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白鶴梁上共有各類題刻165段,計有文字1萬余字,高浮雕、淺浮雕和線雕石魚共18尾、觀音2尊、白鶴1只。題刻分布于石梁的不同位置,常年淹沒于水位線下,只有冬季江水枯落時才顯露水面。其中的108段提供了水文信息,是目前世界上已知時間最早、延續時間最長、數量最多的水文題刻,生成年代可以上溯到唐代宗廣德二年(764)前,記錄了距今1200多年間的72個枯水年份的水位,系統地反映了長江上游枯水年代水位演化情況,是一座舉世公認的典型的古代水文站。
千年奇跡的誕生
白鶴梁古稱“巴子梁”,它是一道長約1600米、平均寬10至15米的天然石梁,因長江水的沖刷分割,被分為了上、中、下三段。因為常年有白鶴群集梁上,傳說古代道士爾朱通微修煉得道,在石梁上乘白鶴而去,“白鶴梁”由此得名。
白鶴梁以14.5度北傾江心,傍水而存,隨波而臥。這道天然石梁由堅硬的砂巖和軟質的頁巖交互疊壓,220米長的中段巖面成為題刻的最佳選點,于是便產生了洋洋大觀的白鶴梁題刻。涪州先民們以白鶴梁上雕刻的石
魚為水標,觀測長江水位的變化,石魚出水則意味著一個少雨枯水周期的過去,豐收年景將至,當地有“江水退,石魚見,即年豐稔”之說。
因而每當石魚出水,人們便奔走相告,觀魚者紛至沓來,或作文,或賦詩,記事抒情,吊古懷舊,“喜而記之”,刻于石上。不少細心的人還將石魚出水日期,石魚到枯水面的距離,觀魚者姓名等刊刻在石梁上,形成了極其珍貴的水文記錄。
最早鐫刻于梁上的兩尾石魚,現存一尾及隸書“石魚”二字。“蓋因歲久剝落,形質模糊,幾不可問”,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涪州知州蕭星拱重刻雙鯉,并題有“重鐫雙魚記”。這兩尾石魚是古人用以觀測長江枯水水位的獨特水標。每當江水枯落,石魚出水,人們通過觀察魚眼與枯水面之間的距離來判斷江水枯落程度,這和現代水文站所使用的“水尺零點”原理相同。
1963年,考古專家來到白鶴梁上考察,并對雙魚進行了精確的施測,驚奇地發現石魚眼睛的高程與川江航運部門涪陵地區的水位零點在同一水平線上,又科學地測定出石魚魚腹高程相當于歷年枯水位平均值。石魚眼睛作為零點水位標尺,比英國人在武漢江漢關水文站所設立的第一根水尺早1100多年。白鶴梁水文題刻對于長江水利資源的開發利用,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特別是為葛洲壩水電站和三峽水利樞紐工程的興建提供了確切可靠的科學依據。這種以歷史水文題刻為基礎的研究方式,可以說是世界水文史上的一大創舉。
豐富的水下石刻
據記載,“值石魚出水,歷代文人雅士治舟來白鶴梁上,駐足流連,吟詩作賦,題銘江心”。最初以記錄水文數據為功能的白鶴梁題刻,在長江先民手中又發生著奇妙的變化。人們把水文觀測和記載工作藝術化,洋洋大觀的水文資料變成了中華藝術的寶庫。
白鶴梁題刻留下了唐、宋、元、明、清及近現代一千多年的字跡,由于常年處于水下(江水起到一定保護作用),雖經數百年乃至近千年仍字跡清晰。題刻縱橫交錯,篆、隸、行、楷、草諸書皆備,如楷書《吳縝題記》,草書《劉鎔經題詩》,篆書《姚瑾元題記》,隸書《馮和叔等題銘》,尤以宋代文學家、書法家黃庭堅的行書題刻“元符庚辰涪翁來”最為著名。字跡之外,張八歹石魚、李寬雙魚、董維祺石魚、白鶴時鳴圖等圖像也都具有一定的藝術價值。故而白鶴梁題刻也被稱作“水下碑林”,是一筆豐富的文化遺產。
在白鶴梁上留題的人幾乎都是古代科學家、藝術家、文學家、官員,可考姓名者有三百多人,部分題刻留下了他們愛國愛民的思想、擔當天下的抱負。例如,北宋官員吳革在白鶴梁刻下了一段話:“《易》以包(通“庖”,指廚房)無魚為遠民,民固可近不可遠。余牧是邦久矣,今歲魚石呈祥,得以見豐年,而知民之不遠也。”吳革的這段話表達了他親近于民,為民所想,辦民所需的情懷,同時也驗證了“石魚出水兆豐年”的說法。
此外,明代涪州太守黃壽所書“時乎鸞鳳見,石沒亦是豐;時乎鷗鸮見,石出亦是兇”,以及張獻、劉永良的聯句“魚出不節用,年豐難為豐;魚沒知節用,年兇未必兇”,都深刻體現了古人的“民本”思想與對自然規律的深刻認識。
“水下碑林”涅槃重生
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工程的建設,使得庫區水位發生改變,當三峽蓄水達到175米高程時,白鶴梁將位于40米深的水下,這些銀鉤鐵畫、瓊章玉句,面臨永久隱沒在江波之中的困境。如何采取有效措施對白鶴梁題刻本體和題刻環境進行保護,讓白鶴梁絕處逢生,成為三峽文物保護工作者的一道難題。
經過長達十年的科學論證,最終采用了中國工程院院士葛修潤提出的\"無壓容器”創新保護方案:在題刻原址建造巨大的橢圓形罩體,內部注滿經凈化的江水以平衡內外水壓。該工程成為三峽文物保護項目中難度最大、科技含量最高、投資最多的項目。白鶴梁水下博物館建設工程于2003年2月啟動,2009年5月18日建成開放。作為世界首座水下題刻博物館,游客經由自動扶梯下潛至水下40來深處,再沿著參觀廊道通過23個觀察窗,可近距離觀賞千年題刻真跡。
從唐代的石魚水標到現代的水下圣殿,白鶴梁的保護歷程展現了人類對文明瑰寶的敬畏與創新。如今,這座承傳古今的“水下碑林”得以安然存續,它將繼續在長江的懷抱中,向世界訴說著文明的永恒與江河的脈動。
(綜合自《重慶日報》及“重慶市檔案館”)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