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音布魯克

1

驀然間已有的抒情或獨白在他鄉變作沉默

原來詩也有家

有生身之地

離不開養育它的泥土原鄉

2

舉目四野不見風吹不見草低不見牛車馬車

不見苜蓿和蜂兒沒有樹

巴音布魯克只有草貼著大地胸脯的草草地，草地

還是草地

清風吹斜的雨絲里昨晚已經泛黃的草場轉眼又綠了連石子兒都綠了

3

寫到花草間的羊

和羊群

忽然想到佩索阿

以為看羊就看到自己

我注視我們

就看到羊群

羊兒不管這些雪白的身子雪一樣不假思索吃草，吃草，吃草

不吃別的

轉身的時候

所有黑頭朝向草綠

沒有聲音

4

閃電從高處

放走流水

雪山從高處

放走流水

匯成天都河

九曲十八彎帶著雪色

九曲十八彎

是不是更像閃電著陸

我在心里默念

去吧，去吧尋找你的大海草地說：海子不是海嗎？草海不是海嗎？

大海說：

來吧，來吧等什么等

我要讓一棵草

讓一粒草籽上的魚子

成為魚

5

深秋，深夜

滿草原的白天鵝

聚在開闊的河灣開會

商量遷徙的事情

月夜起飛的白天鵝

像飛機

實在飛不動 就用翅膀捂住冰天雪地 天鵝也流淚，淚水成湖 人們稱之為天鵝湖

6

天鵝湖邊絲綢古道龐大的土堆

渾圓的土堆

如天壇

外圍是一圈兒又一圈兒

開了花的石頭

假使這是出于偶然

定然是天意

構制如同蒙古包

久久注視它頂部的凹處

不像坍塌，不是缺陷

那是讓額吉把氈房的穹廬打開

透光，透氣

散發奶茶的香氣和歌聲

一個千年萬年的土堆

為我的見證作證吧

陽光刺入額爾文雪峰

化作泉水

先人進入泥土

扎下深根

當我寫下你的名字

不用虛構，不用心象，不用幻象

你直接來到我詩中

巴音布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