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塊數據”賦能大學共同治理的邏輯與路徑

基金項目：全國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2022年度重大課題“新發展階段教育促進共同富裕研究”（課題編號：VFA220003）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458x（2025）7-0115-14

一、問題提出

建設高質量高等教育體系需要大學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支撐與保障（眭依凡＆王改改，2021）。在信息化時代，實現教育治理現代化急需信息技術的支持與賦能。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關于高等教育的重要論述以及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等文件中提出利用現代化信息技術變革教育治理方式，推動大學治理體系現代化（新華網。2019；姜朝暉，2021）。當前迅速發展的區塊鏈、大數據等數字化信息技術正在深刻改變教育形態，也為轉變教育治理方式和推進教育治理現代化提供了較為重要的技術支持（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2018；鄭旭東等，2022）。依靠區塊鏈、大數據等信息技術推進高等教育治理體系現代化是國家與社會的共識（新華網，2019；中國遠程教育雜志社，2020）。

現代大學是典型的利益相關者組織，不同利益主體的訴求制約著大學治理的走向，共同治理已經成為當下各國大學的普遍選擇，也是實現我國大學治理現代化的必然要求。然而，大學共同治理不會自動實現有效的共同治理，當前仍面臨“數據孤島”、治理主體間的信任不足等問題，而“區塊鏈+塊數據”可從信息技術層面解決這些難題。那么，“區塊鏈+塊數據”何以推動大學共同治理？“區塊鏈+塊數據”在賦能大學共同治理時面臨哪些挑戰？解答上述研究問題，首先應該厘清“區塊鏈+塊數據”本身的技術及其結構，進而在此基礎上討論“區塊鏈+塊數據”引人大學共同治理的邏輯和基本路徑，為信息技術賦能我國大學共同治理、提升治理能力提供借鑒。

二、相關研究回顧

（一）大學共同治理的內涵與數字化轉變

1966年，美國大學教授協會、美國教育委員會及美國大學董事會協會聯合發布了《學院與大學治理聲明》（以下簡稱“《聲明》”），首次提出共同治理的概念，即“基于教師和行政部門雙方特長的權力和決策的責任分工，它代表教師和行政人員共同工作的承諾”（于楊，2009，p.9）。目前，學界對大學共同治理的闡釋大都是基于《聲明》而展開的，普遍認為共同治理是大學利益相關者通過責任分工與權力共享的形式進行共同決策或合作的機制（甘永濤，2008；洪源渤，2010，pp.123-124）。大學共同治理的實現涉及幾大要素：信任、溝通和共享。其中，信任關系的建立是不同利益主體進行廣泛且持續溝通的關鍵（劉愛生amp;顧建民，2012），權力共享是核心（吳立保等，2017）。雖然大學共同治理已然成為現實，但不會自動轉化為有效治理，共同治理前所未有的復雜性和矛盾挑戰對有效治理提出了迫切需要（顧建民，2016；顧建民等，2021，p.21）。

“治理”本身就包含著“共同治理”的意思（羅建河，2017）。當前，數字化轉型從不同層面給大學治理帶來了新的機遇、變革與挑戰（鐘秉林，2022）。相關研究顯示，大學共同治理需要在治理理念、治理實踐上做出數字化轉變。在治理理念上，大學需要從“經驗化、等級化”的傳統治理思維轉為“扁平化、精準化”的數字化治理思維（查道林，2022）。在治理實踐上，數字化轉型要求大學不僅要應用數字技術，更需要制定應用數字技術的戰略來創新大學共同治理能力、提升治理效能（常桐善，2022）。顯然，通過數字化改革，將信息技術融入大學治理，在助力共同治理走向有效治理的過程中可以有所作為。

（二）“區塊鏈+塊數據”在大學共同治理中的應用

以大數據、互聯網+、區塊鏈為代表的信息技術發展正在引發人們工作方式、思維模式的巨大變革，也對大學治理產生了重要影響。學界關于大數據與大學治理的研究的數量呈上升趨勢，當前主要聚焦于兩個主題。其一為大數據對大學治理的影響研究。大數據可不斷優化高等教育治理結構、豐富高等教育治理主體、拓展高等教育治理邊界和更新高等教育治理規則（袁利平＆林琳，2022）。相關實證研究顯示，大數據分析能力是推動高校參與數據驅動決策，提升高校治理績效的重要促進因素（Ashaari et al，2021）。其二為運用大數據改進大學治理的策略研究。研究者們逐漸認識到大數據是高等教育治理的重要工具，并提出了“依數治理”策略，即主要通過劃分治理層次、明確治理目標、搭建教育大數據平臺、構建用戶（師生、院系、學校）系統、提供教育治理應用服務五個步驟來實施治理（于方＆劉延申。2019）。雖然，塊數據是大數據發展的高級形態，但對教育領域塊數據的相關研究相對較少。

有關區塊鏈技術推動高等教育治理方面的相關研究正在增加。已有研究主要對區塊鏈技術應用于高等教育治理的可能性、具體實踐、相關技術架構等方面進行了探究。相關研究結果顯示：區塊鏈技術在高等教育治理中具有一定的作用與潛力。區塊鏈技術應用于高校治理具有一定的必要性，可以將區塊鏈技術與高等教育數據治理融合發揮作用，從而推動高等教育治理方式的深層次變革（丁寶根等，2019;翟海燕，2020；李燕峰＆劉亞男，2021）。此外，區塊鏈技術可以更好地記錄和存儲大學重要數據，保障數據安全，提高大學管理效率（Cao et al.2022）；在改善高等教育管理經驗方面具有巨大的技術同報，可以幫助加強學術領導，強化大學的透明度和管理記錄（Altowaijri，2021）。已有研究表明，大學正在開發和應用區塊鏈技術改變學生學習記錄、追蹤和評價方式等。巴塞羅那大學Edublocs項目的目標是通過區塊鏈技術設計記錄學習活動結果的系統，該系統允許學生記錄個人行程，并允許該學科的教師和導師對他們的工作進行形成性評估和認證評估；同時，研究者表示該系統是有效的，沒有區塊鏈技術無法在全球環境中設計、實施和管理學習建議（Rivera-Vargasamp; Lindin，2019）。英國研究者也提H{了類似的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學習平臺（Lam＆Dongol，2020）。

總之，由于區塊鏈技術只是初步應用于高等教育之中，對區塊鏈技術應用于高等教育的研究較少，將區塊鏈技術與大學治理相結合的研究則更少。而區塊鏈技術在大學的管理、教學巾的實際應用與研究正在逐步增加。目前，區塊鏈技術在大學治理實踐中仍處于初步探索與研究的階段。如何將區塊鏈技術更好地應用于大學治理當中仍缺乏頂層設計和較為豐富的知識研究體系。鑒于此，本研究開展這方面的研究無疑具有探索意義。

三、“區塊鏈+塊數據”賦能大學共同治理的邏輯

“區塊鏈+塊數據”可賦能大學共同治理主要是由兩類技術本身所決定。“區塊鏈+塊數據”技術結構與大學共同治理結構具有相似性，同時區塊鏈與塊數據技術在實踐層面可以改善大學共同體治理局面。本研究將基于技術本身，從“區塊鏈+塊數據”賦能大學共同治理的合理性、優勢與價值等維度，探討“區塊鏈+塊數據”賦能大學共同治理的基本邏輯。

（一）“區塊鏈+塊數據”的內涵及其結構

1.“區塊鏈+塊數據”技術的基本內涵

區塊鏈技術是一個分布式、安全可靠、可用于交易的共享數據庫，它是數學、密碼學、互聯網、汁算機編程等多門學科技術組合運用的技術模式（陳彩虹，2021）。因此，區塊鏈技術以去中心化或多中心化的方式較為安全地存儲數據，這完全不同于傳統的中心化服務器，可以有效將數據共享并保障數據的安全。

所謂塊數據，它是大數據發展的一種高級形態，是各種類型的大數據在特定空間或平臺上的多維度跨界關聯和聚合。這一概念亦是在追求大數據的開放、共享和連接的過程中誕生并進一步豐富（大數據戰略重點實驗室．2015，pp.13-18）。當前所形成的大數據主要是“條數據”，即特定領域、部門或行業的同類聚集性數據（大數據戰略重點實驗室，2015，pp.5-9）。由于條數據以領域、行業為單位，是對單獨領域的深化，彼此之間“各自為政”，不能實現互相連接，容易導致數據資源的壟斷，形成數據孤島（余敏江，2020）。在此背景之下，塊數據應運而生。不同于條數據，塊數據是將不同行業、部門以及領域之間的屏障打破，實現數據跨行業、跨部門和跨領域的集聚、融合，其本質是高度的關聯性，以幫助人們認識、分析和解決問題（大數據戰略重點實驗室，2017，pp.74-77）。

2.“區塊鏈+塊數據”的技術結構

無論是物質性技術還是非物質性技術，它們都有一定的結構，一方面來自技術設計者的智慧和其本身攜帶的文化，另一方面來自技術本身的要求（邱澤奇，2005）。區塊鏈技術的P2P網絡、分布式存儲、共識機制技術使其系統內呈現出一種去中心化的理想結構，即所有節點共同參與，皆是中心。實現去中心化也是區塊鏈技術設計者們的初衷和不懈追求。但是，隨著區塊鏈技術的發展，現已有公有鏈（如最初的比特幣）、聯盟鏈、私有鏈三種類型，其中只有公有鏈被認為是完全去中心化，聯盟鏈則是部分去巾心化，私有鏈是弱中心化。完全意義上的去中心化更多是區塊鏈的理想狀態，在現實運行過程中，考慮到系統存儲量和外部監管的問題，區塊鏈技術可能會借助部分中心化服務器，實際上呈現出一種部分去中心化或多中心化的結構。塊數據主要依靠大數據的核心技術，包括云計算、數據收集與分析技術等，讓海量數據“互相連接”，實現數據的“系統集成”，讓數據從開放、共享到相互連接。因此，塊數據是一種開放共享后的再中心化結構（余敏江，2020）。那么，“區塊鏈+塊數據”則是一種去中心化與中心化的融合結構，形成不同“中心”可以彼此相連的去中心化或多中心化結構，具體的技術架構如圖1所示。

（二）“區塊鏈+塊數據”賦能大學共同治理的邏輯前提

技術對于治理現代化具有積極影響（黃其松amp;劉強強，2021）。單純從技術本身來看，任何一項新技術的開發與運用，并不能帶來最根本的組織變化（諾思·D.C，1995，p.68）。但不可否認的是，技術的嵌入能夠為治理實踐提供有效支持。形象來說，即技術為治理的“落地”培育“土壤”，其前提是兩者在邏輯上具有共通性（朱婉菁，2021）。“區塊鏈+塊數據”與大學共同治理的共通性主要體現在技術結構與實踐兩個層面。

一方面，無論是去中心化還是多中心化的結構，它們的共同點都是強調節點的“共同參與”或“共同協作”。而大學共同治理結構強調通過權力分享的方式實現大學多元主體之間的權力制衡，形成一種新的決策機制，集合各種利益，實現整體利益最大化（洪源渤，2010，p.124）。其實質在于以分享的方式動態重塑組織內的權力，包容不同主體共同參與大學治理，結構上呈多中心化。南此可見，大學共同治理與“區塊鏈+塊數據”在結構上具有共通性。

另一方面，共同治理能夠擺脫政府權力獨大或行政權力泛化的困局，形成“協商共治”新格局，但在實踐中往往難以避免“理論擱淺”。這具體表現為，由于數據孤島、信息不對稱、利益訴求不一致等原因，政出多門，互相矛盾、不配套，行政人員與大學教師互不信任，教師參與治理的意愿不強、能力欠佳等。從技術工具論看，作為技術工具的“區塊鏈+塊數據”，是外在于政治、文化的工具（張務農，2019），理性化和實踐性是技術的本質特征（姚茂華＆舒曉虎．2019）。因此，在實踐中“區塊鏈+塊數據”技術有助于紓解共同治理實踐中“理論擱淺”的困擾，避免自主性不足、人治有余的理論失靈。

（三）“區塊鏈+塊數據”賦能大學共同治理的技術優勢與價值

第一，“區塊鏈+塊數據”的融合具有“1+1gt;2”的技術優勢。去中心化的區塊鏈技術可以實現數據的鏈上共享、透明和不可篡改，以此來提升安全性；中心化的塊數據技術則可以將數據集中化，以此來提升效率，兩者實則互相補充。故此，對于區塊鏈技術來說，塊數據可以為其提供豐富的數據，同時，讓更多分散的數據彼此連接，發揮數據的價值。對于塊數據來說，區塊鏈技術為塊數據提供了較為安全的存儲平臺，并運用其分布式存儲、P2P網絡、共識機制等技術將大學不同部門和主體數據之間的“屏障”打破，將塊數據的共享、開放、跨界融合的理念落地，即真正實現“結繩成網”。兩者結合是兩類技術的緊密結合，可以突破單項技術的應用瓶頸。

第二，“區塊鏈+塊數據”賦能大學共同治理具有重要價值——幫助解決大學共同治理中“共享與信任”難以有效達成的難題，優化大學共同治理結構。一方面，“區塊鏈+塊數據”融合可以推動大學數據共享。區塊鏈技術是完全分布式的，是點對點的信息交易，網絡中的每一個節點在某種意義上是平等的，并不需要可信第三方加入（陳鵬，2020）。塊數據技術則主要輔助對大學各部門“條數據”進行聚集和連接。因此，在“鏈”上便意味著數據的可共享。另一方面，“區塊鏈+塊數據”有助于實現大學不同利益主體間的信任提升和權力共享。區塊鏈技術的系統構成——分布式存儲、加密算法、共識機制和智能合約可以確保每一筆的交易記錄被公開宣告且不可以篡改，保證了數據的可靠性。通過為交互的雙方提供不可篡改的“共同知識”，構建起基于“代碼”的信任模式（項銳amp;酈全民，2023）。這便意味著“鏈上”的“用戶”必須遵守規則，否則便會被溯源追責（鄭旭東等，2022）。新的信任模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人際信任和制度信任的不足，實現對不同主體的“賦權”（鄭丹丹，2019；張佳星等，2020）。因此，“區塊鏈+塊數據”可以通過數據共享、提升數據透明度和保障數據可靠性等方式，增加大學不同利益主體問的信任，幫助化解大學利益主體之問的“權力不平衡”的問題。由此，大學不同利益主體共同參與大學治理的結構得以優化。

四、“區塊鏈+塊數據”賦能大學共同治理的路徑

在大學共同決策的過程中，數據、信息和知識的共享與傳遞是關鍵。當前大學各個部門的數據相互孤立，碎片化分割嚴重，直接阻礙了共同治理過程巾數據資源的共享和利用，導致決策體制中信息系統的缺乏，不利于大學不同主體間的溝通、合作和彼此信任的建立。故此，當務之急是要利用“區塊鏈+塊數據”技術破除大學內部的“數據孤島”，促進大學內不同的部門、主體間的“數據連通”。此外，利用“區塊鏈十塊數據”技術還可以將不同部門、主體的“職責日錄”上鏈，明確大學治理主體的職責，在彼此問搭建信任。在數據共享和信任搭建的基礎上，“區塊鏈+塊數據”可以進一步賦能大學職能管理，推動大學的過程性評價與循證決策的實現，提升大學評價與決策的科學性。反之，科學決策也為更深層次的數據共享、聚集和職責上鏈提供支持，相當于實現“數據共享與職責上鏈－信息對稱與相互信任－科學評價－循證決策”的閉環（如圖2），完善治理過程，從而提升大學共同治理效率與治理水平。

（一）共享數據：破除數據孤島，提供精準信息

數據是決策的“生命線”和履行職責的“原材料”（迪莉婭，2020，p.5）。“如果沒有高質量的數據提供準確的信息，有效的規劃、監督和評價政策幾乎是不可能的”（UN Secretary-Ceneral's Independent Expert Advisory Croup，2014）。其前提是實現數據的開放、共享，即利益相關者可以獲取決策所需的數據。當前，大學數據孤島現象十分普遍。《邁向更好的教育：未來教育的技術空間研究報告》顯示，“64.2%的高校調研對象認為，學校或單位內部、與上級主管部門各信息平臺、信息系統之間的數據很難有效打通，存在‘信息孤島現象’。”（國家教育行政學院課題組＆騰訊研究院，2021）那么，“區塊鏈+塊數據”如何實現數據共享，并提供具有一定精準度的治理信息呢？

區塊鏈的分布式存儲技術決定了數據的“去中心化”，即非數據庫單獨擁有數據獲取權，而是數據庫內的節點皆有數據獲取權，直接破除“數據壟斷”，實現數據的共享。而塊數據技術將散落于大學各部門的點數據、條數據連接，使其在區塊鏈這一分布式數據庫巾進行聚集、清洗、重構，轉變成可以進一步挖掘的規范化數據，從而提升大學治理信息的精準性。并且，區塊鏈的共識技術可以實現數據的不可篡改，從而確保數據的真實可信，為數據的驗證提供證據。因此，“區塊鏈+塊數據”可以打通大學不同部門之間的數據壁壘，為大學共同治理提供更為精準的治理信息。目前，在高等教育領域，有大學利用區塊鏈技術存儲學生學習記錄、師生互動記錄，建立學生或教師個人檔案，同時保證多方利益相關者具有數據獲取權。譬如，雅典國立技術大學電子與計算機工程學院（Electrical and Computer Engineering School“the National Technical University of Athens）已經實施歐盟資助的區塊鏈技術試點項目，利用名為QualiChain的區塊鏈技術記錄學生的課程學習、博十生或講師授課情況，并由教授提供課程元數據，學生鏈上建立個人學習曲線檔案（ Cahyadi et al，，2021）。這些原始數據服務于后續的學生課程選擇、學生學習評價以及課程優化決策。除了區塊鏈技術上的原始數據，雅典國立技術大學還利用網絡提取勞動力市場與技術發展的相關數據，與區塊鏈技術平臺數據共同支持課程優化決策，具體如圖3所示（ Cahyadi et al.2021）。

綜上，利用區塊鏈技術分布式存儲數據呈現出共享、可驗證的特點。同時，塊數據技術可以收集大學內無法“上鏈”的相關數據，如同雅典國立技術大學收集網絡上的勞動力市場數據。兩者結合可以實現數據共享存儲，并為大學的評價與決策提供真實、精準的依據。

（二）增進信任：多方職責上鏈，重塑契約關系

對于組織而言，信任是其內部溝通交流的重要媒介（董金秋，2020，p.7）。信任在任何形式的社會合作之中都是不可或缺的（郭慧云，2016，p.1）。但是，當前大學中的不同利益相關者，尤其是行政人員與大學教師之間的信任程度不高。究其原因，主要是：大學體制運行過程巾行政權力過度集中，以及我同大學作為“熟人社會”存在關系、人情遮蔽規則的情況（魏林紅，2007）。而“區塊鏈+塊數據”可以將大學內不同部門的治理職責、治理數據上鏈，通過智能合約技術可以將大學不同利益主體和不同部門之間治理的事務、權責等轉化為“代碼”寫進區塊鏈，線上線下達成“規則共識”。顯然，“區塊鏈+塊數據”重新定義了大學不同治理主體之間的契約關系，超越傳統的信任模式，構建起依靠信息技術塑造的“去熟人化”的信任系統。在新的信任系統下，存儲在大學區塊鏈中的各類職責目錄、治理信息成為新的信任架構，以此獲得大學各治理主體間的信任，幫助改變大學曰前行政權力主導或泛化的局面，規避“科層－熟人”混融管理模式的非理性行為，使大學不同部門和利益主體之間建立信任關系。

當前，我國政務領域已經利用區塊鏈技術與大數據技術將不同的政府部門職責、數據等上鏈，實現多部門的職責、目錄以及數據高效地聯結，例如北京的“區塊鏈目錄”與廣州的“智信城市”區塊鏈應用（龐宇雄，2020，pp.219-221；龔健＆王品，2021，p.65）。其有效思路與技術架構可以為大學共同治理提供借鑒。以北京“目錄區塊鏈”為例，北京市政府通過區塊鏈技術與大數據技術將全市50多個委辦局數據上鏈，實現44，000多條數據項、8，000多個職責目錄、1，900多個信息系統上鏈共享，建成了“職責為根、目錄為干、數據為葉”的“曰錄區塊鏈”系統（龔健＆王晶，2021，pp．65-66）。同樣，大學特別是其行政系統可以像政務領域一樣運用“區塊鏈+塊數據”技術將不同部門和主體的職責、信息數據庫等上鏈，使大學不同部門和主體的事權責通過技術劃分得更加明確和透明，并為問責和追溯提供不可篡改的證據，以便利益相關者參與決策，營造互為信任的治理文化，從而提升大學共同治理的效能。

（三）完善過程：助力科學評價，推動循證決策

當前，大學各類評價存在“兩多兩少”問題，即：結果性評價多、過程性評價少；主觀性評價多、客觀性評價少。例如，大學教師評價主要是滿意度式的評價，帶有主觀色彩，缺少證據支持（牟智佳等，2021）。大學決策存在類似的問題，傳統的決策依據大都是決策者的經驗，是基于“有限理性”的決策，缺乏有力的決策支撐依據（常桐善，2013）。上述問題都與相關數據的缺失或不足有關，亟待依托“區塊鏈+塊數據”對大學發展性數據進行記錄、聚集和分析，為各類評價、決策提供證據支撐。

如上所述，區塊鏈技術可以實現各類數據的共享存儲．但要保證數據充足，且真正為評價和決策所用，則還需要持續搜集數據、整合數據和分析數據。所謂數據整合是指將數據生成為有價值的信息的過程（常桐善，2013）。這些也是大學基于證據進行評價與數據驅動決策的重要步驟。區塊鏈技術可以將大學內不同部門的數據信息系統上鏈共享，塊數據技術可以及時搜集數據，并輔助數據整合和進一步的數據分析。與大數據不同的是塊數據更強調將條塊數據整合，而不僅僅是條數據和塊數據各白的整合，這樣更有利于協同性治理，最終，研究人員依據數據或數據分析結果進行問題導向的相關研究來支持決策主體進行決策（如圖4）。院校研究和決策支持辦公室是美國大學獲取決策支持的核心部門，該部門有幾項重要的任務：收集、分析數據，進行問題導向的研究，以及評估大學項目（劉琪＆方振邦，2019）。例如，加州大學將學生學習評價、專業評價作為院校研究的重要內容，并以此作為大學決策的重要依據（常桐善，2019）。顯然，基于數據或證據進行的評價更具科學性，且是決策過程中的重要事項之一，可以為決策提供相應的依據和指引。綜上，“區塊鏈+塊數據”有望為各類評價提供數據、信息，有助于改變大學結果性評價為主和部分評價相對主觀的現狀。在此意義上，“區塊鏈+塊數據”可推動大學循證決策，提升決策科學性。反過來，最新的決策結果可為新一輪的數據記錄、收集提供方向。如此往復，大學治理過程得以完善。

五、“區塊鏈+塊數據”賦能大學共同治理面臨的挑戰

盡管“區塊鏈+塊數據”為理解和實踐大學共同治理提供了新的視角與更多的想象空間，但是在現實運用中還面臨諸多挑戰：相關專業技術人才匱乏、信息技術與科層制如何良好互動、未知的數據與信息安全問題。

（一）專業技術人才的匱乏

專業技術人才是“區塊鏈與塊數據”應用于實踐的人才支撐和智力保障。據調查，2018年，中國區塊鏈公鏈開發人員從業人數不足5，000人（中研網，2020）。但是，各行各業對于區塊鏈技術專業人才的需求越來越大（清華大學互聯網產業研究院等，2020）。此外，《中國經濟的數字化轉型：人才與就業》報告顯示，我國大數據領域的人才缺口到2025年或將達到200萬（清華大學經管學院＆領英，2017）。隨著社會的高速發展，對于“區塊鏈與塊數據”技術的研發與應用的人才需求越來越多。可見，專業技術人才的匱乏將是“區塊鏈與塊數據”技術應用于大學治理的首要挑戰。對此，我國大學一方面需要加大Ⅸ塊鏈與大數據方面的人才培養規模，為社會和大學本身提供區塊鏈與大數據相關專業技術人才；另一方面也要招募相關專業的人才，建設一支服務于大學信息統計、信息分析，整體數據利用能力較強的專業團隊，服務于學校的評價、決策等。

（二）“區塊鏈+塊數據”與科層制的互動問題

技術與制度的良性互動、融合是技術改進治理的理想狀態。但是，在應用中技術的迭代升級與制度保障之間存在著不平衡，通常表現為：只注重技術的升級而忽視制度的保障（沈費偉，2021）。如果組織制度在技術升級的同時不作調整，必然會影響技術在組織治理中的成效（沈費偉，2021）。“現代信息技術與傳統治理方式的簡單嫁接，結果之一可能是同化了現有的組織結構和工作流程，進而造成管理創新的障礙”（簡·芳汀，2004，p．13）。不可否認的是，大學科層制存在一定的體制慣性，大學組織內成員可能會傾向于按照強化現有制度的方式來執行新的技術。這必然影響“區塊鏈與塊數據”在大學治理中的效能，甚至可能進一步造成技術促進現有大學組織結構和工作流程的固化。因此，“區塊鏈與塊數據”嵌入大學治理的過程面臨如何實現信息技術與制度良好互動、融合的挑戰。大學有必要在技術應用過程中關注制度與其互動的情況，必要時為技術升級提供相應的制度調整或重構，以保證技術的順利升級和內部組織結構、工作流程的更新優化。

（三）未知的數據與信息安全問題

大學數據的開放和共享必然涉及個體、群體、部門、機構的數據與信息安全問題。在技術層面，區塊鏈采用分布式存儲技術，相較于其他中心化數據庫，雖然更難被破解，但其安全機制并非萬能。如果區塊鏈技術的管理密鑰遭到黑客破解，就會導致數據、信息的安全受到威脅（于戈等，2021）。此外，在管理層面，由于當前關于數據的搜集、使用并無評估與監管機制，相關法律也不健全，這可能會帶來數據、信息搜集或使用過程巾的濫用（迪莉婭，2020，pp．85 -104）。因此，“區塊鏈與塊數據”在應用中存在著未知的數據與信息安全風險，這是大學在數字化背景之下面臨的又一挑戰。鑒于此，大學有必要加強區塊鏈技術相關研究，及時采用能使數據、平臺免受攻擊的安全技術。同時在管理層面，大學需要制定校級的數據搜集、使用等統一標準，完善信息技術與數據運用的監管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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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ckchain + Block-data’ Empowering Shared Governance of Universities： The Logic and Path

Pu Linlin and Gu Jianmin

Abstract： Seeking effective governance is the common goal of the shared governance of modern universities. In the information age， there are problems such as \"isolated data-islands” and insuficient trust among governance bodies in the shared governance of universities. The fusion of“blockchain and block-data”is the mutual support of their technology and the cores of their concepts， showing a partially decentralized or multi-centered，interconnected， open and shared structure，which is similar to the shared governance of universities in structure and complements each other in practice. The fusion of blockchain and block-data can help solve the problem of university data sharing from the level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y， put the responsibilitiesof different governance bodies，departments or institutions of universities on the chain， make different governance bodies jointly participate in shared governance， enhance mutual trust， facilitate scientific evaluation， promote evidence-based decision-making，and improve the scientific nature of university decision-making. The results of decision-making also provide directions for newer or deeper data-sharing or data-aggregation，and responsibilities of multiple governance bodies on the chain，realizing a closed loop of“data sharing and responsibilities on the chain-information symmetry and mutual trust-scientific evaluation-evidence-based decision-making\"， therefore improving the governance process of universities. While blockchain and block-data drive the effective shared governance of universities， they also face challenges such as the lack of relevant professional and technical talents，how to realize the good interaction between 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bureaucracy，and unknown data and information security issues.

Keywords：blockchain;block-data; shared governance of universities；empowerment; logic

Authors： Pu Linlin， lecturer of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Zhejiang University of Water Resources and Electric Power （Hangzhou 31o018）；Gu Jianmin， professor of the College of Education，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責任編輯 郝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