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尋常最奇崛 成如容易卻艱辛

2024年8月，上海市第十六屆人大常委會通過了新修訂的《上海市推進國際金融中心建設條例》（以下簡稱《條例》）旨在鞏固上海在國際金融中心建設中的“亞洲前三”地位，并推動其“增能升級”。《條例》圍繞完善金融體系、深化金融改革、提升金融服務實體經濟質效、強化金融監管協同和優化金融營商環境等五大方向，為上海金融發展提供了清晰的路徑和保障。總體而言，《條例》通過系統化的政策支持和制度創新，為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注入了新動力，推動上海在全球金融競爭中不斷提升能級，為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和人民安居樂業的目標奠定了堅實基礎。

一、《條例》是上海保持“亞洲前三”的韌性之舉

2024年8月，上海市第十六屆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五次會議審議通過了新修訂的《條例》，它是上海在頂尖國際金融中心競爭中占據重要地位的總綱。《條例》方向清晰、舉措具體、保障有力。

2024年是上海建設國際金融中心關鍵的一年，也是成果斐然的一年。上海在幾項重要指標上鞏固了既有“亞洲前三”的成績，甚至得到提升。2024年3月倫敦《全球金融中心指數排名》（GFCI）顯示，上海超越洛杉磯名列第六，排在東京之前。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發布的《2024年全球創新指數》（GII）顯示，上海－蘇州集群蟬聯第五。上海能取得這樣的成績殊為不易。國際上，倫敦、新加坡等全球頂尖金融中心緊緊抓住數字金融的時代機遇強化競爭力；國內，深圳利用香港大灣區地緣優勢銳意進取。

2024年倫敦金融城重磅推出的《建設倫敦國際金融中心報告》。該報告在咨詢調研186家機構后指出，倫敦與紐約競爭全球金融中心排名第一的舉措就是優先推進數字經濟。數字金融法治保障為第一要務。明確方向后，再按施政輕重緩急推出十大舉措（詳見下圖表）。

倫敦金融城的《建設倫敦國際金融中心報告》提到了五點：“為增長提供支撐條件”“擴容提升投資層級”“打造數字經濟為先的轉型模式”“推動可持續金融的領導者地位”“助推金融及其相關專業走向世界”。上海《條例》用了更接中國地氣的表述：（1）完善金融體系建設，夯實金融高質量發展基礎；（2）深化金融改革開放，增強全球資源配置功能；（3）圍繞“五篇大文章”，提高金融服務實體經濟質效；（4）強化金融監管協同，提高風險防范化解能力；（5）加強金融人才隊伍建設，優化金融營商環境。

《條例》的出臺凝聚了全上海的智力高地集體優勢。《條例》分總則和具體舉措，為浦東國際金融中心核心區建設提供授權和指引。而課題的立法點不僅與《條例》緊密相連，且為其具體實施提供了明確的指引。

（一）總則部分

第7條明確上海浦東建設國際金融中心核心區。第8條對標國際經貿條約，完善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管理模式。第9條規定上海自貿區和臨港新片區實施金融高水平制度開放。

（二）具體措施方面或稱本課題組的立法點方面：

第16條支持金融產品在區塊鏈、人工智能、大數據的應用，對應課題立法點8《金融服務運用人工智能促進管理措施》、立法點10《區塊鏈數字資產清算暨反洗錢管理措施》。

第17條、第22條支持離岸債券在基礎設施各環節以及人民幣國際化中的應用，對應課題立法點2《促進離岸債券發展若干規定》。

第23條建立全球資產管理中心，推進合格境內外有限合伙人投資，對應課題立法點4《合格境外有限合伙人管理措施》。

第24條國際再保險，對應課題立法點3《再保險國際板促進管理措施》。

第27條信托財產登記，對應課題促進《浦東新區支持不動產信托登記發展若干規定》的落地措施。

第28條金融數據跨境流動，對應課題立法點5《金融數據跨境正面清單管理措施》。

第33條綠色金融改革發展，對應課題立法點9《ESG披露信息標準化管理措施》。

第36條供應鏈金融創新發展，對應課題立法點6《金融支持貿易供應鏈管理措施》。

第41條，金融業數字化轉型，對應本課題組提出的立法點11《金融云數字運營韌性管理措施》等。

二、《條例》抓住數字金融時代的天時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當下是數字金融時代，這個時代機遇充分體現在中央授權上海建設國際金融中心的兩份指導性文件的核心條款。金融多涉及中央事權，相應地，條例反復提到中央授權。而中央授權集中體現在以下方面。

國務院2023年12月發布的《全面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推進中國（上海）自由貿易區試驗高水平制度型開放總體方案》俗稱“浦東80條”），是中央授權上海加強對標先進，開展更大力度的開放壓力測試。

國務院2024年1月發布的《浦東新區綜合改革試點實施方案（2023-2027年）》（簡稱“綜改方案”），是浦東打造對外投資和利用外資聯動發展的示范區，是推進原創制度功能優化的重大舉措。

“浦東80條”和“綜改方案”這兩份中央指導性文件的主旨是對標《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和《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DEPA）》。這兩項國際條約是中國商務部正在談判加入的國際先進標準。而被對標國際先進標準的核心正是數字貿易背后的數字金融。這直接體現在DEPA的名稱“數字經濟”上。

三、《條例》賦權上海金融三駕馬車“奮力一跳”

浦東綜改金融授權的落地，表現出明顯的三駕馬車集群效應。即享受政策紅利的臨港新片區主動迎接更大壓力測試，形成制度示范；陸家嘴作為金融機構全球投資者的集聚區域提供資金；張江高科作為世界級生物醫藥集聚區，三者合力持續改善上海科技創新金融的生態環境。

例如，在浦東綜改措施落地過程中，金融數據跨境正面清單堪稱“牽一發動全身”，目前金融數據只包括公募基金，其它兩類正面清單是智能網聯汽車（臨港的特斯拉等汽車公司）、生物醫藥。金融領域之所以選擇公募基金，是因為上海的本地優勢資管規模已占全國近30%，其中公募、私募和保險資管規模位居全國首位。全國十大公募基金，上海有七家，其中臨港又占六家。

相應地，條例具體落地舉措也可按三駕馬車來歸類（具體見前述圖表）。

（一）打造浦東金融機構全球投資者集聚中心

1.人民幣跨境支付網絡和離岸結算完善

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的參與機構總數已擴展至1511家，包括140家直接參與者和1371家間接參與者，這些機構分布于全球114個國家和地區，實際業務覆蓋達到182個國家和地區的4500家法人銀行機構。此外，渣打香港成為首家境外系統重要直接參與者的外資銀行。

2.金融衍生品創新、數字人民幣應用場景擴大

上海期貨交易所已推出航運指數期貨品種集運指數（歐線）期貨。30年期國債期貨已上市，渣打中國等外資銀行已參與交易。

浦東新區通過深化金融科技創新應用和國際合作，為金融機構開展跨境資產管理提供了便利。數字人民幣試點項目在貿易結算、連鎖商超、旅游餐飲、電商平臺支付等領域落地。同時，自貿區內金融機構已為境外設立的基金產品提供境內投資管理、估值核算等服務。

數字人民幣的應用場景也得到了拓展，包括工商銀行上海市分行發放的首筆數字人民幣供應鏈貸款，以及北京銀行上海分行完成的首筆基于數字人民幣的“中國核證自愿減排量”（CCER）交易結算。

3.對外投資和跨境融資便利化

浦東新區在簡化外債登記改革試點方面取得成效，銀行可直接辦理非金融企業外債簽約登記，試點區域已擴大至浦東新區，這些措施有效簡化了企業跨境融資業務流程。《浦東新區關于鼓勵跨國公司地區總部財資中心集聚的若干意見》的實施，為跨國公司設立資金管理中心、完善資金池安排提供了支持。

4.科技保險服務創新

中國集成電路共保體已成立，提供集成電路產業風險解決方案。上海保險交易所推出智能化改造保險產品，人保財險與中再財險拓展“企業+直保+再保”服務模式，提升了科技保險服務的質效。

上海保交所已啟動運營再保險“國際板”，并發布了相關配套規則文件，推動上海國際再保中心建設。已有15家再保險運營中心集聚在臨港新片區，探索建立與國際接軌的再保險規則體系。

5.清潔能源金融促進機制完善

浦東新區推出綠色信貸、綠色證券、綠色租賃等金融服務計劃，支持金融機構創新綠色金融產品。浦東區域綠色租賃資產規模顯著增長。浦東新區已發放包括全球首筆中歐《共同分類目錄》下低碳制氫綠色貸款、全國首單航運業ESG掛鉤銀團貸款。環境污染責任保險已出單13單，投保額共計3972萬元。

（二）創建浦東科創全球金融中心

引領區基金服務實體經濟，引領科創已進入實質化運作。上海浦東相繼設立四支引導母基金（上海國際集團的長三角協同引領基金、國泰君安科創一號私募有限合伙基金、浦東引領區海通私募投資有限合伙基金、太平科創私募投資有限合伙基金），并直接投資設立了上海國投S基金、天使母基金、中移動產業基金等專業化項目，將帶動千億元子基金群投資引領區。

（三）臨港新片區主動迎接更大壓力測試，突破資本項目管制，構建金融數據跨境的制度高地

2024年5月29日，全國首單以人民幣結算的國產飛機跨境租賃項目落地臨港新片區。中國飛機租賃集團在臨港新片區設立的特殊目的實體（SPV）以租賃出口的方式向印尼翎亞航空交付一架國產噴氣式ARJ21飛機，完成全國首單以國產商用飛機為標的、以跨境人民幣結算的租賃業務。這是通過臨港新片區向境外交付的第三架國產商用飛機，是國產飛機出海的又一新突破。

2024年8月底，上海審議通過了《關于支持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臨港新片區進一步深化高水平改革開放激發高質量發展強勁動力的若干意見》。根據這份文件，上海將繼續給予臨港新片區政策支持。

四、《條例》對上海創新具有“有風自南，翼彼新苗”的作用

上海是中國當之無愧的國際金融中心，是改革開放四十多年優勢的疊加和質變。《條例》第12條提到的“陸家嘴論壇”，第14條提到的“上海價格”“上海指數”，第19條提到的 “合規一碼通”，第34條提到的“普惠金融顧問制度”，形象總結了上海既有的成功經驗。

按倫敦金融城編制的國際金融中心排名指標，在“創新生態系統”“金融市場規模”“賦能監管與法治環境”“人才吸引力”及“基礎設施”這5個方面，上海都名至實歸進入“亞洲前三”。主要的競爭對手是新加坡、香港和東京。這些指標都以結果導向，由獨立且運營多年的國際組織發布，頗具說服力。

（一）“創新生態系統”看科技獨角獸的數量和環境社會可持續性得分，2023年，上海有獨角獸95家，綠色金融全球指數（ESG得分）排在第20名。

（二）“金融市場規模”看“全球經濟互聯”（金融業對貿易盈余的貢獻）、資產管理規模（客戶資產總市值）、跨境與離岸債券發行規模。上海金融市場成交總額從2009年的251萬億元提高到2023年的3373.6萬億元，持牌金融機構總數從2009年末的986家增加到2023年末的1771家。

（三）“監管與法治環境”看“監管穩定與創新性”（沙盒）、“稅制”和“市場開放”。所有頂尖金融中心行政當局都在對標最高標準，循序漸進地穩步提升監管水平。上海金融法院和仲裁機構的聲譽顯著改善。就企業所得稅而言，上海25%的稅率與倫敦、紐約相同。

上海主動對標CPTPP、DEPA，上海市委書記陳吉寧指出，要把握數字化、智能化、綠色化發展機遇，加強前瞻布局。厚植創新基因，積極主動擁抱數字化轉型，緊密跟蹤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技術進展和對行業的影響。招商服務要體現投行思維。

（四）“人才吸引力”看“高等教育、就業、培訓人員數量”“國際人才數量”和“生活品質”。2023年底，英國金融專業人士數量240萬，其中倫敦金融城雇傭了31萬7千人；浦東新區金融從業人員已經超過35萬人，占上海全市金融從業人員70%以上。

（五）“韌性基礎設施”看“連通全球的能力”“可負擔的辦公空間”“運營、數字化和網絡韌性”。

新冠疫情過后，盡管線上業務仍被保留，但線下的會面與工作已經成為商業活動的常態。在高效通勤問題緩解方面，新加坡得分最高。上海2020年的“通勤半徑”是39公里，位于全國第三。上海的辦公空間的費用低于紐約、新加坡、倫敦，但仍需采取措施降低樓宇空置率。

上海若要實現經濟的持續增長，就必須具備上述五類基本條件。這類基礎性特征并非金融及其相關專業服務行業所獨有，而是經濟繁榮的本質特征。上海要成為人民安居樂業的城市，就得有世界級的物理基礎設施（如通勤樞紐連接）、數字基礎設施（比如方便高速的網絡寬帶）和社會基礎設施（如優良的醫療服務、學校教育和文化環境）。各類組織需要為未來的技能和才能挑戰做好準備。以上是保持經濟持續繁榮、具備全球競爭力的關鍵特征。

（作者單位：華東政法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