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理性視域下土地托管契合農戶需求的因素研究

摘 要：作為一種農業新型經營方式與社會化服務形式，土地托管滿足農戶在農業生產中的實際需求，避免耕地撂荒等問題的出現。只有厘清農戶選擇土地托管模式的心理因素，才能有針對性地提升農戶對土地托管模式的選擇度，進一步釋放土地托管優勢。本文通過對社會理性概念的回溯、梳理與運用，分析陜西省寶雞市千陽縣柳家塬村多種類型的土地托管模式為農戶所認可和選擇的原因，其內核就在于該模式契合農戶在經濟計算、便捷生產、安全心理與情感價值方面的多層次需求。通過進一步釋放土地托管模式優勢，可促使農戶更好地接受土地托管需要遵循公平自愿原則這一理念，不斷提升土地技術經營水平并結合相關政策，以此建立政策體系聯系，提高耕地邊際收益，保障農戶基本權益，在促進農業現代化發展，實現農戶增收的同時，保障耕地安全，服務于國家糧食安全戰略。

關鍵詞：土地托管；小農理性；社會理性；行為選擇

耕地是農業生產的主要資源，保護耕地是維護糧食安全的必要途徑。緊守18億畝耕地紅線，謹防耕地“非糧化”“非農化”，是農業強國建設的關鍵環節。作為一種有限資源的耕地，如何實現最大化利用，價值最大化提升，是三農工作的重要任務。為應對出現的耕地撂荒、過度開發和濫用的現象，解決“讓誰來種地，怎么樣種好地”的核心問題，各地開展了一系列探索，誕生出諸多改進模式，其中之一就是土地托管。《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做好2023年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重點工作的意見》中指出，實施農業社會化服務促進行動，大力發展代耕代種、代管代收、全程托管等社會化服務，鼓勵區域性綜合服務平臺建設，促進農業節本增效、提質增效、營銷增效［1］。培育各類專業化市場化服務組織，提升小農生產經營組織化程度，改善小農戶生產設施條件，提升小農戶抗風險能力，支持小農戶拓展增收空間，把小農生產引入現代農業發展軌道［2］。作為一種新型經營模式和農業社會化服務新方式的土地托管，通過提供有償服務的方式將分散的耕地進行統一集中管理和經營，其本質是耕地經營權細分后的優化配置［3］。土地托管成為現代農業經營的主流方式并發揮其功用，需要農戶主動參與其中。深入挖掘土地托管契合農戶需求的特點與機制，促進土地托管模式進一步深化調整，將為保障國家耕地安全、糧食安全筑牢根基。

一、既有研究進展與視角選擇

（一）研究述評

關于土地托管模式產生的研究。市場經濟進程中，農業對農戶的組織化程度提出更高要求，需要形成一定規模，采取統一管理形式，減少成本。但農戶在現代農業中對接專業社會化服務出現困難［4］。

土地托管模式不僅實現土地的規模化經營，還實現了土地的專業化和市場化經營，同時具有較大的柔性，對外部環境的適應性較強［5］。與傳統小農種植和土地流轉的模式相比，土地托管在節本增效，提高農業生產效率，穩定農地承包經營權，實現利潤共享、風險共擔，充分尊重農民意愿、促進農民增收等方面具備顯著優勢［6］。土地托管既解決農戶分散經營下農業生產性服務供給不足的問題，又規避服務主體流轉土地帶來的成本壓力［7］。在實踐中，多種類型的土地托管形式滿足農戶不同的需求，靈活調整各主體間的利益表達，增強其黏性，使得農戶從分散狀態走向集中［8］。

關于農戶選擇土地托管誘因的研究。在保持耕地經營權不變前提下，土地托管以規模化服務實現農業降本增效，兼顧農戶的經營權與收益權，充分契合農戶的價值訴求［9］。土地托管帶來先進的技術和經營方式，提高農業生產整體水平和綜合效益，提升農戶抵御生產風險與市場風險的能力［10］。除此之外，農戶選擇土地托管的意愿受到外部激勵與家庭稟賦的正向影響，即政府主導的推廣宣傳、勞動力不足等問題都可能促使農戶參加土地托管［11］。土地托管除彌補家庭勞動力不足、帶來經濟效益之外，還存在更好地管理土地、順應當前現代農業發展趨勢的優勢而被農戶接受［12］。土地托管要求農戶自愿加入、自愿退出和自愿選擇，在不改變農戶承包權和經營權的前提下對農戶形成組織動員［13］。關于提升農戶選擇土地托管意愿研究。土地托管模式在服務農戶時可以通過提升自身服務質量，利用科技手段和規模化經營提高農戶的收益，同時增加托管過程的透明度，讓農戶易于了解和取得服務內容與項目［14］。發揮村級組織“統”的功能解決土地托管與農戶供需不匹配的問題。通過對村內土地經營與使用情況進行規劃和調整，可以有效整合農戶生產需求，將托管土地進行整理，更好地滿足農戶托管需求。除此之外，村級組織能夠更好地對土地托管過程進行監督和管理，同時發揮橋梁作用協調托管雙方的利益訴求，化解雙方在生產過程中的矛盾糾紛［15］。對于農戶來說，農業經營的最大難題是與市場進行對接。土地托管模式可以依托訂單農業形式提供有針對性的專業服務，解決碎片化、規模小的農戶難以進入市場的問題［16］。既有研究成果頗豐，但還存在一定限度。其一，既有研究大都根據土地管理案例開展原因、做法、成效等分析，而對土地托管模式如何契合農戶選擇意愿的解釋仍有拓展空間。其二，部分針對農戶參與意愿的研究，進行農戶的反饋收集后直接得出結論，但相對缺乏在理論框架內開展對農戶參與意愿進行整理、歸納與提煉的研究。質言之，對于農戶選擇土地托管原因的理論解釋偏弱。綜上所述，本文基于千陽縣柳家塬村土地托管模式實踐，從社會理性視角剖析土地托管模式如何滿足農戶不同的訴求，著重探究多樣化土地托管模式契合農戶需求的內在機理并提出優化路徑。

（二）“社會理性”理論回溯

“小農理性”源于恰亞諾夫對俄國農村經濟的研究。恰亞諾夫將農業、農民、農地和農村這四個方面置于家庭農場的“勞動-消費均衡”和“家庭生命周期”的微觀理論之下進行分析［17］。他提出“自我剝削”等概念，跳出“經濟人”邏輯預設，從農民本來的心理狀態出發分析農民的社會理性行為［18］。在此基礎上，斯科特提出“道義經濟”，即在“安全第一”的生存倫理下，農民所追求的絕不是收入的最大化，而是較低的風險配比與較高的生存保障［19］。黃宗智結合明清以來中國實際提出“過密化”理論，用“小農理性”批判利潤最大化的資本主義經營假設，指出在社會理性視角下傳統的經濟學方法不適用于分析小農的理性行為。農戶的理性使得其循著決策合理化、效益最優化的方向發展農業，他們經過權衡長短期利益，為追求最大效益而做出合理選擇［20］。土地托管也是農民理性的決策，契合新古典/新制度經濟學關于理性小農的假設［21］。基于此，本文運用社會理性視角看待農戶對土地托管的選擇行為，闡釋土地托管模式契合農戶需求的內在機理，以此分析土地托管為農戶所接受的原因，為土地托管實踐發展提供有益借鑒。

二、千陽縣柳家塬村土地托管模式概述

針對農村勞動力流失導致的耕地撂荒或歉收情況，千陽縣柳家塬村依托村內農機儲備優勢，與鄰近村莊組建千陽縣益豐農業服務有限公司，開展農業社會化服務。通過規模化、機械化、集約化經營，推廣新優農業品種和現代集成技術，提高糧食單產，增加耕地收益，節約種植成本。農戶可自主選擇全托管、半托管、訂單服務、流轉四種土地托管模式，參與該村建立的“產—供—銷”一體的綜合社會化服務全過程，實現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發展的有機銜接。該模式在實現農戶增收，減少耕地撂荒的同時，提高農業效益，進而壯大集體經濟效益、有效促進鄉村振興。通過土地托管，柳家塬村實現小麥畝產800斤以上，較托管前畝均增收200斤［22］。截至2023年底，該公司托管土地10681.29畝，直接服務群眾900多戶，為村集體經濟年收入增加140萬元。

（一）“收益型”托管（全托管）模式

土地“收益型”托管（見表1）是農戶將土地委托給公司，由公司提供生產農資和從種到收全部作業項目，糧食收獲后扣除生產費用返還農戶一定數量原糧的全程托管服務生產管理模式。實現農戶不參與耕種即可獲得收益。

（二）“勞務型”托管（半托管）模式

土地“勞務型”托管（見表2）是由農戶購買公司服務，將農業生產過程中的全部作業項目委托給公司的生產管理模式。該模式由專業團隊利用技術優勢為農戶提供農業服務，降低生產成本，促進耕地增產，實現農戶增收。

（三）“訂單型”托管模式

土地“訂單型”托管（見表3）是農戶按公司勞務項目價目繳納服務費，將農業生產過程中某個時段的作業項目委托給公司并獲得相應服務的生產管理模式。該模式靈活性強，拓展農戶可選擇的空間，適應農戶對個別作業項目的需求，項目單價低于市場價，為農戶生產提供方便。

（四）“流轉型”托管模式

土地“流轉型”托管是農戶將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給公司，由公司自主管理。該模式由農戶與公司簽訂土地流轉協議，公司向農戶支付流轉費用后，土地由公司全權經營管理。

三、千陽縣柳家塬村土地托管模式契合農戶需求的內在機理

柳家塬村土地托管模式的實踐表明，以多樣化土地托管方式為農戶提供選擇的過程，折射出背后的農戶多層次需求心理。社會理性強調，農戶決策的最終目標是滿足自身效用的最大化，而不是物質利益的最大化［23］。在考慮農戶選擇土地托管的影響因素時，如果土地托管僅把利益最大化作為農戶選擇的依據，而不考慮農戶對情感、安全、便利等方面的要求，就不能充分契合農戶的需求心理。判斷小農動機與行為要因“戶”、因“地”、因“時”、因“需求層次”“發展階段”確定，并抽象出一個時期大部分小農的行為與動機［24］。因此，分析農戶需求要結合具體時期的具體情況，不僅要考慮農戶對經濟效益的計算，還要考慮其出于便捷的選擇、安全的考慮和情感的需求，迎合農戶心理的“社會理性”（見圖1）。

（一）符合農戶的經濟計算

耕地是農業發展的基礎。但隨著農村勞動力逐漸轉移至非農產業以獲取更高的收入和報酬，部分農戶逐漸放棄農業生產。土地撂荒、拋荒現象頻繁出現。為維護糧食安全，解決土地撂荒現象，土地流轉與土地托管等新型農業經營方式應運而生。在土地托管中，農戶獲得的托管收益為土地產值減去托管費用。因技術與生產要素的聚合，土地托管費用通常低于農戶自己生產的花費。不論農戶選擇何種程度的托管方式都能獲得農業生產收益。這就直接避免出現農戶因農業生產之外的機會成本而放棄農業種植的現象。柳家塬村土地托管實踐顯示，將分散土地進行規模化、集約化經營，即使提供標準化的優質服務，仍能在此過程中降低生產成本，提升農業經營效率，進一步提高土地帶來的效益，使土地托管機構與農戶都能在土地托管中獲取更多經濟收益。

（二）為農戶提供便捷選擇

柳家塬村土地托管模式為農戶所接受的原因之一是其多種類型帶來的便捷性。農業生產是一項繁重的工作，具有周期性與不能即時收益的特點，需要農戶投入固定的時間和精力。而在農村勞動力外流的背景下，對于部分農戶來說，以現有條件承擔農業生產過于吃力。農戶選擇土地托管，委托專業的托管機構幫助農業生產，可以減輕自身的勞動負擔。多種類型的土地托管方式可以使農戶根據自身需求獲得相應服務并從中受益。與此同時，土地托管服務通常由具備農業技術和經營知識的專業組織承擔，提供專業的技術和管理支持。同時，土地托管可以將多個農戶的土地集中管理，利用專業組織整合與提供相關生產資料，提升資源的利用效率。

（三）保障農戶的安全心理

土地對農民的作用不只體現在經濟方面，還存在著社會保障的功能。土地是農民重要的財產，也是農民的重要保障。當農民在非農就業中已不能取得收益時，土地就成為農民維持生計收入的重要保障。土地托管不同于土地流轉對土地經營權的變更，農戶在其中仍保有自身對土地的承包權與經營權。土地托管有效解決農戶種地難但又怕丟掉土地沒有保障的困境［25］。在柳家塬村土地托管模式中，農戶與經營機構簽署托管合同，合同明確規定土地的權屬與服務內容，確保農戶在土地托管期間不會出現權屬爭議或服務糾紛。土地托管收益通常以租金或分成的方式進行結算，土地收益由農戶直接獲取，從根源上規避農戶在土地流轉中面對自身利益受損的問題，能讓農戶更放心地選擇托管服務。

（四）滿足農戶的情感需求

土地與農戶在長年的交互過程中產生情感要素，即土地情感。它是在長期占有、使用土地過程中形成的對于土地的一種穩定的內在心理體驗［26］。農戶在長期農業生產中產生對土地深厚的情感紐帶，越是年齡大的農民，越是對土地具有強烈的依戀。土地征收、土地流轉等行為可能強烈地刺激農戶對土地的依戀感，使得農戶產生被剝奪感。加之部分土地在流轉后經營不合理，甚至被濫用與破壞，激發農戶對土地更加強烈的感情。在土地托管中，農戶可以與托管方共同關注土地的利用、保護和改善，使得對農戶土地的感情得以延續。

四、土地托管模式契合農戶需求的經驗啟示

土地托管之所以為農戶所選擇，就是其能提升農戶經濟收益、便捷農戶農業生產、符合農戶安全心理、兼顧農戶情感需求。土地托管只有符合農戶多層次的需求，才能為農戶所接受，進而提升其參與度。由此可見，鼓勵農戶參與土地托管需要進一步釋放土地托管優勢，使其更好地服務于農業強國發展大局。

（一）遵循公平自愿原則，保障農戶基本權益

自愿選擇是土地托管模式的基本準則。農戶與托管機構在自愿原則下，簽署托管合同或協議。在其中標明服務的內容、時間、質量、標準、收費等，明確約定雙方的權利和義務，規定土地承包權與經營權所屬，保障農戶的基本權益。同時確定托管機構的報酬，報酬應與耕地價值和托管機構的勞動付出相匹配，確保農戶的經濟支出合理。除此之外，土地托管機構應充分保障信息的透明度，確保農戶了解托管方的經營計劃、管理措施和經營狀況，增強農戶對土地托管的信心。

（二）提升技術經營水平，提高耕地邊際收益

土地托管的根本優勢在于其為農戶提供的現代技術與管理經驗。維系農戶選擇意愿的重要內容就是不斷更新自身技術與經驗水平，提高土地托管的核心競爭力。這就需要積極推廣現代農業技術，如精細化農業、智能農業、生態農業等，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和資源利用效率，降低生產成本，從而增加耕地邊際收益。在此基礎上，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建議農戶調整農業生產結構，合理安排作物種植，以此提高農業產量和質量，維系農戶對土地托管的選擇意愿。

（三）結合農業相關政策，建立政策體系聯系

為讓農戶進一步接受土地托管模式，土地托管政策還可以與國家或地區的農業農村相關政策配合，以促進政策間的協調發展。可以通過提供農業補貼、貸款支持等方式，為選擇土地托管的農戶提供更好的產業扶持。此外，還可以將通過托管取得的部分集體收益用來為農戶提供基礎設施建設、養老、醫療、教育等方面的服務。為農戶提供更好的生產條件、生活環境與生活質量的同時，增加農戶的獲得感和幸福感，激發農戶的參與意愿。

五、結語

通過對“社會理性”的回溯、解讀和分析，能更好地解釋現階段農民選擇土地托管模式的影響因素。近年來，國家一直致力于解決農村勞動力流失帶來的土地問題。土地管理模式在此過程中產生并被推廣。土地托管作為新型經營方式，既不改變土地承包權與經營權，又能擴大農業經營規模，還能增加農業生產效益。農戶選擇土地托管模式，是出于經濟的計算、便捷的選擇、安全的考慮和情感的需求。對于土地托管中農民的“社會理性”解讀，能夠更準確地把握土地托管模式下一步地深化方向。土地托管模式應該遵循公平與自愿原則，不斷提升技術和經營水平并結合農業的相關政策，以此保障農戶基本權益，提高耕地邊際收益，建立政策體系聯系，激發更多農戶參與土地托管，促成共贏局面，由此保障耕地安全，維護國家糧食安全戰略。

注 釋：

① 數據來源：《國家發展改革委等部門關于公布2023年小麥最低收購價格的通知》（發改價格〔2022〕1519號，2022-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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