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好好地在開車,突然有輛汽車蠻橫地超到你的前面,把你嚇了一跳。你心想,這家伙是怎么開的車?難道駕照是買來的嗎?可是,如果這個莽撞超車的人是你自己呢?那情形可能會不太一樣。
你 的內心會有另一番解釋,同樣的舉動,我們會毫不猶豫地責怪別人,但自己這么做一定另有原因。
作家村上春樹寫過一篇有趣的小說《背帶短褲》。小說講述了朋友的母親 55年來第一次出國旅行前往德國,回國前去給丈夫買背帶短褲作為禮物。她找到了那家德國人認為背帶短褲做得最好的店,結果發現那家店有個死板的原則,就是顧客必須親自光臨,只有客人本人試穿過與體形相符的背帶短褲,再略微加以調整,店家才同意賣出去。一百多年里,他們一直這樣做生意。
遠道而來的朋友母親不甘心,最后找到了通融的辦法,即找了一個和她丈夫體形相似的路人幫忙。小說這樣寫道,這位母親“在盯著穿背帶短褲的那個人的時間里,從心眼里冒水泡一般涌起一股對父親的忍無可忍的厭惡。對此她束手無策。那個人——試穿背帶短褲的那個人——除去膚色白一點,真的同我父親體形一模一樣,腿形也罷腹形也罷頭發的稀疏程度也罷。并且那個人穿著新短褲,晃著身子笑得甚是開心。母親看著看著,覺得自己心中一種以前模模糊糊的情感正逐漸變得明晰、變得穩固起來——母親這才明白自己是怎樣無可遏止地憎惡父親”。于是她在調整褲子的三十分鐘內決定與丈夫離婚。
為什么幾十年的婚姻,會在這調整褲子的幾十分鐘內突然瓦解?
過去的幾十年的婚姻生活里,這位母親如同坐在汽車內,無論發生了什么狀況,都會給自己找到理由。比如丈夫長期對婚姻的冷漠,她會自我解釋:天底下的婚姻沒有完美的;對于是否要忍受這樣的婚姻,她也會找到理由:為了孩子和家庭,幾十年都這樣過來了,就再忍忍吧。
可是當背帶短褲穿在一個替身的身上時,情況有了改變。她遠遠看著這個陌生人,視角發生了轉換。此時她離開了自己的那輛“車”,開始用局外人的眼光來思考自己的婚姻:如果以旁觀者的眼光來打量和自己生活了幾十年的男人,自己還會為維持這段婚姻找任何借口嗎?既然答案是否定的,那為什么還要勉強維持這樣的婚姻呢?
我們的人生如同坐在自己的車里,被厚厚的鐵殼包裹。我們看得見別的司機在犯錯,唯獨看不到自己的毛病。這就像當別人在戀愛時,旁觀者總能夠很清楚地看出問題所在,判斷出這場戀愛的最終結果。但當事人沉浸在熱戀中渾然不覺,相信所有的問題都不算問題,彼此能愛到地老天荒。
我們嘟囔著盯著車窗外的汽車,卻唯獨看不清自己。如果這時我們能用旁觀者的身份來審視自己,很多事情就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李金鋒摘自《今晚報》2024年1月14日圖/ 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