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司法重整的國企紓困治理案例研究

【中圖分類號】F27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994（2025）15-0104-6

深化國企混改，實現問題企業出清與脫困治理，推進產業結構調整和資源最優配置，實現經濟的高效運行和可持續發展，已成為我國國企治理的重要議題。以司法重整為工具推進國有問題企業混改，并進行紓困治理，具有理論上的可行性（馬新嘯等，2021）。基于此，本文以吉林吉恩鎳業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吉恩鎳業\"）通過司法重整成功脫困為案例，深入挖掘國企選擇司法重整進行混改以解決企業危機的主要動因及途徑，探究其影響和作用機理。相關文獻在研究司法重整時主要關注企業破產法程序，而對將其作為國企改革工具的功能探討不足；國企混改研究則側重于政策設計，忽略了法律程序對混改的強制性推動作用（劉航等，2023），具體理論缺口包括：法律強制性與市場化協同機制的結合，以及司法重整程序中利益相關者關系的重構。本研究通過剖析吉恩鎳業案例，揭示了司法重整在國企混改中的法律強制作用，并拓展了企業破產法與國企改革交叉研究的理論邊界；深度挖掘債轉股策略的治理效益，通過債轉股將主要金融機構從債權人轉化為企業股東之一，為民營企業在國企混改中融入治理結構提供實際可行的參考范例；打通司法重整與國企混改的機制壁壘，為困境國企的制度化紓困提供了創新性范式。

一、文獻綜述

（一）國企混改與紓困治理研究

依據委托代理理論，現有文獻主要聚焦于研究混合所有制企業治理機制，特別是激勵、監督與溝通三個關鍵維度。混合所有制改革過程中，隨著股權結構調整，企業會實施激勵策略，如推行員工股權激勵計劃。民營企業參與可解決國有股份主導引發的內部人控制和監管不足問題，提高國企管理層對業績薪酬和員工離職率的敏感性，提升企業內部管理效率（李糧，2020；劉瀲等，2024），抑制企業股價同步性（張榮武和羅瀾，2021）。政府應減少對企業的直接干預，不強制推動兼并重組，審慎運用產業政策，確保市場機制順暢運行（聶輝華等，2016）。在國企改革方面，要明確企業定位，實施分類改革，減少政治因素對企業經營的干擾，加強市場化考核，確保企業健康發展（盛明泉等，2021；倪宣明等，2022）。混合所有制改革在解決國企治理問題上效果顯著（方明月和孫鯤鵬，2019）。因此，對于國有企業而言，應當積極采取措施，降低管理成本并提升管理效率，實現資源高效配置和治理效果最大化，從而助力企業釋放內生動力，最終提升企業價值與可持續發展能力。

（二）司法重整相關研究

司法重整程序又稱破產重整程序，是經利害關系人申請，在審判機關主持和利害關系人參與下，對不能支付到期債務、陷入財務困境但有再生希望的企業，進行生產經營整頓和債權債務清理，使其擺脫困境、恢復營業能力的特殊法律程序。破產重整方式分為存續型和清算型兩類，根本差異在于原始債權債務關系是否由持續運營的企業實體承擔（申來津和張中強，2017）。在破產模式下，被重組企業的債權債務主要通過清算程序清償。在清算與重整流程中，被重整企業核心價值資產保留，先前的債權債務關系與持續運營的企業實體徹底分離（池偉宏，2021）。破產重整制度在司法實踐中得到較為廣泛的運用，挽救了大量危困企業，優化了資源配置，推進了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艾文和惠寧寧，2017）。

本研究旨在探討國企通過司法重整途徑實現改革，并分析其助力企業擺脫困境的途徑及效果。通過理論探討與數據分析相結合的方法，為國企混改的理論框架與實踐模式探索提供數據支撐。現有研究在企業紓困治理措施和國企混改實施方法上仍未達成共識，主要歸因于國企經營環境和自身特性的多樣性，難以形成通用治理方法。本研究通過綜合分析典型案例，結合企業資不抵債的成因，為國企紓困治理政策制定提供借鑒。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框架

基于公司治理理論、委托代理理論、資源依賴理論與制度理論，本文構建“法律強制性賦能一市場化協同執行—資源再配置增效\"（Law-Market-Resource，LMR）的聯動治理框架（見圖1），旨在通過司法重整推動國企混改以實現紓困治理目標。本研究選取地方重資產國企吉恩鎳業為案例，聚焦其混改重整途徑，分析其混改重整效果及影響，為國企混改重整和公司紓困治理提供經驗與對策。

（二）案例選取

本文選擇吉恩鎳業作為研究對象，原因如下： ① 案例具有典型示范性。吉恩鎳業重組案作為吉林省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集團系列重組案件，其司法重整程序完整覆蓋混改與紓困全過程，體現了法律強制性與市場化的協同。該案例的成功標志著吉林省國有企業在司法重整路徑上取得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重大進展與突破，案例本身則成為有效化解債務風險、推動企業轉型升級的典型案例。 ② 債轉股策略將債權人轉化為股東，為利益相關者關系重構提供了實踐場景。此外，通過公開招募投資人的方式，并輔以競爭性的投資方案選擇機制，確保改革的公正、透明與高效推進，最終實現“債權人滿意、職工滿意、投資人滿意\"的效果，以混改實現紓困。 ③ 政府角色從“直接干預者\"轉向“規則監督者”，契合制度理論中的角色轉型邏輯。以往，政府在國企經營中往往扮演直接干預者的角色，而在吉恩鎳業的司法重整過程中，政府更多地作為規則制定者和監督者出現，確保了重整程序的公正性和透明度。基于此，將該案例作為研究對象，有利于啟發對司法重整對于國企紓困治理的途徑和影響的思考。

三、案例分析

（一）案例簡介

1.吉恩鎳業簡介。吉恩鎳業自2000年創立以來，經過穩健發展，于2003年9月在上海證券交易所成功上市，成為業界矚目的中國上市公司鎳業領域的先鋒企業，被譽為鎳業“第一股”。司法重整前，吉恩鎳業的實際控制人為吉林省國資委，其擁有 25.10% 的股份，昊融集團為吉恩鎳業的母公司。吉恩鎳業在 2014～2016 年連續三年虧損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吉林省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于2018年11月依法裁定受理吉恩鎳業重整一案。吉恩鎳業重整前五年經營狀況如表1所示。

表1 吉恩鎳業重整前五年經營狀況

2.吉恩鎳業危困狀態識別。

（1）實際利潤法。如表2所示，吉恩鎳業 2014～2017 年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實際利潤為負值。

表2 實際利潤法對吉恩鎳業狀態認定

這種方法可能存在誤判的情況，將那些目前雖處于虧損狀態，但未來有潛力獲得顯著增長的新興公司誤判為問題企業。同時，為避免因連續三年虧損而被打上特別處理（ST）的標簽，一些上市公司可能會采取不正當手段操縱利潤。因此，僅依賴這一標準識別問題企業可能會導致疏漏和誤差。

（2）CHK法。CHK法即在計算企業現有條件下所能享受到的最優利率的基礎上，通過將其與企業實際支付利率進行對比，將實際支付利率遠低于最優利率的企業認定為問題企業（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課題組等，2019）。考慮到各個國家的市場情況不同，通過應用調整后符合我國市場的CHK模型進行計算可以觀察到，在2013～2017 年，吉恩鎳業剔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稅前利潤，以及進一步減去政府補助之后的凈收益，均明顯為負數。其凈利潤的變動趨勢表現為從“巨額負值\"逐漸趨向“微弱正值”，但值得注意的是，這一微弱正值的實現依賴于大量的政府補助。基于上述數據分析推斷，吉恩鎳業在盈利能力上表現不佳，續貸能力亦顯薄弱，其持續運營主要依賴于政府提供的直接補助。

結合這兩種評估方法的結果，在重整之前吉恩鎳業已經是一個典型的問題企業，其財務狀況表現為高額債務和負資產。依靠公司自身的經營策略調整已不足以擺脫困境，迫切需要外部力量的介入來進行重整。

（二）吉恩鎳業深陷困境的動因分析

1.激進的海外擴張激增資產負債率。2009年，吉恩鎳業戰略規劃提出，要把握成本洼地機遇，深化礦產資源整合策略，以資本運作強化并拓寬國內外礦產資源開發合作戰略。但當時鎳價急跌，公司業績受到重創，跌幅超70% 。不過公司仍將其視為契機，自2009年起推進海外收購戰略。當年成功收購皇家礦業，成為加拿大LibertyMinesInc.公司控股方，后又成為加拿大VictoryNickelInc.公司和澳大利亞MetallicaMineralsLtd.公司主要股東，獲超40萬噸境外鎳金屬權益儲量。這一系列擴張展現了公司的發展雄心，也埋下了潛在的挑戰與風險。

其中，加拿大皇家礦業收購案是知名“拳頭項目”，總收購價約9.425億元，收購資金主要來自自有資金和銀行貸款，公司還通過貸款、發債等方式籌資。到2009年3月底，賬面貨幣資金達14.86億元，收購后將發行新股募集配套資金用于礦山建設等。公司表示，在收購后不久便能獲得足夠的現金用于償還貸款。當時公司資產負債率為 47% ，若收購成功，額外籌得5億元銀行貸款，資產負債率將升至約 52% ；若2009年定向增發再融資，資產負債率有望降至約 44% 。然而，吉恩鎳業實際財務狀況并未如預期那樣改善，資產負債率從2009年底的 55.43% 升至2012年底的近 82% （見表3），遠超同行。究其原因主要是過度投資導致的長期虧損。截至2012年末，公司流動負債（101億元）超流動資產（54億元），營運資本達-47億元，財務波動引發年報審計機構關注。

表3 吉恩鎳業2009～2013年資產負債率

2.巨額募資稀釋股權控制力。吉恩鎳業于2012年年報中明確表示：“公司正在進行境外項目收購與建設，主要依賴短期銀行貸款，使得營運資本短期內為負。為減輕影響，公司利用商業信用融資提高現金效率。隨著皇家礦業Nunavik鎳礦等關鍵項目的建設和投產，預計公司盈利能力和流動比率等核心財務指標將顯著提升。”在對吉恩鎳業進行深人分析后發現，一開始其改進的途徑是通過大規模定向增發進行資本運作和收購兼并，實現快速擴張。2013年5月的定向增發方案失敗后，該公司在年末果斷推出總額高達60億元的新增發方案。大量資金不再被用于支持新項目的開展，而是被用來償還銀行和多個金融機構的負債。此次的增發操作顯著降低了昊融集團作為公司大股東的控制能力，其股權占比從 54% 降低到約 27%

3.籌劃重組失利且被實施 ^*ST 。吉恩鎳業股票于2015年8月26日停盤，9月11日公司宣布進入重大資產重組程序。12月9日，公司董事會決定終止該事項。同時，因 2014～2016 年連續三年虧損，公司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截至2016年4月，公司貸款、銀行承兌匯票和國內信用證等債務累計達12.26億元且出現逾期，加劇了企業財務危機。2017年5月26日，因連續三年虧損，公司股票暫停上市。2018年4月28日，公司年報顯示2017年度虧損且凈資產為負，被會計師事務所出具保留意見審計報告，吉恩鎳業股票終止上市。

（三）吉恩鎳業紓困治理的政策選擇

根據上文的分析，吉恩鎳業債務負擔重、現金流斷裂且失去償債能力，深陷困境。2018年9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頒布的《關于加強國有企業資產負債約束的指導意見》指出，要建立完善國有企業資產負債約束機制，強化監管，使高負債國企資產負債率回歸合理水平，分行業設置約束指標標準，對超標企業采取管控措施。此外，吉恩鎳業受吉林省國資委控股和高負債率制約，傳統行政手段難以推動其混改。為此，吉林省政府與省高級人民法院構建兩級工作體系，以省政府為主導，聯合省高院及多部門成立專項工作組，統籌協調吉恩鎳業重整工作。

作為曾經的“鎳業第一股”，吉恩鎳業重組前是資本密集型企業，擁有生產設施、原材料等大量資產，資產總額達123.36億元，員工有4121人。實施破產清算，不僅會導致大量員工離職失業，還會對產業鏈上下游產生連鎖反應，給社會穩定和產業鏈完整帶來巨大風險。在我國現行市場監管政策下，上市公司債務重組審核復雜，最終吉恩鎳業重組計劃未能實現。

司法重整的主要優勢在于，它能夠維持企業經營的連續性，若企業能通過司法重整繼續其業務，債權人的利益也將獲得充分的保障。我國2007年出臺的《企業破產法》指出，重整制度是對可能或已經破產但有挽救希望的法人企業，通過協調各方利害關系人利益，借助法律強制進行營業重組與債務清理，避免破產、使其重生的法律制度。在國有企業重整中，該制度可助困境國企重生。經全面評估，吉林省委和省政府選擇司法重整為主要處理手段，借助混合所有制改革政策機遇，積極吸引資本雄厚、運營能力出色的外部策略性投資者。

（四）吉恩鎳業混改重整的途徑及效果分析

1.重整方背景介紹。中澤控股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中澤集團\"）創建于1995年，主要從事投資并購和企業運營。吉恩鎳業在2018年4月開始實施司法重整。2018年11月吉林市法院公開招募戰略投資人。經過幾個月的激烈博弈和多方考量，最終于2019年4月法院裁定重整計劃，昊融集團最終引入中澤集團作為戰略投資人，共同成立吉林中澤昊融集團有限公司（簡稱“中澤昊融”）。

2.吉恩鎳業混改重整的途徑分析。

（1）股權結構的變更。為滿足吉恩鎳業重組的戰略需求，中澤集團與昊融集團聯合投資，共同創建合資企業，即中澤昊融。昊融集團將其持有吉恩鎳業的股份全部讓渡給中澤集團。吉恩鎳業的實際控制人由吉林省國資委變更為中澤昊融，中澤集團擁有 56.51% 的股份。

（2）債務重組降杠桿。吉恩鎳業重組的首要目標是解決緊迫的債務危機。盡管中澤集團通過重構控制權已獲得對其的控制，但如果吉恩鎳業的債務問題未能得到有效處理，那么接下來的重組方案可能會遭遇失敗。為解決巨額債務問題，中澤集團決定提供12億元資金支持，推動其重整進程。此外，中澤集團與吉林銀行簽訂借款合同，申請貸款12.5億元用于支付并購交易價款及費用。資金來源及償付方式如表4所示。通過實施債務重組計劃，吉恩鎳業剝離價值不高的資產，并清除高達118.05億元的債務負擔，使得公司的資產負債率大幅降低到 28.55% ，為企業從根本上擺脫財務風險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從表5吉恩鎳業負債變化分析，2018年以來，公司資產負債率顯著下降，從 122% 降至 28.55% 。重整前，其資產負債率明顯高于行業平均水平；2019年重整完成后，其資產負債率基本保持在行業平均水平之下。此次重整使吉恩鎳業擺脫債務危機，初步達成紓困目標。

表4 吉恩鎳業債務重組方式

（3）治理層重構。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重點不僅是資本結構多元化，更關鍵的是公司治理、運營機制及企業文化等深層次整合（潘克勤等，2022）。吉恩鎳業引入中澤集團參與混改，已初步控制財務危機。為實現徹底紓困轉型、激發企業自我增長與發展能力，吉恩鎳業深化內部治理。一是變更控股股東和實際控制人。中澤集團通過子公司中澤昊融參與重整，成為新控股股東，持有吉恩鎳業 56.51% 的股份。于澤國因持有中澤集團 60% 的股份，間接掌握吉恩鎳業的管理權和控制權，吉恩鎳業實際控制人由吉林省國資委變更為于澤國。二是改組董事會。2018年12月重整伊始，中澤集團召集人員，推進吉恩鎳業董事會和管理層人事調整。2019年，吉恩鎳業形成以于然波為首的新領導體系，董事會其他主要成員更換率達 50% 。此外，中澤集團全力推進吉恩鎳業內部管理機制革新，完善法人治理結構。借董事會重組契機，集團系統性優化與細化決策流程，明確吉恩鎳業經營層職責并確保建立和履行問責制度。同時，集團修訂《公司章程》等核心規章制度，鞏固治理體系和內部控制框架，為規范運營和有效管控構筑制度防線，確保治理活動按既定流程和程序執行。

代理成本是衡量管理績效的關鍵指標，常通過管理費用率體現（見圖2）。根據圖2數據，吉恩鎳業重整前后管理費用率顯著下降。中澤集團持股 56.51% ，通過制衡原國有股東降低代理成本，管理費用率從2016年重整前峰值 16.73% 降至2019年的 9.41% 。此外，新任董事會引入民營企業管理層，決策流程從“行政審批\"轉向“績效導向”，投資收益率顯著提升，從2017年重整前的最低點-264.56% 增長到2021年的 18.59% 。這些變化表明，重整后吉恩鎳業的董事會和管理層協同效能較高。

表5

吉恩鎳業重整前后以及行業平均資產負債率比較

圖2吉恩鎳業重整前后的管理費用率和凈資產收益率

（4）調整運營模式。國企混改的愿景超越單純的資本整合，核心是促進公司治理、運營策略和精神文化全面融合。吉恩鎳業引入中澤集團參與混改，邁出“止血\"第一步，支撐企業穩定經營。此外，吉恩鎳業還采取了如下一系列措施。一是優化組織架構。管理團隊對其原有組織結構進行了根本性重塑和革新。采用運修一體化管理，實現連續生產、不停產檢修的新生產模式，公司人員精簡 19.4% ，其中生產人員減少 24% 、技術人員增加 7.5% 為實現決策高效性及管理層協調管理打下堅實的組織架構基礎。二是調整經營策略。首先，優化總體定位，確保產品產能釋放，穩固鎳鹽及合金市場地位，推進新能源材料產業發展。其次，優化業務結構，處置低效資產以提高運營效率，推進\"6萬噸硫酸鎳項目\"和三元鋰電正極材料研發，構建產業鏈聯盟，滿足可持續發展。最后，促進企業向高技術轉型，將資源與技術優勢轉化為規模和效益優勢，實現電解鎳產量6731噸，超計劃 109% ，創最長生產周期和最高紀錄。三是增強資本運作。吉恩鎳業啟動年產6萬噸硫酸鎳項目，總投資11億元，分兩期建設，旨在提高生產能力和銷售收入。通過技術攻關和工藝改造降低成本，電解鎳加工成本每噸降低2000元，年節約成本1346萬元。同時，優化管控模式和生產周期，2023年營業收入達40.69億元，實現成本降低和產品質量提升。

3.吉恩鎳業混改重整成效分析。為比較吉恩鎳業混合所有制改革和重整前后的業績變化，本研究采用結合財務指標和行業平均水平的復合評估方法，以減少行業整體波動對評價結果的干擾。行業平均業績依據中國證監會發布的《有色金屬行業》分類規范，選取相關上市公司財務數據，排除吉恩鎳業的數據進行計算。

根據圖3數據分析， 2019～2023 年重整后，衡量財務表現的資產收益率（ROA）和股東權益收益率（ROE）較重整前呈穩定增長趨勢。與行業橫向比較，吉恩鎳業財務表現雖與行業平均水平一致性較高，但重整后股東權益收益率（ROE）水平高于行業平均水平。這表明，重整政策推動吉恩鎳業財務績效提升，同時行業繁榮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圖3吉恩鎳業重整前后各項績效指標對比

綜合分析重整前后的指標變化，可知資本市場對重整計劃反應迅速且積極。2019年重整完成后，吉恩鎳業業績明顯改善。重整后政策調整有效提升了企業財務表現，實現了企業穩定發展與初步紓困治理。與行業平均水平對比發現，吉恩鎳業業績雖與行業有較高同步性，但其業績水平高于行業平均水平。

四、研究結論與啟示

（一）結論

本文基于吉恩鎳業重整案，分析其以司法重整進行國企混改，從而實現企業脫困治理的動因、路徑及效果。研究發現：吉恩鎳業以司法重整推進國企混改，實現資源配置優化和資本結構合理化；借助政府調節，以司法重整為工具公開競標引入中澤集團，助力企業脫困，其產業經驗與吉恩鎳業資源稟賦互補，提升資源配置效率。同時，通過債轉股使金融機構債權人成為股東，從“外部債權人\"轉為“內部利益共同體”，降低企業償債壓力，提升資源獲取能力，降低企業債務風險，提升內部治理效率，優化股權結構。具體如下：

1.司法重整通過法律強制性突破國企混改的行政壁壘，為市場化協同提供制度保障。在司法重整框架下，國有企業引入多元化資本，可打破單一所有制束縛，實現股權多元混合，激發內在活力與創新動力。同時，司法重整能解決國企歷史遺留問題，優化債務結構、減輕財務負擔，為企業未來發展奠基（欒甫貴和張建軍，2011）。

2.債轉股策略重構利益相關者關系，強化市場、政府、企業三者之間的共生關系。在吉恩鎳業重整案中，政府及相關部門有效介入市場，選擇司法重整進行國企混改，引入中澤集團作為戰略投資者。以混改消除債權人對重整的顧慮，加快重整受理進度，巧妙化解企業被清算清出市場的危機。

3.政府角色轉型（從干預者到監督者）是司法重整驅動紓困治理的關鍵制度條件。此轉型通過法律賦權、考核機制改革與利益協調，規避行政干預造成的資源錯配與代理成本攀升問題，為國企混改提供法治化、市場化制度環境。吉恩鎳業的實踐顯示，只有政府恪守監督者定位，司法重整才能發揮\"市場化拯救\"功能，實現紓困治理的長期可持續性。

4.通過債轉股策略有效降低企業債務風險。以吉恩鎳業重整案為例，讓金融機構從債權人轉變為企業股東，降低資產負債率，打破傳統企業債務結構，使企業財務更穩健。同時，將民營企業納入國企混改，為企業帶來資金與管理經驗，激發內部管理改革，推動企業提升運營效率和市場核心競爭力。

（二）啟示

基于上述發現，可以看出吉恩鎳業借助政府的調節作用在司法框架內積極探索混合所有制改革，以債轉股的方式引入戰略投資者，有效應對債務危機，強化內部治理效率，實現企業脫困。通過對吉恩鎳業重整事項的系統研究，本文提出如下啟示：

1.選擇何種戰略投資者是國企混改首要考量的關鍵因素。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核心目標是實現公司治理協同及資源優勢互補。本研究中，中澤集團的加人不僅實現了與吉恩鎳業資本融合，更在管理體制優化和技術創新推進上與吉恩鎳業形成合作效應。在股權結構方面，中澤集團通過實際控制權掌握約 56.51% 的股份，避免國有股份一股獨大。這種股權結構安排可防止單一股東持股比例過高引發的利益矛盾，確保戰略投資者在吉恩鎳業戰略規劃和日常運營中發揮核心作用，降低代理成本，提升治理效率。

2.企業應注重借助政府的杠桿撬動作用。當國有企業經營狀況嚴重惡化，政府無法持續背書時，企業會失去自我恢復與發展能力，陷人困境。為實現問題企業的有序退出，政府應明確自身在市場經濟中的定位，減少對企業與市場的非必要干預，轉變為引導、服務和監督角色，避免過度介入。同時，要激發市場機制活力，遵循優勝劣汰法則，完善破產重整制度，確保市場主體合理有序退出。本研究的吉恩鎳業重整案中，吉林省政府與司法部門主動擔責，協調市場機制，推動吉恩鎳業混改與重整，助其脫困并奠定發展基礎。

3.善用綜合性市場工具一債轉股策略。債轉股是綜合性市場化降杠桿工具，能顯著降低國企資產負債率，優化融資結構并改善融資環境。通過實施債轉股引入戰略投資者重整，能解決短期高負債問題，推動企業恢復運營、轉型升級和產業結構優化。在吉恩鎳業重整中，中澤集團作為戰略投資者，通過債轉股優化資本結構、降低成本、提升效率，重新審視市場定位，尋找新增長點與競爭優勢，優化資源配置、降低成本、提高產業競爭力。

本研究對吉恩鎳業的案例分析表明，司法重整驅動的“法律強制賦能一市場協同執行一資源再配置增效”（LMR）框架，為國企混改紓困提供了制度化路徑：其一，通過法律強制性打破國有股獨大壁壘。其二，強化市場化協同作用，中澤集團作為戰略投資者注資12億元，重構治理主體并降低委托代理成本。其三，實現資源再配置，剝離低效資產118.05億元，資產負債率從 122% 下降至 28.55% 。本研究證實司法重整作為平衡政府監督與市場效率的法治化工具能夠有效實現國企紓困治理，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下困境企業治理提供普適性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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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黃艷晶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