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當代的志怪傳奇

我愿意把崔故的兩篇小說讀作當代的志怪傳奇。在考察中國小說的源流時，從魏晉志怪到唐代傳奇是一條清晰可辨的主線。志怪者，記述怪異之事也，可以說，記錄神異鬼怪、奇聞異事一度是中國小說敘事的核心動力，也是小說讀者的興趣所在。

《慌而擇路》中，“我”每次醒來都會瞬移到別處，在密封門窗并借助攝像頭記錄等手段觀察之后，“我”確認自己并非夢游。然而，這比夢游更可怕的超能力使“我”深感困惑并備受困擾，直至在網上結識了另一位有過同樣經歷的男子周悟，而他本人卻對得而復失的這種超能力深感迷戀，因為這是“未知”—“你想拋棄它的決心有多大，我想重新找回它的決心就有多大。你無法理解未知的魅力，能觸摸到它，和它合為一體，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周悟在幫助“我”擺脫超能力的糾纏時，實則在下一盤大棋—他想和“我”完成超能力的交換，然而，“交換完成的前提，必須要讓對象認識到其價值所在。唯有如此，失才能復得。”通過一個超現實的故事，小說似乎在言說一種悖論：當我們擁有一件事物時，我們往往認識不到其價值；而當我們認識其價值時，我們卻永遠地失去了它。

《有影無形》中，一個叫李密的男子離奇失蹤，于是他的同事“我”和周強，以及李密的女友張曉丹聚集在一起，試圖尋找其下落。透過蛛絲馬跡，三人各有各的猜測與推斷。周強與張曉丹偏向于從世俗的角度去臆測李密不告而別的原因，而“我”則從李密常聽的一首歌追索到一部外國科幻電影《黑洞之光》，這部講述主人公在平行宇宙漫游往返的故事，使“我”對李密的失蹤有了新的認識，他不為女友理解的怪異舞姿，“我”也在影片中找到了答案。“我生活在這里，但在某個地方，我已失蹤多年。”李密留給“我”的字條如靈光閃現，而與此同時，周強則發來河邊發現無名男尸的消息。哪一個才是事情的真相？小說開放式的結尾留待讀者玩味。

如果說，古人的志怪是緣于他們對自然宇宙“未知”而產生的“迷信”，那么崔故在書寫他的當代志怪時，依然保持了對“未知”的敬畏，盡管他所依據的“理論”是來自現代科學的測不準原則、量子、平行宇宙。小說的主人公茍茍于日復一日的庸碌生活，作者卻通過想象力的飛升，從密不透風的現實中為他們炸開了一道口子。對超現實展開細密的推理與演繹，一本正經地“志怪”，崔故找到了他的小說美學密碼，也讓我們看到了年輕一代寫作者的新質與可能。

責任編輯：易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