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動畫片《哪吒之魔童鬧海》(以下簡稱“《哪吒2》”)(2025)的成功和火爆取決于多方面的因素,僅就影片本身而言,除了情節感人、人物生動、創新鮮明、制作精良之外,該片的配樂和插曲也發揮了很好的美學作用。不少觀眾在觀影時的感動乃至于流淚,除了因為故事情節的跌宕起伏和動畫形象的命運波折而產生了共情共鳴之外,配樂和插曲恰到好處地渲染、強化和抒情也是其中的主要原因。
由此可見,對于影視劇創作而言,音樂(包括配樂和插曲)的美學作用是不可忽視的,它往往能發揮意想不到的藝術功能。優秀的配樂和插曲不僅能提升影視劇的美學品質,擴大劇作的影響力;而且還能脫離影視劇成為獨立的藝術作品,流傳廣泛。著名電影評論家鐘惦棐曾說:“電影音樂是電影的有機構成之一,是電影中一個極為活躍的因素,是空間藝術的時間走向,是故事情節中屬于情緒渲染與凝結的產物,是電影美學中的獨立篇章。”于電視劇音樂來說,也同樣如此。因而,進一步關注和重視影視音樂的創作,讓影視音樂在作品中發揮更多的美學作用,是創作界和評論界都應該深人研究和探討的課題。
注重通過插曲傳遞影視劇主旨意蘊
影視劇插曲(如主題曲、角色曲、片尾曲等)具有多方面美學作用,其中重要的是概括和凸顯作品主旨意蘊,使觀眾更清晰地理解創作者的思想內容與美學追求。高質量的插曲不僅能提升影視劇的美學品質,還會產生巨大社會影響,成為獨立的藝術作品廣泛流傳,如諸多成功范例所展現的那樣。
在中國電影史上,故事片《漁光曲》(1934)是第一部在國際電影節上獲獎的國產故事片,該片主題曲《漁光曲》以簡潔凝練的歌詞和凄婉動聽的曲調真切地敘述了當時貧苦漁民的辛勤勞動和貧困生活狀況,表達了他們悲憤無奈的痛苦心情,很好地概括了影片的主旨意蘊。這首歌在影片中曾多次出現,在不同的情景中產生了不同的藝術效果,具有打動人心的藝術魅力。眾所周知,《義勇軍進行曲》是故事片《風云兒女》(1935)的主題曲,這首由田漢作詞、聶耳作曲的歌曲,以精練生動的詞句、豪邁奔放的激情、高亢激昂的旋律,真實地表達了在民族危機深重的時代,中華兒女團結戰斗的革命意志、不屈不撓的斗爭精神和舍生忘死的愛國熱情,不僅使影片的主旨意蘊更加鮮明突出,而且也反映了人民大眾的心聲。為此,該主題曲問世后有口皆碑、廣受歡迎,不僅成為流傳最廣泛、最鼓舞人心的一首革命歌曲,而且新中國成立以后還相繼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代國歌、國歌。無疑,這首歌將會永遠流傳下去。
上述兩部影片都是20世紀30年代左翼進步電影的優秀作品,同時代其他一些優秀的左翼進步故事片也在電影插曲創作方面有若干頗有影響的好作品,其中如《桃李劫》(1934)里的《畢業歌》,《大路》(1935)里的《大路歌》和《開路先鋒歌》,《馬路天使》(1937)里的《四季歌》和《天涯歌女》等,都曾傳唱一時,流傳廣泛。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故事片創作也一直很重視發揮電影音樂的美學作用,有不少電影插曲膾炙人口,影響深遠。例如,故事片《紅色娘子軍》(1960)的主題曲《娘子軍連歌》藝術特色十分鮮明:該主題曲歌詞簡潔明了,采用了進行曲的旋律風格,其音樂節奏如同娘子軍連戰士們堅定有力的前進步伐,鏗鏘有力,頗有氣勢。同時,該主題曲又生動地表現了飽受苦難的紅色娘子軍女戰士們反抗壓迫、追求解放的使命感和責任感,凸顯了她們為了實現信仰和理想不怕犧牲、前仆后繼的斗爭精神和奉獻精神,具有十分鮮明的時代感和地方色彩。這首主題曲的旋律在影片里反復回旋,從而有力地凸顯了人物形象和影片主題。
故事片《英雄兒女》(1964)的主題曲《英雄贊歌》是一首禮贊志愿軍英雄和革命先烈的頌歌。它既表達了妹妹王芳對哥哥王成的思念與贊頌,又抒發了志愿軍戰士保家衛國的斗爭精神,凸顯了影片主題。主歌從多角度展現王成的英雄壯舉,謳歌其大無畏的獻身精神;副歌則以大氣磅礴的頌歌特質,通過一問一答的形式,概括升華了影片的思想主旨。全曲旋律穩健舒暢,情感真摯深沉,采用主歌與副歌相結合的兩段體結構,豐富了歌曲的思想和藝術內涵,為影片增色不少,成為經典之作。
同樣,在電視劇創作中也有一些劇作注重通過插曲來傳遞作品的主旨意蘊。如電視劇《蹉跎歲月》(1982)的主題曲《一支難忘的歌》就很好地把特定社會環境下一代知識青年在蹉跎歲月中的心理變化和情感過程用歌曲的形式概括和展現出來了。其歌詞中“一支深情的歌”“一支消沉的歌”“一支振作的歌”和“一支奮進的歌”,通過層層遞進將一代知青的思想發展和心路歷程作了十分精練、準確而生動的藝術表述,而這一心態發展過程最終融合成“一支難以忘懷的歌”,永遠銘記于心。該插曲的曲調委婉動聽,在深沉的抒情中帶有一些憂郁的感嘆,并表達了對理想的不斷追求,與該劇的故事內容和人物塑造是相吻合的。
當然,有些電視劇插曲除了原創歌曲之外,導演還根據劇情內容和人物塑造的需要選用了若干廣為人知的流行歌曲作為插曲,這樣既可以增強作品和人物的藝術魅力,也有利于吸引廣大觀眾,擴大劇作影響。
例如,電視劇《繁花》(2023)的導演王家衛花重金購買了《偷心》《一生何求》《再回首》《我的未來不是夢》《我是一只小小鳥》《我想有個家》等多首20世紀八九十年代流行金曲的版權,并把這些觀眾耳熟能詳的歌曲作為該劇的插曲,在劇情發展和人物情緒變化需要時用這些歌曲來進行藝術表達和情感渲染,由此不僅進一步強化了藝術真實,把觀眾帶回到那個特定的年代,讓他們隨著歌聲打開記憶閘門,在回憶中產生共情共鳴,而且也很好地詮釋了劇中人物的心理和情感,讓觀眾對此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和體驗,并更好地領悟了該劇的主旨意蘊。
電視劇《山花爛漫時》(2024)以優秀黨員張桂梅為山區貧困女娃辦學的先進事跡為藍本,其插曲選用了《唱支山歌給黨聽》和《紅梅贊》兩首革命歌曲。導演選擇這兩首歌,一方面是因為張桂梅本人喜愛;另一方面,這兩首歌能夠凸顯劇作主旨,塑造張桂梅的藝術形象。它們與劇情和人物刻畫緊密結合,生動展現了張桂梅作為共產黨員不懼困難、無私奉獻、全心投入教育事業的高尚精神,使劇集的藝術效果更加突出,深刻詮釋了張桂梅對黨的忠誠和對教育事業的執著追求。
注重通過配樂和插曲抒發人物情感
法國電影理論家馬賽爾·馬爾丹曾說:“在電影里,音樂可以用來有力地加強某段時間或某場戲的戲劇作用和深度,使前者具有一種只有音樂才能產生的抒情內容。”2顯然,在影視劇中,注重通過配樂和插曲抒發人物情感往往有助于更好地展現人物內心世界,塑造血肉豐滿的人物形象,由此也進一步增強了影視劇的藝術魅力,促使觀眾能與之共情共鳴;不少影視劇的創作者經常采用這種方法,讓配樂和插曲在表現人物內心和抒發感情等方面充分發揮美學作用。
就拿國產故事片創作來說,無論是《祖國的花朵》(1955)里的插曲《讓我們蕩起雙槳》和《上甘嶺》(1956)里的插曲《我的祖國》,還是《柳堡的故事》(1957)里的插曲《九九艷陽天》;無論是《冰山上的來客》(1963)里的插曲《花兒為什么這樣紅》和《阿詩瑪》(1964)里的插曲《馬鈴兒響來玉鳥唱》,還是《英雄兒女》(1964)里的插曲《英雄贊歌》;無論是《小花》(1979)里的插曲《妹妹找哥淚花流》和《戴手銬的旅客》(1980)里的插曲《駝鈴》,還是《紅高粱》(1988)里的插曲《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等,都不僅在影片里充分發揮了很好的美學作用,而且還成為傳唱一時的流行歌曲。這些歌曲經歷了時間的篩選,贏得了各個時代廣大民眾的喜愛與歡迎,具有長久的美學生命力。
例如,故事片《上甘嶺》(1956)的主題曲《我的祖國》(原名《一條大河》)廣為人知,傳唱至今。該插曲采用民族風格和時代情感相融合的藝術基調,抒情和激情相結合的音樂風格;其歌詞真摯樸實、親切生動,三段歌詞描繪了三幅祖國美麗的畫面,注重從三個方面展現出生動感人的生活場景;其曲調優美抒情,真切地表達了志愿軍戰士在異常艱難困苦的戰斗環境里思念和熱愛祖國的深厚感情及其不可摧毀的革命意志和樂觀主義精神。在戰斗場面異常激烈、斗爭十分殘酷的戰爭片中用這樣一首抒情歌曲作為主題曲,不僅通過藝術對比真切表達了志愿軍指戰員熱愛祖國、熱愛和平,并為此而英勇戰斗、不怕犧牲的崇高精神境界,而且也增強了影片的藝術感染力。
又如,故事片《紅高粱》(1988)里的插曲《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旋律簡單、歌詞直白,它用最樸實的語言直接表達了男主人公、彪悍的高密漢子余占鰲對女主人公九兒的內心渴望之情。該插曲具有濃郁的陜北民間音樂風味,但在此基礎上又有了一些新的變化和發展,從而形成了一種獨有的情韻。演唱者采用“喊唱”的手法,十分直率地展現了余占鰲對九兒那種執著、質樸、真摯的愛戀之情,在非常生活化的藝術表達中透露出一種真切豪邁和狂放不羈的男子氣概。
另外,故事片《你好,李煥英》(2021)著重敘述的是母女情深的故事,其主題曲《萱草花》一方面真切地表達了母親對孩子的愛與牽掛,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母親對女兒細膩、溫柔的深沉情感。這首歌借助開放的萱草花,通過簡潔明了、情感深沉的歌詞反映了母親對女兒掛念,充滿了人性的溫暖和濃郁的詩意,其曲調與旋律舒緩、柔和,悅耳動聽,不僅很好地發揮了抒情作用,而且也讓觀眾進一步理解了影片所表達的母女之間深厚的情感,以及女兒對母親的思念之情。
至于動畫片《哪吒2》(2025)里的角色曲《就是哪吒》和片尾曲《在故事的最終》則分別發揮了不同的美學作用。前者生動地抒發了哪吒的心情,刻畫了他的獨特個性和無畏的反抗精神;后者則以細膩的情感敘述了殷夫人對哪吒的成長和未來生活的關切與依依不舍的深情,同時也向觀眾傳遞了深厚的母愛和母子之情;而歌詞的深情對話更是深入人心,許多觀眾在觀影時也從該插曲中獲得了思想情感的共情共鳴點,從而有效地增強了影片的藝術感染力。
同樣,這種創作現象在國產電視劇里也較為普遍,不少電視劇插曲在抒發人物情感、描繪人物內心世界等方面也發揮了很好的美學作用,產生了獨特的藝術效果,有較強的藝術魅力;其中有些插曲也成為廣大民眾所喜愛的流行歌曲,廣泛傳唱,影響頗大。
例如,電視劇《人世間》(2022)的主題曲《人世間》也頗具影響。該插曲的歌詞和旋律真切地表現了劇中人物跌宕起伏的命運遭遇和歷史變遷的時代浪潮,既很好地抒發了人物的思想情懷,又表現了家庭的溫暖和浪漫,能與劇情內容和人物命運相互映照,并有機結合在一起,有效地增強了藝術感染力。該插曲前半部分采用通俗的民歌唱法,質樸地向聽眾訴說往事;后半部分則融合了富有張力的民族美聲唱法,前后融合在一起抒發了獨特的思想情懷;它無論對于劇作主旨意蘊的表達來說,還是對于抒發人物心情來說,都發揮了很好的美學作用。
有些影視劇為了更好地發揮插曲的美學作用,由主要演員來演唱主題曲,讓劇中人和演員更好地融合在一起,以此進一步強化影視劇的藝術魅力及其對觀眾的吸引力,這也是一種很好的創作策略。如故事片《你好,李煥英》(2021)的插曲《萱草花》由飾演李煥英的主要演員張小斐演唱;電視劇《山花爛漫時》(2024)的片尾曲《紅梅贊》由飾演張桂梅的主要演員宋佳演唱;電視劇《六姊妹》(2025)的插曲《光陰的肖像》由分別飾演六姊妹的演員梅婷、高露、穎兒、吳倩、曹斐然和李嘉琦演唱。雖然她們的唱功沒有專業歌手那么好,但由于她們熟悉劇中人的性格和情感,所以演唱時能更好地把握插曲的意蘊和內涵,從而使插曲與劇情敘述和人物刻畫能有機融為一體,產生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注重通過配樂和插曲統一敘事、渲染氣氛和制造懸念
影視音樂除了以上兩種主要美學作用外,當然還有其他功能。如在有些影視劇中,創作者還用配樂和插曲來統一敘事、渲染氣氛和制造懸念,使之在這些方面發揮了較獨特的美學作用。
故事片《我和我的家鄉》(2020)是一部集錦式喜劇,由五個不同地點的小故事組成,展現家鄉的變遷。由于故事地域和內容各異,配樂難度大。影片通過音樂整合不同故事,開頭以口琴和豎琴合奏《我的祖國》,表達家鄉與祖國的緊密聯系;結尾再次奏響《我的祖國》,呼應開頭,凸顯家國情懷。每個獨立故事之間用歌曲過渡,既保持獨立性,又統一于“家國一體”的主題,使整部影片形散而神聚,敘事完整,凸顯了家國情懷這一核心主題。
又如,動畫片《哪吒2》(2025)里“天元鼎”出場時極具穿透力與壓迫感的聲音,是用蒙古民族最古老的藝術形式“呼麥”配音的。呼麥是一種神奇的歌唱藝術,2008年入選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該片里的“天元鼎”是玉虛宮的鎮宮之寶,當這一象征邪惡力量的神器緩緩下沉時,低音與高音相結合的呼麥唱法使聲音如遠古野獸吼叫一般壓迫而來,這種氣氛瞬間將觀眾帶入神秘而危險的神話世界。該片中用呼麥配樂不止一處,其它如鼎中熔漿、無量仙翁變身、天兵聚集等處也都用了呼麥配樂。
另外,在一些戰爭、武俠、諜戰、偵破、反特等題材內容和類型樣式的影視劇里,創作者經常會運用配樂來營造一種緊張、怪異、神秘的氣氛和懸念,以此來推進敘事和刻畫人物,增強作品的吸引力。例如,武俠片《一代宗師》(2013)的主題音樂在影片里多次出現,“第一次在影片開頭,以類似軍隊行進腳步的鼓點鋪底,弦樂漸起構成中間的織體,大提琴拉出沉郁的主旋律,其間點綴一些金屬打擊樂和傳統的木管樂器。音樂整體頻率以中低頻為主,帶給觀眾時間消逝(鼓的作用),懷念過去(弦樂的長音)的感覺。這一主題經過多種配器和旋律上的變化衍生出多種不同風格傾向的變奏,分布在影片當中。本片配樂中的打擊成分較多,除了武打場面的需要,更多地用在氣氛和情緒的營造上。”這樣的配樂有助于在恰當的氣氛中展開敘事和表現人物心緒。
注重營造影視劇音樂的民族化美學風格
影視劇的音樂創作應注重營造民族化美學風格,努力凸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元素,這樣不僅有助于影視劇民族化美學風格的建構,而且也有利于中華文化和中華文明的廣泛傳播。在這方面,一些成功的影視劇也提供了不少有益的經驗。
就拿動畫片《哪吒2》(2025)的配樂和插曲來說,開頭的音樂由侗族合唱團的10名侗族姑娘伴唱,這種多聲部、無指揮、無伴奏的合唱形式已于2009年被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角色曲《就是哪吒》則用民族樂器嗩吶伴奏,這首插曲以哪吒第一人稱的視角,通過激昂的旋律和充滿力量的歌詞,充分展現了哪吒不屈于命運、不向霸權妥協的堅強個性。另外,該片的音樂中還運用了民族樂器損,這種樂器有一種古樸自然的聲音,產生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雖然運用民族樂器較容易使影視劇音樂具有較為鮮明的民族色彩,是建構民族化美學風格的一種重要手段;但是,民族化美學風格的形成最主要的還不是運用什么樂器的問題,最根本是要有民族音調,用以表現民族的心理素質和精神風貌。如電視劇《紅高梁》(1988)的主題曲《九兒》的主要伴奏樂器是小提琴,深沉、抒情的女聲獨唱伴隨著如訴如泣的琴聲,與劇情內容和九兒形象的刻畫相吻合,由此也融合成了劇作的民族化美學風格。因此,樂器的選用還是應該根據影視劇美學風格建構的總體需要,以及如何才能更好地體現導演、作曲等的美學追求之需要來確定。如果能做到中西合璧、取長補短、互為融通則更好。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出品的動畫片《哪吒鬧海》(1979)在這方面提供了很好的范例,其音樂就采用了民族樂器與交響樂相結合的方式,產生了很好的藝術效果。該片的片頭曲用出土的戰國時期曾侯乙編鐘進行演繹,哪吒出生時其父李靖彈奏古琴的場面則由古琴演奏家來演奏這段音樂,很好地展現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哪吒自刎的悲壯場景使用了琵琶和二胡等民族樂器營造出了一種悲傷而莊嚴的氣氛;一些武打場景則采用了京劇鑼鼓和交響樂相結合,既保留了京劇的傳統韻味,也增強了音樂的現代感。該片作曲金復載曾說:“交響樂作為西方音樂的代表,具有宏達的氣勢和豐富的表現力;而民族樂器則能很好地體現中國古典文化的韻味。這種中西合璧的創作方式,不僅增強了音樂的層次感和立體感,也讓影片的音樂更具中國特色。”4
無疑,影視劇音樂民族化美學風格的建構要注重從民歌、民俗和中國古典文學藝術中汲取營養、獲取靈感、學習借鑒,創作實踐證明,這是一種重要的途徑和方法。例如,據故事片《英雄兒女》作曲劉熾回憶,《英雄贊歌》的旋律靈感,來自于內蒙古民歌《巴特爾陶陶呼》,這在一定程度上為該插曲豪邁而優美的藝術風格奠定了一種音樂基調。其中副歌歌詞:“為什么戰旗美如畫,英雄的鮮血染紅了它;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開鮮花”,這樣自問自答的句式,則以循環往復,蕩氣回腸而十分凝練的藝術形式,贊頌了英雄的貢獻和意義;而這種重章迭詠的藝術表現手法在《詩經·國風》里就很普遍,在此借用則能深化歌曲的主題,增強了感染力和震撼力。同時,劉熾將敘事與抒情旋律有機結合:敘事部分由女聲領唱,抒情部分(副歌)采用合唱,產生了良好的藝術效果。
因此,影視劇的作曲者應該盡早參與劇作的創作拍攝過程,在了解劇情內容和導演構思的基礎上,深人生活進行采風,從地域文化中汲取民俗、民歌的營養,獲取創作靈感和藝術激情,這是營造影視劇音樂民族化美學風格的重要路徑。
例如,作曲家黃準曾為謝晉導演的《女籃5號》《紅色娘子軍》等作曲,她每次都與謝晉一起深入生活,進行民俗、民歌的采風活動,從中汲取營養、獲得靈感。她在為《紅色娘子軍》譜曲時,多次與謝晉去海南島拜訪娘子軍連老戰士,搜集當地民歌,積累了不少生活素材。影片拍攝時需要一首《娘子軍連連歌》,因為沒有找到現成的連歌,所以黃準向謝晉提議由她創作一首連歌。于是,由該片編劇梁信作詞,黃準調動了自己的生活積累并加入了采風時獲得的素材,創作出一首短促有力、濃郁深沉,且富有海南民間音樂旋律的《娘子軍連連歌》。這首歌不僅成為廣大民眾喜歡的一首革命歌曲,而且后來芭蕾舞《紅色娘子軍》也借用了這首歌作為主題曲。
綜上所述,我們不難看出,充分發揮影視劇音樂多方面的美學作用,無論是對于提升影視劇的藝術質量和美學品質來說,還是進一步擴大影視劇的影響力來說,都是十分有益的。當下,影視劇音樂創作也存在一些問題,如有些故事片缺少能準確、生動表達主旨意蘊或抒發主人公思想情感的主題曲;有些電視劇則插曲太多,把本該由視覺畫面和演員表演完成的任務用音樂插曲來代替,造成主次不清的狀況。凡此種種,均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作品的藝術質量。因此,進一步重視影視劇音樂的創作,并加強對影視劇音樂的理論批評是十分必要的。
作者復旦大學電影藝術研究中心主任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