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步舉證》是一部由澳大利亞劇作家蘇西·米勒(Suzie Miller)創作的獨角劇,以法律系統為鏡,折射出性侵案件中受害者面臨的制度性困境。主人公泰莎·恩斯勒(Tessa Ensler)是一位刑事辯護律師,憑借出色的交叉詢問技巧在法律界嶄露頭角。她堅信法律的客觀性與程序正義,直到自己遭遇同事朱利安(Julian)的性侵。
泰莎的故事始于一場看似尋常的辦公室戀情。與同事朱利安的曖昧關系,在某個醉酒的夜晚演變成性侵。
劇中展示了英美法系性侵案件中舉證責任的傾斜:法律要求受害者提供明確的“不同意”證據,而被告只需證明其“合理相信”對方同意即可脫罪。這種舉證責任分配使受害者陷入自證清白的困境。例如,泰莎在法庭上被質問:“你當時是否明確說‘不’?”“你是否有反抗痕跡?”這些問題將焦點從施害者行為轉移到受害者的“完美反應”上,忽視了性侵犯罪本質是權力壓迫而非“溝通失誤”。劇中朱利安的辯護律師將這種制度漏洞運用得淋漓盡致。這種將受害者逼入邏輯迷宮的質詢,本質上是以制度性偏見重構暴力現場。當法律要求受害者像刑事偵探般精確復刻每個細節時,卻默許施暴者以“記憶模糊”為盾牌。
交叉詢問制度的設計初衷是揭露謊言,但在性侵案件中,受害者要在法庭上詳細描述被侵犯過程,并接受辯方律師的尖銳質疑。劇中,泰莎作為專業律師仍難以承受這種壓力,普通受害者的處境可想而知。辯護策略常通過攻擊受害者證詞的“不一致性”(如對時間、動作的模糊記憶)削弱其證詞的可信度。然而,受害者在極端壓力下的記憶本就可能碎片化,法律卻將這種生理反應視為“不可靠證據”。對“完美受害者”的執念,本質上是對復雜人性的否定。
英美法系長期使用的“消極同意”模式,在實踐中往往被解讀為:只要沒有明確反對,就可能被默認為同意。在傳統的強奸罪認定中,往往要求受害者明確提出反對或進行物理抵抗,否則可能被認為沒有違背其意愿,這在一定程度上對受害者造成了不公平。深層次的變革,應從重新審視法律對事實的認定邏輯入手。當泰莎終于明白了“性侵案中的真實經歷是無法以整潔、連貫、科學的方式被表達出來的”并在法庭上吶喊“性侵不是車禍,不是入室盜竊,而是強奸,是針對人本身的犯罪”時,她揭示的正是這種認知鴻溝。
本劇作家蘇西·米勒在放映后的問答環節中說,高等法院的一位法官在該劇西區首演三天后聯系了她,請求允許借用她的措辭,因為他們正在修改通常在性侵案件審判中向陪審團提供的指示。這部劇還啟發了英國一群律師組成了TESSA組織(嚴重性侵犯審查小組),該小組呼吁重新評估2003年《性犯罪法》中關于強奸、性同意和性侵犯的法定定義。這些現實中的漣漪效應,正是藝術喚醒制度覺醒的最好注腳——當虛構的法庭辯論化作現實中的法律修訂,當角色經歷的創傷轉化為推動制度革新的公共議程,我們看到的不僅是戲劇的力量,更是人類社會自我修正的韌性。
編輯:沈析宇" " 175556274@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