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不僅是科技、產業、發展方式、體制機制和人才工作機制創新的重要支撐,也是提升中國國際競爭力的關鍵所在。將公共數據開放平臺政策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運用2009—2022年281個城市面板數據,實證檢驗公共數據開放與新質生產力的相關關系與機制路徑。研究發現:第一,公共數據開放顯著促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第二,機制分析表明,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是公共數據開放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重要路徑。數實融合的穩步推進使企業更加及時獲取公開數據資源,進一步發揮數據要素價值,提升數據利用效率,為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注入活力。第三,調節效應表明,政府治理程度在公共數據開放影響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具有顯著的負向調節作用, 財政投資力度在公共數據開放影響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具有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第四,異質性分析表明,公共數據開放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的促進作用在非資源型城市和技術活力較高的城市更為顯著。研究結論對推進公共數據平臺試點,促進地區新質生產力發展具有理論和實踐意義。
[關鍵詞]公共數據開放;數實融合;政府治理;新質生產力
一、 引言
數據作為數字時代的新型生產要素,是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的基礎。其在與技術、勞動力等傳統生產要素融合過程中,逐漸形成數據要素賦能下的新型發展模式,成為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支撐和關鍵引擎。因此,如何評價數據要素共享的經濟價值,進一步釋放數據要素紅利,逐漸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話題。近年來,我國數據生產規模爆炸式發展,據統計,2023年全國數據生產總量達32.85ZB,同比增長22.44%1。然而,在數據規模擴大的同時,數據供給有量無質、數據界定不夠完善、數據流轉機制不暢等問題逐漸暴露。2023年12月,國家數據局等部門發布的《“數據要素×”三年行動計劃》2提出,要發揮數據要素低成本復用、報酬規模遞增等特征,促進數據資源互聯互通,為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提供支撐。可見,發揮數據要素的乘數效應已成為數字社會發展的重要任務,數據要素價值的釋放對提升地區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具有重大意義。
公共數據開放利用目的是進一步發揮政府數據資源價值,政府通過對社會發展各領域數據信息的整合與公開,將公共數據資源轉化為生產要素,緩解高質量數據供給不足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制約[1]。公共數據已然是數據要素組成的重要部分,要充分發揮公共數據的普惠作用,不能讓其僅在政府部門間流轉和利用,更要將其流入經濟社會與要素市場,發掘其更大的潛力[2]。目前,學界對公共數據的研究大多從城市創業活力、企業創新、區域協調發展等方面展開。在城市創業活力方面,公共數據開放能夠促進政府職能的優化和服務體系的合理化,進一步降低在創業過程中不同主體的制度性交易成本[3]。加速建設良好的制度環境,進而降低信息不對稱等現象引起的制度性交易成本,對激發城市創業活力具有積極意義[4]。在企業創新方面,政府作為公共數據最大的擁有者,如果將所掌握的數據與公眾共享,可以有效緩解企業與政府在數據信息上的不對稱,降低企業獲取相關重要數據的成本[5],進一步改變企業傳統的經營模式,激發創新創業活力,使企業發展質量提升成為可能[6]。在區域協調發展方面,公共數據開放的共享性與普惠性等特征,有利于解決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遇到的轉型門檻高、數據獲取難等問題,進一步將數據要素紅利釋放于社會活動中的各方面[7]。綜上所述,已有研究均表明公共數據開放對城市創業活力、企業創新、區域協調發展等方面都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但鮮有研究對政府數據公開與新質生產力兩者間的關系進行深入探討。那么,公共數據開放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如何?尤其是公共數據開放能否進一步推進地區數實融合發展,進而推動地區新質生產力的發展?進一步對兩者間的相關關系及作用路徑進行研究,對更好地發揮政府數據資源的價值,促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將公共數據開放試點政策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探究其能否有效促進地區新質生產力的發展,為發揮數據要素價值,實現城市協調高質量發展提供理論依據;第二,探討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路徑,基于數實融合和政府治理兩大視角,解析公共數據開放戰略如何通過數實融合的深入發展促進新質生產力的提升,以及政府財政投資力度和治理程度在其中發揮的調節作用,為促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提供路徑依據;第三,分析在技術活力和資源稟賦等協調要素視角下,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影響效應,對釋放公共數據開放價值、提升不同視角下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
二、 政策背景與研究假設
1. 政策背景
《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快公共數據資源開發利用的意見》1對公共數據資源的重要性作出進一步明確,強調公共數據已成為國家重要的基礎性戰略資源,要以促進公共數據合規高效流通使用為主線,通過數據開放共享,激發市場發展活力。2014年3月,在《政府工作報告》2首次出現大數據字樣,標志著大數據作為新興發展方向已開始逐漸被國家重視;2015年6月,《關于運用大數據加強對市場主體服務和監管的若干意見》3強調,要積極推進政府信息公開和數據開放,結合大數據、云計算等新興技術,推進政府服務水平的提升;2020年4月,《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4首次明確提出數據要素市場化,體現了國家層面首次對數據要素市場進行要素市場化改革。2021年11月,《“十四五”大數據產業發展規劃》5提出,加快建立數據價值體系,進一步提升數據要素配置作用,通過數字化轉型推進社會生活與治理方式的創新。2022年12月《關于構建數據基礎制度更好發揮數據要素作用的意見》6提出要初步搭建我國數據基礎制度體系,加強數據要素利用和價值開發,推進不同部門間的數據互聯互通,打破“數據孤島”。
在國家政策文件的指導下,各地政府積極組織政府數據共享的行動,推進政府公共數據開放平臺的搭建。目前,公共數據開放平臺建設主要有省級統一建設、省市分別建設、省市獨立建設等三種模式,經歷六輪試點擴容,先后有23個省區市進行公共數據平臺的搭建,分別為2012年的上海市和北京市;2016年的廣東省和貴州省;2018年的山東省、寧夏回族自治區、河南省、陜西省和江西省;2019年的青海省、江蘇省、天津市、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四川省、海南省和福建省;2020年的廣西壯族自治區、湖北省、重慶市和湖南省;以及2021年的安徽省、河北省和甘肅省(表1)。由此看出,省區市獨立建設是公共數據開放平臺建設中普遍使用的模式[3]。
公共數據資源的開發利用,可以從其利用方式、環節兩方面展開。一方面,公共數據資源利用方式涵蓋社會中的數據公開、部門間的數據共享及對其他主體的按級開放三種形式。政府數據共享是政府治理科學化、政務服務高效化、營商環境優化的重要支撐,是激發市場創新活力的重要途徑。另一方面,公共數據資源開發利用包括資源供給、過程管理、應用創新、環境營造等四個方面。資源供給是開發利用的基礎,要結合具體需求和場景,通過共享、開放、授權運營等不同形式實現,推進公共數據共享流轉。數據要素的價值在流通過程中得到釋放,數據要素開發程度越高,其要素價值就越高。因此,數據的開放共享和流通使用對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至關重要。
2. 研究假設
(1)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影響
公共數據開放是指政府公共部門運用政務數據開放平臺,在確保數據安全及不泄密的前提下,向社會公開各領域數據資源的活動。在公共數據開放的邏輯脈絡中,公共數據共享使政府政務活動更加開放和透明,有助于加強數字政府效能,同時有利于推動資源整合,提升公共服務的精準性和有效性,進而優化革新社會治理流程和方式。公共數據包含行政部門在日常行使職權過程中所獲取的信息資源,通過對收集數據進行篩選與整合更好地反映政府政策實施的效果[8]。一方面,社會主體在對政府公開數據進行篩選與整合的過程中,能夠進一步分析政策實施結果的有效性,共同監督政府職能的履行和政策的實施情況,推動地方政府行政管理效率與透明度的提高[9]。另一方面,社會各主體對公共數據的獲取與使用的反饋有助于推進政府在政策制定過程中及時進行調整,形成積極的雙向互動治理模式,實現政府主導下的多元協調治理模式。同時,在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公共數據開放利用逐漸成為新質生產力的重要驅動力。公共數據授權運營通過優化數據流動和配置、推進數據創新應用、增加數據安全保障等優勢,從政務數據共享、公共數據開放、公共數據授權運營三個維度全方位創新公共數據資源開發利用制度機制,為新質生產力發展注入新動能,并提供強有力的支撐[10]。綜上所述,數據要素充分開放共享,是數據要素高效流通和充分利用的基礎,是提升生產力水平、推動產業變革的關鍵,新質生產力的發展需要公共數據的開放。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1: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2)公共數據開放影響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內在機制
數實融合是指利用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充分發揮數字經濟優勢與傳統實體經濟融合發展。本文從以下兩方面對數實融合在公共數據開放與新質生產力中的傳導效應展開探討:一是公共數據開放的普惠效應,公共數據開放可通過增強數據資源的規模報酬遞增性、易用性和實時共享性,拓展數據收集與應用范圍;政府等部門對數據資源進一步篩選與把控,能為社會提供質量較高、更為全面客觀的數據資源,進一步釋放數據要素價值,有效推動數字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11]。二是數實融合對新質生產力形成的加速效應,實體經濟在研發過程中將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數字經濟要素投入應用到企業傳統的生產活動,通過技術的數字化與創新協同的數字化為企業核心技術突破帶來較為強大的動力支撐[12]。同時,公共數據資源的開放共享,可以為實體經濟發展注入新活力,緩解實體經濟發展中信息不對稱、結構調整難等問題。且數實融合與新質生產力發展能形成合力,進而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基于此,數實深度融合已然成為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重要支撐[13]。綜上所述,數實融合不僅改變了實體產業傳統的生產方式,提高了資源配置效率,而且創造出全新的產品生產和服務模式,成為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重要路徑。據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2:公共數據開放通過數實融合促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三、 研究設計
1. 研究方法
本文將公共數據開放平臺試點政策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并采用雙重差分模型研究該試點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模型構建如下:
[Nproit=β0+β1Govdit+β2Xit+γi+φt+εit]
上式中,Npro表示新質生產力,Govdit表示公共數據開放政策虛擬變量,Xit表示一系列影響新質生產力的控制變量,β0、β1、β2為待估參數,γi表示城市固定效應,φt表示年份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誤差項。
2. 變量選取
(1)解釋變量:公共數據開放(Govd)。將公共數據開放政策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在樣本城市納入試點政策之后,其政策變量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
(2)被解釋變量:新質生產力(Npro),參考韓文龍等[14]、宋佳等[15]的測度方法,本文從新質勞動力、新質勞動對象和新質生產資料等三維度構建新質生產力發展評價指標體系。新質勞動力包含新興產業員工數量、員工個人能力和員工高素質水平等三方面;新質生產對象包含基礎設施、未來發展和生態環境等三方面;新質勞動資料包含技術研發、創新產出、智能化、綠色化等四方面(表2)。
(3)控制變量:考慮到其因素特征可能對新質生產力發展產生影響,本文參照盧江等[16]的做法,選取金融發展水平(Fid)、經濟發展水平(Led)、科學技術水平(Std)、社會消費水平(Scl)、教育支出水平(Loe)、產業結構高級化(Adv)作為控制變量。本文用年末金融機構存貸款余額與地區生產總值比值表示金融發展水平;用人均地區生產總值取對數表示經濟發展水平;用科學技術支出與財政支出比值表示科學技術水平;用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與地區生產總值比值表示社會消費水平;用教育支出與財政支出比值表示教育支出水平;用第三產業增加值與第二產業增加值比值表示產業結構高級化(表3)。
(4)機制變量
數實融合:本文參考陳凱旋等[17]的做法,采用熵值法分別測算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的綜合評價得分,而后采用耦合協調模型測算數實融合水平,記為Drf,具體評價指標體系見表4。
(5)調節變量
財政投資力度:學界對財政投資力度有多種測度方法,如用國家固定資產投資額或用國家固定資產投資額與同期財政支出額比值表示財政投資率。因此,本文采用固定資產投資額與財政支出比值來衡量地方政府對財政投資力度。
政府治理程度:本文參考張宇等[18]的做法,采用地方一般公共財政預算支出與地區生產總值比值來衡量地方政府對地區經濟發展的治理程度。
3. 數據來源
為探索公共數據開放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影響,本文將2009—2022年中國281個城市作為研究對象,各項指標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建設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等,部分缺失數據采用線性插值法補全。表5為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由統計結果可知,不同城市間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存在較大差異。
四、 實證分析
1. 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表6為公共數據開放與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回歸結果。列(1)為未加入控制變量及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列(2)為加入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列(3)為在列(2)基礎上加入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回歸結果均在5%水平下保持正向顯著。為排除時間和個體波動特征對回歸結果產生的偏誤,將標準誤聚類到不同層面進行回歸,列(4)(5)分別為年份和城市的標準誤聚類回歸結果,回歸結果同樣均顯著為正。表明公共數據開放政策對城市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的提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假設H1得到驗證。
2. 前提假設檢驗
(1)平行趨勢檢驗
在運用雙重差分模型對公共數據開放政策進行評價時,需要進一步驗證公共數據開放政策實施之前,試點城市(處理組)與非試點城市(對照組)的新質生產力發展趨勢是否保持一致。因此,本文參考姚樹俊等[19]的做法,將政策實施前一年作為基期,進行平行趨勢檢驗。圖1為平行趨勢檢驗結果,結果表明在公共數據開放政策實施前,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在試點城市與非試點城市中不存在顯著差異,滿足平行趨勢檢驗。另外,公共數據開放政策設立一年后結果才顯著,說明政策實施存在一定的滯后性。同時,公共數據開放政策的估計系數在政策實施后的穩步提升,說明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具有長期動態效應。
(2)安慰劑檢驗
為排除其他不可觀測因素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本文借鑒趙濤等[20]的做法,通過安慰劑檢驗的方式進行對前文結論穩健性進行驗證。具體而言,在公共數據開放試點中,隨機生成一組試驗小組,從而產生錯誤的倍差項系數估計值,重復1000次隨機抽樣回歸,圖2為安慰劑檢驗結果。結果表明,估計系數值在0左右且近似于正態分布,說明公共數據開放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提升作用并非受到常規性的隨機因素與非觀測因素的影響,驗證了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3. 穩健性檢驗
(1)傾向得分匹配法
為排除控制組選擇偏誤的影響,本文采用PSM-DID模型對上文基準回歸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表7列(1)為回歸結果。由列(1)可知,公共數據開放能夠顯著提升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
(2)被解釋變量滯后一期
考慮到公共數據開放政策對新質生產力影響可能存在滯后性問題,因此使用新質生產力的滯后一期L.Govd代替其當期值,重新進行基準回歸,回歸結果見表7列(2)。由列(2)可知,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發展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3)剔除直轄市與省會城市
直轄市與省會城市無論是在基礎設施、政策支持還是技術創新方面,都較一般城市新質生產力發展更具優勢。為縮小這種因強勢耦合而產生的估計偏誤,本文進一步剔除直轄市與省會城市干擾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見表7列(3)。結果顯示,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發展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4)排除其他政策沖擊
考慮到其他政策由于相似性對政策效應的估計造成潛在的干擾,本文選取新能源示范城市政策(Nep)、寬帶中國試點政策(Bcp)、智慧城市試點政策(Scp)和大數據試點政策(Ibp)等多個政策作為控制變量,進一步檢驗前文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第一,考慮到Govd與Nep會對地區產業結構的優化趨勢產生一定的影響,因此將Nep作為控制變量進行檢驗分析。由表8列(1)可知,Nep對Npro的回歸結果不顯著,表明公共數據開放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不受新能源示范城市政策沖擊的影響。
第二,考慮到Govd與Bcp會對城市基礎網絡建設存在一定的驅動作用,因此將Bcp作為控制變量進行檢驗分析。由表8列(2)可知,Nep對Bcp的回歸結果不顯著,表明公共數據開放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發展的促進效應不受寬帶中國試點政策沖擊的影響。
第三,考慮到Govd與Scp會對城市數字化發展具有強有力的推動作用,因此將Scp作為控制變量進行檢驗分析。由表8列(3)可知,Nep對Scp的回歸結果不顯著,表明公共數據開放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發展的促進效應不受智慧城市試點政策沖擊的影響。
第四,考慮到Govd與Ibp能有效促進數據的流轉與應用,發揮數據要素的價值,因此將Ibp作為控制變量進行檢驗分析。由表8列(4)可知,Nep對Ibp的回歸結果不顯著,表明大數據試點政策在公共數據開放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沒有顯著的沖擊影響,進一步驗證了上文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五、 進一步研究
1. 機制分析
前文回歸結果均證實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本節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從數實融合和政府治理兩個方面驗證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的作用路徑。
(1)數實融合的傳導效應
考慮到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融合發展在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的推動過程中可能產生的影響,本文選取數實融合為中介變量做進一步分析。表9為中介效應回歸結果。由列(2)可知,公共數據開放能夠顯著促進數實融合。可能的原因在于,公共數據開放可以通過增強數據資源的高度可發現性、易用性和實時共享性,豐富數據規模與類型,擴大數據搜索與訪問的范圍,提供優質高質量的數據資源,充分挖掘數據的價值并釋放其潛力,進而有效推動數字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列(3)報告了數實融合對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影響。結果表明,數實融合在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過程中具有促進性傳導作用,假設H2得到驗證。
(2)政府治理的調節作用
考慮到政府治理在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的推動過程中可能產生的影響,本文選取政府治理程度(Pop)和財政投資力度(Gic)進一步考察政府行為在公共數據開放與新質生產力中的調節作用,結果如表10所示。由表10列(2)可知,政府治理程度在公共數據開放影響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具有顯著的負向調節作用。可能的原因有,隨著政府治理程度的逐漸加深,對數據行政程序和開放流程的要求會更加嚴格和規范,由此易造成公共數據開放流于形式。例如,部分城市雖建立公共數據開放平臺,但數據更新滯后,且開放范圍受限,這種高度治理模式無法有效激發數據要素乘數效應,反而增加需求主體數據清洗與整合的成本,進而影響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列(3)表明財政投資力度在公共數據開放影響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具有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原因可能有,隨著財政投資的增加,政府會通過增加地區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進一步釋放數據要素價值,同時通過保險補償、政府引導基金等方式,降低公共數據開放初期的市場風險,進而推進地區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2. 異質性分析
(1)技術活力
公共數據公開政策一定程度上可以提升地區數字技術創新活躍度,進而推動地區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因此,本文將地區科學技術水平表征為技術活力,并且參照中位數將樣本分為技術活力高城市和技術活力低城市進行分樣本回歸,結果見表11列(1)(2)。結果顯示,公共數據開發政策對技術活力較高城市新質生產力的提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對技術活力較低城市新質生產力的提升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但不顯著。原因可能在于:相較于技術活力較低城市,技術活力較高城市數字技術創新能力較強,且對數據要素等資源的利用方式更加成熟,因此,公共數據開放政策的實施,有利于進一步釋放技術活力高的城市數據要素發展潛力,推動當地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2)資源類型
基于《全國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規劃(2013—2020)》,本文將樣本城市劃分為資源型和非資源型城市,回歸結果如表11所示。結果表明,公共數據開放對非資源型城市新質生產力的提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而資源型城市公共數據開放對新質生產力發展具有一定的負向影響,但不顯著。原因可能在于:相較于資源型城市,非資源型城市對傳統資源依賴度較小,能更好地進行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與發展,促使傳統產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升級,因此,其自身發展路徑能與公共數據公開政策形成一股合力,助推當地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資源型城市對資源發展模式已形成路徑依賴,且數據信息流通環境較差,產業數字化發展進展緩慢,使得公開的數據資源利用率較低,進而阻礙數據要素價值的釋放,抑制當地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六、 結論與建議
當前經濟社會已從工業經濟時代邁向數字經濟時代,數據要素等科技創新及應用成為當今時代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關鍵。本文將各城市公共數據開放平臺應用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采用2009—2022年281個城市面板數據,實證檢驗公共數據開放與新質生產力的相關關系與機制路徑。主要結論如下:第一,公共數據開放顯著促進了新質生產力的發展。第二,機制分析表明,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是公共數據開放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重要路徑。具體而言,數實融合的穩步推進,能夠使得企業更加及時獲取公開數據資源,進一步發揮數據要素價值,提升數據利用效率,為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注入活力。第三,政府治理程度在公共數據開放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具有顯著的負向調節作用;財政投資力度在公共數據開放影響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具有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第四,異質性分析表明,公共數據開放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的促進作用在非資源型城市和技術活力較高的城市更為顯著。
基于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積極推進公共數據開放平臺建設,促進新質生產力增效發展。基準回歸結果表明,公共數據開放平臺試點的推進對地區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具有促進作用。因此,要積極開展公共數據開放水平動態評估,有序推進公共數據開放共享,打造公共數據質量閉環跟蹤管理體系,推動公共數據資源的深度整合與高效利用。同時,規范建立數據主體收益補償機制,針對為數據開放平臺提供數據的合作企業,應給予相應的補償,可給予特定數據主體特定場景下的公共數據開發利用的使用資格,促推企業等進行數據平臺的搭建與政府數據平臺的互聯互通。
第二,優化數據要素流通環境,加速數據要素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發展。通過機制效應檢驗結果可知,數實融合的發展對新質生產力的提升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建立支持公共數據質量從發現、報告、分析等環節的全流程管理體系,部署公共數據質量監控平臺,建立公共數據質量評價體系,優化數據資源的流通環境。同時,依托數據要素乘數效應戰略,通過公共數據平臺的優化,加速推進地區實體經濟的信息化平臺建設,通過與公共平臺的對接為地區實體經濟的發展注入新的動力,為新質生產力的成長提供充足的技術支撐和良好的政策氛圍。
第三,加快數據基礎性制度建設和創新,培養不同場景下智能化生產需要的新型勞動者。異質性分析表明,為避免在數據安全管控方面“一刀切”,各地區要依據地區數據平臺發展程度,建立公共數據提供主體數據質量擔保責任制度。以數據供給質量為評價標準,為公共數據提供主體設置明確的責任類型及免責事由,營造公平競爭的公共數據開發利用環境,進一步釋放地區的技術創新活力。同時,各地區要積極關注新型勞動力的培養,鼓勵校企合作,開展實習培訓普及數字化技術應用,以適應公共數據平臺發展的需求,推進地區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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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綠色金融驅動的互聯網供應鏈產品服務能力統計測度與創新路徑研究”(項目編號:19BTJ056);榆林市科技計劃項目“雙碳”目標下數字技術賦能榆林產業綠色技術創新路徑研究(項目編號:2023-CXY-187);西安財經大學研究生創新基金項目“數據要素賦能城市數字創新治理研究”(項目編號:23YC047)。
作者簡介:姚樹俊,男,博士,西安財經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管理系統工程,綠色治理,數字治理;許俊寶,通訊作者,男,西北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數字經濟、創新治理。
(收稿日期:2025-02-18" 責任編輯:魯文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