒飯，領盒飯！”

招工漢子走到愣神的中年男人面前，對他豎起大拇指，說：“大哥，演技不錯！\"沒等中年男人反應過來，他就大步向相機的方向走去。

一個穿條紋衫的背影從石凳上緩緩起身，走向街邊的店鋪，停停，又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