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記得您送給球球的長命鎖嗎?找不到了。”“云霞,咱們一起找!”老李尋思,自己明明給球球戴脖子上了啊。
“噼里啪啦”一陣爆竹聲鉆進老李的耳朵,他一下子睜開眼睛。“嗨,幸虧是個夢!”老李透過玻璃瞅瞅窗戶外,天已經蒙蒙亮,老李趕緊從炕上爬起來洗把臉,飯也沒吃,挎上早已收拾好的帆布包,剛要開門,屋外就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老李打開門,大門外站著一個女人,門邊上還停著輛黑色小汽車,女人手上牽著一個男孩。“爸。”女人聲音甜甜的。“云霞?”老李抬起右手使勁揉揉眼睛。“是我呀,云霞。”“球球,快叫爺爺。”云霞把男孩推到他眼前。老李看著男孩那張臉,“砰”,他的心碎了一地,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轉。他慢慢彎下腰把球球抱起來:“快進屋,快進屋!”
“云霞,都三年了,我天天晚上睡不著覺,只要一合上眼就夢見你和球球。”老李摟著球球坐在火炕上,“球球,熱了吧?”老李脫下球球的外套,赫然發現了那把閃閃發光的銀質長命鎖。他伸出手摸正面圓潤飽滿的“長命百歲”,摸背面那個活靈活現的小娃娃。“爸,自從臨走時您把奶奶給您的長命鎖給球球戴上,就沒有摘下來過。”云霞望著老李移動的手細聲細語,“您說球球戴著它,就不會老生病,就會健健康康的。”老李眼睛里像漲了潮水。“您看,球球壯實得像不像一頭小豬?”老李眼睛里的潮水溢出來:“孩子,可你咋瘦了一圈呢?”又指指云霞的額頭,“都長溝溝了。”
“云霞,你們娘倆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爸,讓您擔心了。”云霞也哭。“都怪我沒本事,我這個老寒腿啊!”老李使勁捶打著他的右腿。“爸,快別這么說。”云霞一把拽住老李的手,接著告訴老李,自己在縣城一個工地的食堂做飯。“嗯,有事干就好。”“爸,我們來時見你拿個包包,您這是要去哪啊?”云霞眼睛里滿是疑惑。“云霞,這不快過年了,昨天趕集見到了你姑的表兄,他告訴我在縣城看到過你,知道了你住哪里,我就尋思今天坐車看你們去。一開門,你們倒已經站在跟前了,嘿嘿。”老李摸摸他的后腦勺由哭轉笑。“爸,是我對不住你,沒有早早地來看你。”云霞的語氣沉重起來。
三年前的一天,縣城的大街上,一個女人背著個娃,一會兒走進一家商店,一會兒走進一家火鍋店,一會兒又走進一家服裝廠,從早上一直到中午,又從中午到晚上,她早就裂開的心,現在又被那些老板撒上了一層鹽。“你有資格證書嗎?”“倒是挺年輕漂亮的,可有個娃?”“帶個娃咋上班?”……
“媽,我餓了!”兒子一直嚷嚷,娘倆就近走進一家包子鋪。她只給兒子買了兩個包子,她呢,在一旁抹眼淚。“大妹子,家里遇到啥事了嗎?再怎么也得吃飯啊,沒聽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嘛,給,吃!”鄰桌一位觀察她好久的高個子中年男人給她端過來一盤包子,“有啥為難的事,說說我聽聽。”吃完飯,他領她去他們工地食堂,還幫她把孩子送到附近幼兒園。娘兒倆沒住處,他騰出自己的單人宿舍,自己去和兄弟們擠通鋪。孩子生病高燒住院,他撇下工作,和她一起照顧孩子到出院。漸漸的,她喜歡上了他,打了多年光棍的他也中意她。
聽著云霞的述說,老李不住地點頭。“爸,”云霞用手絞著衣襟,一臉扭捏,“劉洋,他今天也來了,是他開車帶我們娘兒倆一塊來的。”老李一拍大腿站起來:“這孩子,咋不早說!他在哪?”“他在外邊車里呢。”“人家第一次來,可不能怠慢人家。快去,快去叫人家屋里坐。”
一會兒工夫,云霞拉著高個子男人進了屋。“劉洋,叫爸!”“爸!”老李哽咽道:“好孩子。云霞父母早就不在了,我也是黃土埋半截的人了,往后云霞和球球就托付給你了。”“爸,您放心!”兩個男人的大手握在了一起。
老李從炕上的帆布包里掏出一沓錢,說:“云霞,自從你走后,村里照顧我,每月給我發幾百元生活費,這是攢下來的,你拿著。”“還有,今年公家修高速公路,用了咱家的地,給咱家補償了一筆錢。”老李又拿出一張銀行卡。“我不要,留著您自己花。”“叫你拿著你就拿著!”老李塞到她手里。云霞淚流滿面:“爸,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明白,你讓我帶著球球離開家,是怕我走不出三年前的那件事。爸,從今往后,我們會給您養老送終。”“云霞,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親閨女。”
三年前,老李的兒子亞東在一次救火時犧牲了。
那把掛在球球脖子上的長命鎖熠熠生輝,見證著人世間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