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度、品質、鄰里交往：ITAR事務所社會住宅項目解析

Abstract：Social housing has played a central role inFrance's political and social agenda for overa century，serving as a vital platform for architectural innovation.This paper analyzes three recent social housing projects by the French firm ITAR Architectures，located in Paris and Lyon，with a focus on their distinctive strategies in urban spatial integration，enhancement of housing quality， and facilitation of neighborhood interaction.The projects exemplify several key characteristics： implementing a process of re-densification that remains sensitive to site context and historical continuity;designing high-quality，architecturally expressive residential spaces through thoughtful spatial organization，facadearticulation，and material selection；utilizing prefabricated construction methods to accelerate timelines and minimize environmental impact; and creating multi-level public spaces that balance privacy with opportunities for community engagement and social cohesion.

Keywords：Social Housing;France;ITAR Architectures;Density;Quality;Neighborhood Interaction

1.前言

法國的社會住房起源于19世紀中葉工人住宅（CiteOuvriere，1850-1890年代）的建設，此后經歷了花園城（CitéJardin，1890-1930年代）和大型居住社區（GrandsEnsembles，1945-1970年）兩個發展階段，逐步建立了包括廉價房 （HBM）和廉租房（HLM）在內的住房保障體系[1]。2000年出臺的《社會團結與城市更新法》（SRU）更是強調社會混合的空間策略，即“2002年1月1日以后的20年，巴黎大區內1500人以上的市鎮，以及其他5萬人口以上的聚居區中人口超過3500人的市鎮，社會住宅在住宅總量中的比例必須達到 20% 。社會住房涉及公眾利益，是法國左右政黨執政理念交鋒的關鍵議題，同時也是一個多世紀以來法國建筑師創作的重要領域。

早在巴黎美院時期，一批懷有社會責任感的法國建筑師就將社會住宅設計視為最重要的職業實踐并投入大量精力：從勒·柯布西耶（LeCorbusier）的馬賽公寓（Unitéd'Habitation，Marseille，1952年），到讓·魯伊永（JeanRenaudie）的星型住宅（logementEtoile，1972年）、艾米爾·阿伊亞特（Emile Aillaud）的云塔（Les Tours Nuages，1973-1981年）、讓·努維爾（JeanNouvel）的Nemausus住宅（1985年），再到拉卡通與瓦薩爾（Lacatonamp;Vassal）在巴黎郊區的“GrandParcBordeaux”板樓改造項目（2016年），這些不同時代的建筑師在當時的社會經濟背景下，探索出為中低收入者提供可負擔且高品質住宅的可能。這些探索不僅涉及集合住宅的形態設計，而且關注歷史環境、鄰里交往、快速建造技術等議題，并為社會住宅在空間和社會層面更好融入城市生活做出了示范。

近年來，由建筑師英格麗德·泰蘭迪爾（IngridTaillandier）創建的ITAR事務所在法國社會住房設計方面嶄露頭角，在巴黎、里昂等大城市的重點更新區域多次中標并實施完成了一系列作品，其設計理念一一在城市密度與風貌延續之間、快速建造與高品質居住之間、個體私密與鄰里互動之間尋找平衡，并逐漸受到業界和公眾的關注，在2016年和2023年分別獲得“女性建筑師獎”（Prixfemmearchitecte）和“大都市吸引力與影響力”獎（Prix“attractivitéet rayonnementmétropolitain”）。本文選取ITAR事務所近期完成的三個社會住房項目，重點介紹其在回應城市密度、快速建造和促進交往方面的特點。

2.ITAR事務所的三個社會住宅項目

2.1巴蒂尼奧勒（Batignolles）街區121套住宅項目（巴黎）

巴蒂尼奧勒曾經是巴黎北部一處貨運站，1990年代末停止運營。2000 年代初這一城市棕地被規劃為2012年奧運村候選場地，它與周邊50公頃可建設用地共同成為首都炙手可熱的開發區域。2007年2月“克利希-巴蒂尼奧勒協議開發區”（ZACClichy-Batignolles）正式設立，開發區中可建用地面積的 59% （21.523公頃）被劃定為住宅用途，其中 50% 被用于社會住房。ITAR與Fresh兩家事務所共同獲得了06B地塊的設計權。該項目于2018年竣工，建筑面積為8564平方米，包含15層的塔樓（A棟）、7層的建筑（B棟）以及3層的聯排住宅，共計提供121套住宅（66套商品房 +55 套社會住房）和109個停車位。

2.1.1回應城市空間：兼顧高密度開發與城市景觀

06B地塊臨近卡迪內（Cardinet）火車站，環城電車T3線和地鐵14號線延伸至此，使得該區域從城市邊緣地區轉變為城市中心，也帶來了高密度開發的需求。06B地塊擁有良好的自然和城市景觀，ITAR與鄰接地塊的建筑師開展了聯合設計工作坊，確保設計區域的視覺連續性與高層體塊的動態平衡。建筑師以地塊端部的A棟塔樓（50米高）作為區域地標，將低層住宅群作為公園與街道的過渡界面；塔樓的各立面均享有開闊視野，可俯瞰全市多處標志性景觀：北望馬丁·路德·金公園與巴黎高等法院，西眺拉德芳斯，南瞰埃菲爾鐵塔，東望蒙馬特高地（圖1）。

2.1.2建筑設計：消解建筑的感知密度

（1）體量與材料

建筑師利用06B三角形地塊的獨特性，通過高層與低層建筑體量的錯位排列，形成通透的視覺聯系；當游客參觀者從元帥大道（BoulevardsMarechaux）進入該街區時，地塊尖端矗立的A棟塔樓通過透視效應消解建筑體量的厚重感，降低了人感知到的城市密度。在地塊中央，以近人尺度圍合出的花園為居民提供涼爽與寧靜的休憩場所。建筑體量的差異也體現在外立面材料的針對性運用中：A棟塔樓采用預制混凝土夾芯板，表面呈現石材色調的波紋效果；B棟7層建筑及沿街聯排住宅則以磚塊為主要材料，但三種體量通過統一的香檳色鋁制外窗取得一定的視覺協調（圖2）。

（2）平面布局與室外空間

公寓單元主要集中于A棟塔樓，建筑師將其鉆石型平面劃分為三組相互錯動的平行跨間，突破了地塊死角的限制，形成穩固結構的同時保持了戶型的適應性，以滿足租戶的多樣需求。錯動的縫隙使邊角空間變為寬闊的獨立陽臺，為雙朝向公寓創造了條件：塔樓的每套住宅均配備朝向公園及地塊西側的懸挑陽臺（平均12平方米），并與配有落地窗的起居空間相連。這些陽臺的雙層挑高設計最大程度的引入自然光線并拓展天空視野，其固定式格柵以每兩層錯位的方式排列，保護了陽臺的私密性，又避免樓層間視線直接穿透，還強化了塔樓的豎向韻律，在立面上賦予每戶住宅獨特標識。參觀者既可遠眺建筑輪廓，又可近觀材質肌理，激活了對項目的多尺度可讀性和多層次的感知變化（圖3）。

（3）立面設計

A棟建筑的立面呈現兩種特征：東西向立面設有錯層陽臺，通過格柵和陽臺的咬合關系形成標志性圖案，采用預制白色混凝土的條紋石材強調豎向肌理；南北向立面以光滑、厚重的礦物材質為主，預制高強混凝土板上細密的豎向凹槽呼應了陽臺格柵的垂直韻律（圖4）。

B棟建筑外墻采用棕/淺灰色手工模制磚系統，將薄磚片附著在外部保溫層上。外窗采用統一的香檳色鋁制框架，通過橫向連續窗帶串聯雙窗單元與中央窗間墻（圖5）。

三層聯排住宅則沿用了B棟建筑陽臺的開窗設計手法和磚砌立面，虛實相間的體塊組合既保持整體協調性，又通過凹陷處理實現各戶型的個性化識別。這些凹陷空間不僅為每棟住宅創造出專屬標識，也提供了多樣化的私密戶外場所。

（4）建造工藝：預制構件應用

在社會住宅需求居高不下和建造周期緊張的背景下，ITAR采用創新預制構件以提升現場施工效率。從項目設計初始階段，建筑師就確定采用集成保溫模板墻的預制施工工藝，這一工藝歷經五十年的發展，具備縮短工期、減少模板用量、降低現場用水及能源消耗、改善施工現場整潔度、減少視覺污染等優勢。該系統還明顯提升了熱工性能，即完全消除冷熱橋效應，通過混凝土墻體熱惰性實現室內溫度自主調節，提升居住舒適度（圖6）。

2.1.3社會性考量：通過共享空間促進居民交往

ITAR延續了法國建筑師關注住宅社會性的傳統，提出在私密性和宜居性之外，高密度集合住宅應考慮“如何通過豐富多層次的交往空間來促進居民有效的社會聯結”，真正實現“共同生活”而非僅僅是“毗鄰而居”。

以“共享”為核心價值，建筑師通過為居民提供三項共享服務來促進鄰里互動并提升生活質量。首先，位于首層超過150平方米的廚房俱樂部為鄰里聚餐提供可能，廚房需付費預約使用（含清潔服務），露臺可自由使用；其次，一間位于二層的共享工作室提供約25平方米的靈活空間，與廚房俱樂部露臺相連，居民可按日或周租賃使用；此外，位于地下的約10平方米的洗衣房可供居民洗滌與烘干衣物，同時也是大樓重要的第三場所。當然，高品質的共享空間還應該在居民接待親友時仍保有適度的私密性。這種私密性是通過一系列從公共領域到私密居所之間的過渡空間來實現的：從街道到門廊、內部花園、大堂、樓道、走廊，這些層層遞進的空間逐步建立了社會紐帶，完成從公共性到私密性的轉化，使居民能夠通過空間過渡逃離都市喧囂，最終進入受保護的私密領地，達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庇護所。

圖1.建筑與周圍城市空間的關系 （資料來源：ITAR事務所）

圖2.建筑的三種體量（資料來源：根據ITAR事務所圖紙標注）

圖3.社會住宅第7層平面圖（資料來源：ITAR事務所）

圖4.A棟建筑立面設計（資料來源：作者拍攝）

圖5.B棟建筑立面設計（資料來源：ITAR事務所）

圖6.預制構件應用 （資料來源：ITAR事務所）

2.2奈伊大道88號項目 （巴黎）

奈伊大道 （BoulevardNey）位于歷史上的軍事緩沖帶，二戰后環城公路的修建使該地區逐漸淪為巴黎的邊緣地帶，并滋生了非法交易活動。始于上世紀80年代的貝西與塞納左岸的城郊地區更新浪潮，直至2010年代才波及奈伊大道。特別是2018年T3b有軌電車的到來，才讓這一地區的更新出現轉機。這條電車線路也新辟了林蔭大道，實現了以公共交通激活公共空間，重新建立了該地區與巴黎市區的聯系。

ITAR事務所在此設計了兩棟社會住宅，其目標在于處理住房保障、高密度開發與延續地區風貌之間的關系。該項目于2020年竣工，建筑面積為5200平方米，共包含72套社會住房、一座含66個床位的托兒所和2家商鋪。

2.2.1回應城市空間：提升城市密度、尊重地區風貌

ITAR在這一項目中的設計意圖是，綜合考慮地塊周邊的建筑形態以及地區歷史風貌，以奈伊大道88號項目為紐帶，將該地區重新織入巴黎大都會網絡。

項目北側已有三座容納333套公寓的塔樓，對行人和居民造成了一定的壓抑感。新建住宅如何提升城市密度的同時又不降低既有塔樓居民的生活質量是首要問題。建筑師決定依托現有建筑的強烈形式并重新詮釋，將棋盤式布局邏輯作為基礎，新建的兩棟建筑與原有塔樓共同構成完整的“X形建筑群組（圖7）。錯位布局手法在保留原有塔樓望向巴黎市區視野的同時，避免了新舊塔樓的對視問題。新建住宅沿奈伊大道形成連續界面，強化了街道的圍合感并提升了空間品質。

此外，該項目還明確呼應了這一地區在1921至1939年間建造廉價住房（HBM）的風貌特征。這些在巴黎舊城墻遺址上建造的58500套公寓已成為巴黎北部城市風貌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典型特征是帶有裝飾性的裸露紅磚的廣泛使用。88號項目通過使用實心磚延續了上世紀社會住宅的風貌特征，多樣的砌筑技法也豐富了建筑表皮肌理（圖8）。

2.2.2建筑設計：創造舒適的建筑密度

（1）體塊處理

奈伊大道88號項目由兩棟分別為6層和9層的社會住宅構成，二者共用一個包含著托兒所的裙房。首先，兩棟住宅樓與場地內原有的三棟塔樓保持合適的間距，確保視野的完整性和私密性；其次，退臺處理為既有塔樓與新建公寓留出了景觀視野，也確保了托兒所庭院可獲得充足日照。最后，新建住宅樓通過滑動錯位的手法形成逐層收分的體量，并采用圓弧轉角與周邊塔樓的直角形成對比（圖9）。

（2）平面布局與室外空間

上世紀20年代建造的HBM為當時的低收入人群提供了高舒適度住房，其設施水平至今仍屬合理。88號項目在高品質的社會住宅方面繼續探索：所有住宅均享有雙向甚至三面采光；延伸至室外的陽臺將客廳、臥室和廚房與外部連通，拓展了室內視野。部分住宅采用日/夜間區域的分離布局，另一些則通過起居室主導臥室的設計，適應未來的差異化功能（書房、餐廳、影音室、游戲室、主臥套間等）。針對周邊塔樓的視線干擾問題，設計還采用磚砌格柵墻進行遮擋，使這些陽臺成為可自由支配的私密室外空間（圖10）。

（3）立面設計

該項目與毗鄰的高聳塔樓及地區歷史建筑的對話關系，主導了立面設計與材料選擇。已有的三座外觀單調重復的住宅塔樓給人以壓抑感，88號項目對此進行差異化處理。首先通過材料與色彩的統一處理、水平線條的規整排列以及圓角設計，將兩棟住宅整合設計為有機整體；其次通過微妙的退縮變化、陽臺與綠植帶的設計，使四面采光的立面呈現出相似而不重復的特征。在立面肌理上，以多樣化的磚材圖案與組合方式，構成精致的動態肌理，創造出建筑的整體性；而陽臺的轉角及護欄則以透空磚砌打造輕盈質感；建筑基座以磚砌網格包裹，其鏤空部分為商鋪櫥窗與托兒所入口（圖11）。

圖7.建筑與周邊場地的關系（資料來源：根據ITAR事務所圖紙標注）

圖8.HBM的紅磚立面（左）與88號項目的磚砌立面（右） （資料來源：ITAR事務所）

圖9.建筑體塊關系 （資料來源：根據ITAR事務所圖紙標注）

圖10.平面布局 （資料來源：ITAR事務所）

圖11.建筑立面 （資料來源：ITAR事務所）

（4）建造工藝：干式施工法

HBM的鋼筋混凝土框架結構相比傳統實心墻體更具經濟性，不僅加快了施工節奏，而且讓住宅平面布局擺脫了對厚重承重墻的依賴，在一戰后成為必然選擇。基于此，ITAR建筑師通過結構優化與承重體系的精準控制，最終采用了干式施工法。該施工法有利于減少施工對環境的影響，控制工地噪音、灰塵與污染；并且通過干式隔墻工藝減少廢棄物量與用水消耗。

2.2.3社會性考量：通過街道空間促進社會交往

ITAR認為居住空間不應止步于住宅的邊界，在高密度城市中，當住宅面積受限時，社區便成為居所的延伸。街道是重要的城市公共空間，承擔社會交往功能，因此建筑設計也應該參與推動街道生態系統的構建。88號項目通過界定適宜的空間尺度以重構街道，通過位于底層的托兒所與商鋪，營造宜人的步行區域，為潛在的接觸與互動創造機會：居民看見穿行的路人，路人與從業者交流，從業者識別居民一所有人共享互動，街道由此成為培育社區親密感的場所。

2.3里昂Emergence項目

1970年以前，里昂的帕爾迪約地區（laPart-Dieu）呈現舊兵營、鐵路公司與低效用地交錯的狀態；1970年代該地區開始按照現代主義的城市規劃原則進行改造，隨著帕爾迪約車站的建成和基礎設施的完善，該地區已成為僅次于巴黎拉德芳斯的法國頂級商務區；2001年三條有軌電車的互聯互通又進一步鞏固了其大城市樞紐的地位。2014年，里昂市將帕爾迪約地區的更新開發交給地方國企（SPL），同年委托AUC事務所負責該地區的總體規劃，目標是通過致密化和連接性等方式，提升區域空間品質。

Emergence項目是帕爾迪約地區城市更新的一部分，由ITAR、SUD和Wilmotteamp;Associes三家建筑事務所共同完成，這項耗資1900萬歐元的宏偉計劃以實現功能混合與社會融合為目標，努力讓居民重返城市中心。

圖12.建筑與周邊場地的關系 （資料來源：ITAR事務所）

該項目于2022年竣工，建筑面積為10027平方米，融合了住宅、教區中心（含禮拜堂）、共享辦公空間及商店等功能；住宅共138套，其中47套為青年公寓（即社會住房），其余為可負擔住房（affordable housing）。

2.3.1回應城市空間：融入城市形態、以密度激活街區

項目在帕爾迪約地區的北側，地塊呈梯形，長約70米，寬45米，毗鄰維萊特街與拉法耶特大道（CourLafayette）。該項目通過18層塔樓強化這兩條道路交匯處的景觀，其余部分則通過錯落有致的高度設計，來融入帕爾迪約地區整體布局（圖12）。Emergence項目完善了帕爾迪約核心區的功能，并在街區尺度上引入功能混合概念，構建一個晝夜不息的生活空間：138套公寓滿足居住需求，辦公樓提供工作場所，商業設施與教區中心串聯社交網絡，使密度成為豐富城市體驗的催化劑。

2.3.2建筑設計：保留建筑密度優勢

（1）體量關系

Emergence項目的建筑體量遵循AUC事務所制定的“活力基座”原則：一方面采用致密化、柔化、連接性等手段改變基地的現存缺陷（已有建筑位于街道上方8米架空基座上，以實現現代主義倡導的人車分行），以自然地面替代人工基座，并通過路網設計將行人置于核心、機動車限定于外圍。另一方面，設計不采用地塊中央孤立的塔樓模式，而是將功能單元分散布局：三棟建筑以清晰的幾何形體順應地塊邊界，保留中央庭院匯聚人行流線。這種“去中心化”模型既保留高密度優勢，又消解了巨型建筑的壓迫感，為當代中心城區的高密度開發提供了范式（圖13）。

（2）平面布局

項目的辦公空間被置于鐵路線與住宅之間，以降低噪聲污染；兩類住宅則分布于不同位置：青年公寓占據邦內爾-維列特（Bonnel-Villette）街角，可負擔住宅則位于維列特-拉法耶特大道（Villette-CourLafayette）轉角。辦公空間通過底層的L形廊道與住宅部分分隔，住戶和辦公人員以及參與教堂禮拜的信眾將在此交匯，教堂門廊嵌入在可負擔住宅與辦公樓之間的凹隙空間一功能的高度混合顛覆了超大尺度街區的封閉與勻質秩序，也間接呼應了1990年代巴黎左岸地區更新的“開放街區”范式。可負擔住宅幾乎全數配置落地窗，確保室內外空間的采光與流動性。青年公寓臨街面為7層，頂部有2層退臺，每戶居民無獨立室外空間，但可共享頂部的公共露臺（圖14）。

（3）立面設計

塔樓采用素白混凝土材質，并由混凝土肋構成外骨骼系統，這些看似支撐陽臺的豎向構件實則由陽臺樓板承托。通過調整每層混凝土肋的垂直節奏（時而兩層，時而單層），部分戶型可以享有雙層通高露臺，還可避免均質網絡導致的立面同質化問題。

Emergence項目中的窗戶與陽臺被擴大以加強住戶對城市景觀的感知一它們環繞著公寓，為每位居住者提供了雙重視野：其一是國際化的。項目位于里昂核心商務區以及跨區域乃至全國性交通樞紐地區，Emergence是面向火車站的重要城市界面；其二是本土化的。住宅的外部空間賦予居民體驗里昂城市景觀的日常經驗：延綿的陶瓦屋頂、圣福瓦萊里昂山丘、富維耶圣母院、阿爾卑斯山脈、勃朗峰與帕爾迪約地區塔樓群。從窗口俯瞰城市，可獲得對城市隱秘秩序可觸碰、可掌控的經驗。

圖13.建筑體量關系 （資料來源：根據ITAR事務所圖紙標注）

青年公寓則呈現為四面混凝土飾面的極簡體塊，其柱廊雨棚呼應塔樓的混凝土肋，并且圍合出植物與硬質鋪裝結合的復合空間，可容納大量使用者。辦公、商業等建筑的立面以黑色鍍鋅鋼覆面為特征，其間穿插粗肋條以強調辦公樓的網格體系及其標識性。為實現整體協調，方案還采用石材色調的混凝土來統一三棟建筑的基座層，強化了街區尺度的材質與色彩整體性（圖15）。

（4）結構設計

該項目的建筑結構自設計初期就考慮了其未來的適應性。承重節點集中于立柱，作為可拆卸砌塊隔墻的支撐體系，因此無需進行結構的重大調整就可以拆除或新建隔墻。作為市中心交通樞紐區項目，這種適應性設計為未來的潛在開發預留了可能性。

2.3.3社會性考量：通過公共空間促進多元人群交往

Emergence項目首先通過功能混合，容納了多元人群。通過提供可負擔住宅、青年公寓及首次購房者選項，吸引不同背景的居民。特別是青年公寓中的多種戶型，為單親家庭、福利機構青年、獎學金學生及經濟困難群體量身定制。該項目還通過公共空間的設置促進多元人群交往。例如，在住宅底層設有聯合辦公空間，旨在打造兼具職業交流與社區聯結功能的共享場所，連接青年職場人士；通過底層全天開放的廊道空間串聯辦公區、禮拜堂和住宅區，營造融合居住、工作與社群交流的場所，以混合功能營造出晝夜不息的活力街區，確保同一空間內的人群多樣性。

3.總結

從2000年SRU法頒布至今，法國社會住房的建設得到了快速發展，但今天仍面臨著三方面的重大挑戰：一是供不應求。盡管不少大城市，例如巴黎的社會住宅數量達到了26.9萬套，占全市住宅總量的比例已超過25.5% （2023年數據），但仍有27.7萬人在排隊等待社會住房的分配[2，快速建造仍然是未來的主要任務。二是對大量社會住宅造成城市的“再密度化”與風貌保護之間的協調。這集中體現在2001年以來巴黎兩任市長（貝特朗·德拉諾埃BertrandDelanoé，2001年-2014年；安妮·伊達爾戈AnneHidalgo，2014年至今）對城市“限高令”的挑戰[3]。這對建筑師如何通過“再密度”手段將大體量的社會住宅融入城市環境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再密度化”的討論也恰好回應了當前氣候變化和能源短缺背景下，法國大都市提出的空間集約發展的遠景，包括減少土地消耗，提倡職住平衡的“15分鐘城市”概念（Villedu quartd'heure）等。

通過三個社會住宅項目的實踐，ITAR事務所對這三方面的挑戰給出了自己的回應：首先，建筑師將社會住宅設計置于城市密度提升的整體背景中，“再密度”的同時尊重場地歷史與環境，從體塊設計和材料運用等方面回應場地加密和風貌延續的要求；其次，建筑師通過多樣的平面布局、動態的立面設計、豐富的材料使用，創造高品質且具有標志性的住宅空間，平衡高密度開發與住房宜居性、私密性要求；再次，在建造中運用預制建造工藝，縮短施工周期、減少污染，并且為趨同的工業化建造模式重賦“人文特質”，將技術革新與個體使用需求與地域敘事相結合；最后，ITAR事務所格外注重在社會住房中的社會關懷，通過共享空間、街道空間、底層公共空間等促進鄰里交往與融合，讓宜居性與共享性并存，并促進社區歸屬感的形成。

圖14.底層平面圖 （資料來源：ITAR事務所）

參考文獻：

[1]楊辰，政策、社會、空間—法國大型居住社區的建設與治理（1850-2010）[J].國際城市規劃，2017（4）： 111-117.

[2] Apur，Leschiffresdu logement sociala Paris[R].Paris：Apur.2023.

[3]游威玲、高軼超，更新巴黎的可能——克里希街區開發的20年[J].設計新潮，2017（4）：8-79.

[4]Taillandier I， Cardin L，Namias O.Density of lives： ITAR architectures 3 volumes[M].Brussels：EPURE.2022.

[5]Batignolles街區住宅項目介紹：https：//itar.fr/en/batignolles

[6]奈伊大道88號項目介紹：https：//itar.fr/ney

[7]里昂Emergence項目介紹：https：//www.metalocus.es/en/news/multidisciplinary-block-emergence-lafayette-sud-architectes-itar-architectures-and-wilmotte-associes

[8]里昂 Emergence項目介紹：https：//chroniques-architecture.com/une-emergence-a-la-part-dieu-signee-itar-sud-et-wilmotte/

圖15.三棟建筑的立面設計 （資料來源：ITAR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