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與有機：攜手探索未來農業之路

法國伊澤爾省有一對兄弟，40歲的哥哥弗洛里安·雷諾–迪洛里耶繼承了家族農場，這是他自幼的夢想；29歲的弟弟馬克–阿爾邦·雷諾–迪洛里耶則經營有機菜園。和哥哥不一樣，馬克–阿爾邦從小厭惡農活，甚至發誓“長大后絕不務農”。“當農民又窮又累，連下館子、看電影都是奢望。初中時，我經常被嘲笑是鄉巴佬的兒子，我沒少因為這個和同學起沖突。”馬克–阿爾邦回憶道。然而多年后，兄弟倆卻殊途同歸。哥哥堅守傳統農業，弟弟投身有機種植。

產量相當

2022年，體育教育專業畢業的馬克–阿爾邦在法國有機農業發源地德龍省創立了“大地有機農場”。他的環保意識萌芽于學生時代：“初三那年，我看了雅安·阿瑟斯–伯特蘭執導的紀錄片《家園》，大受震撼。”大學期間，他自學了相關知識，并決定轉變職業路徑。“這兩年大環境不好，是生態農業為我提供了應對經濟衰退的具體方案。當然，農業勞動力短缺的現實問題也不容忽視。”馬克–阿爾邦說。

馬克–阿爾邦的有機農場有三名合伙人：32歲的洛朗·布隆代爾是巴黎中央理工學院的高材生，做過金融審計；39歲的弗洛朗·瑞茲過去是風電行業的項目經理；31歲的卡米耶·馬松則是經驗豐富的農業工人。團隊成員理念一致，技能互補，合作默契。他們工作時全力以赴，但絕不透支健康或放棄休假，努力維持著工作與生活之間的平衡。

馬克–阿爾邦與合伙人致力于利用生態系統來恢復土壤的天然生產力。他們在田邊種植鮮花與樹籬，使用以雞糞和綠植堆肥制成的有機肥料，并采用“以蟲治蟲”的生物防治技術，最大限度避免使用化學農藥。“我們只有在防治蛞蝓時才用殺蟲劑。”馬克–阿爾邦說。

生態種植法效果顯著。占地5公頃的大地有機農場培育著35類作物，涵蓋70個品種，每公頃產量達40噸，預計來年還將翻倍。產品銷售渠道包括農貿市集、有機超市及直接銷售等。“我們的產量與傳統農業相當，甚至更勝一籌。而且，我們應對氣候風險和水資源風險的能力更強。”馬克–阿爾邦驕傲地說。

德龍省地價高昂，但四位合伙人沒有申請貸款，而是僅憑少量農業政策補貼、有機稅收抵免和眾籌資金，在辛勤經營農場兩年后實現了盈虧平衡。“合伙經營能減輕壓力，避免犯錯。我受不了我爸和我哥那種封閉孤立的運營方式。”馬克–阿爾邦說。目前，他通過在農校代課、為政府提供咨詢服務等兼職維持生計。他還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農技知識，收獲了近萬名粉絲。

牲畜代養服務

在130公里以外的伊澤爾省，阿普里厄農場第五代傳人——哥哥弗洛里安面對的卻是截然不同的農業現實。2023年，當地農民通過封鎖公路、倒置村鎮路牌等方式來抗議政府的農業政策。“我父親那輩人能靠務農維生，但我們呢？”弗洛里安說。71歲的父親讓–馬克說：“眼下的形勢，播下種子都不知道是否能有收獲。我父親當年雇得起兩個幫工，而我兒子完全負擔不起。”“幸好還有歐盟農業補貼，這筆錢比種田的收入還多！”弗洛里安感嘆道。

為了支付地租和女兒的學費，弗洛里安不得不拓展多種經營項目。他不再畜養牲畜，轉而發展混合作物種植，同時提供牲畜代養服務，并兼職乳品稱重員。另外，他還參與了總投資620萬歐元（約合人民幣5208萬元）的沼氣項目，為沼氣廠提供作物原料，用于生產清潔能源。這是伊澤爾省的首個此類項目。“沒有該項目，我的農場早就撐不下去了。”弗洛里安說，“順利的話，我很快就能獲得可觀收益。而且，微生物發酵產生的沼渣可以代替一半化肥，既省錢又養地。這個項目的另外兩家合作農場都已轉型為有機種植。”

盡管如此，弗洛里安的工作強度絲毫未減，壓力來自方方面面。“農忙時每天要干18個小時。”他苦笑道，“我現在有坐骨神經痛的問題，還做過胰腺移植手術。”父親讓–馬克情況更糟，他常年駕駛無防護的收割機在田間勞作，吸入了大量粉塵和農藥，后來還接受了心臟手術。

當被問及是否料到弟弟也會務農時，弗洛里安笑著搖頭道：“完全沒想到！我還以為他會當體育老師呢。他現在干得不錯，把有機農場經營得風生水起。只不過他得親自下田勞作，不像我，能坐在拖拉機里吹空調。”

"農業不是非黑即白

如今，同樣走上了務農道路的兄弟倆聯系日益密切。“我們倒是有了不少共同話題。”馬克–阿爾邦說，“都是農民，何必相互攻擊。”他盡管對生態系統管理頗有心得，但始終保持謙遜態度。他拒絕加入任何農業協會，擔心被貼上標簽。“現在半吊子專家太多了。農業從來沒有標準答案。不是說搞傳統種植就肯定濫用農藥，搞有機農業就一定環保。”馬克–阿爾邦說。作為務農世家的孩子，他致力于向不同群體傳遞這種辯證思維，包括有時略顯傲慢的新農人和對有機農業抱有偏見的中學生。

看著兩個兒子延續祖業，讓–馬克備感欣慰，但也擔憂他們收入微薄。他說：“當年，我父親賣兩頭牛就能置辦一臺拖拉機，如今怕是連輪胎都買不起。”兄弟倆也在暗自尋思父親未來會如何分配土地。這個在農家最為敏感的話題，至今誰都沒敢主動提起。

編輯：侯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