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彼得·蒂爾被譽為硅谷的思想家。他是在線支付網站貝寶(PayPal)的創始人,在臉書初創的時候提供了50 萬美元的啟動基金,后來投資了很多科技創新企業。
2010 年,彼得·蒂爾講了一段令人震驚的話。他說,我們正在經歷一場教育泡沫。這場教育泡沫和20 世紀90 年代的高科技泡沫,以及21 世紀初期的房地產泡沫一樣嚴重。據蒂爾講,他創立貝寶的時候,一開始總是招聘常春藤高校的畢業生,后來發現這些名校的畢業生也不怎么樣。這個現象引起了他的思考,他發現,在硅谷有很多沒有上過大學的人,一樣才華橫溢,而且似乎更有創新精神,也更腳踏實地。既然如此,為什么要讓孩子們把大好青春浪費在大學校園里呢?2011 年,蒂爾推出“20 under 20”項目(后改名為“ 蒂爾獎學金”),每年挑選出20 個20 歲以下的優秀學生,給他們每人10 萬美元,支持他們不上大學,自己創業。
如果你是高中生的父母,你會聽從蒂爾的勸告,不讓孩子上大學嗎?
上大學值不值,要看大學教育的回報。這是人力資本研究的一個經典問題。
上大學值不值,一個最直觀的算法是看你上學花了多少錢,畢業之后能掙多少錢。但這是很難算清楚的。即使我不上大學,高中之后就去打工,一樣也是能賺到錢的。哪些錢是必須讀大學才能賺到的呢? 這就要看大學生的工資溢價,即大學畢業生的工資比高中畢業生多出來的比例。如果不讀大學直接工作,能賺1000 美元,而讀完大學能賺1500 美元,那么大學生的工資溢價就是50% ,而如果讀完大學能賺2000 美元,那么大學生的工資溢價就是100%。
在20 世紀70 年代,經濟學家發現,美國大學生的工資溢價從60 年代的60% 一路下跌,降到了50% 以下。教育投資的回報下降了。有的經濟學家就問:美國人是不是“ 過度受教育”了?
其實,這是因為當時美國經濟增長速度較快,而且還處于工業化時期,就業崗位較多,只要有張高中文憑就有很多工作崗位可以隨便挑。所以,盡管當時大學學費很低,還是有很多學生不愿意讀大學。那個年代,如果去讀公立大學,學雜費、住宿費和餐費加起來平均是950 美元,讀私立大學平均花2000 美元。這筆錢學生在暑假打份零工,基本上就能掙出來。
為了鼓勵大家上大學,1965 年美國通過了《高等教育法》,美國國會推出了聯邦家庭教育貸款計劃,為教育貸款提供政府擔保。為什么政府愿意花錢讓學生上大學呢?說來有意思,這是因為在“ 冷戰”的背景下,美國政府有緊迫感,想要增加全國的“ 人力資本存量”,也就是說,希望美國人在競爭中不輸給蘇聯人。從1965 年到1975 年,美國大學入學的學生翻了一番,這筆巨大的投資讓美國經濟增長從“ 人力資本存量”中獲得了紅利。
隨著美國經濟進入后工業時代,越來越多的工作需要大學以上的文憑,藍領工人的就業機會越來越少。美國大學生的工資溢價逐漸提高,到20世紀80 年代再度升至65% ,到90 年代已經超過75%。當大家講到美國的收入差距時,很多人會關注最富有的1% ,其實,還有一個逐漸擴大的鴻溝,就是上過大學的人和沒有上過大學的人之間的收入差距。很多支持特朗普的選民,是沒有上過大學的藍領工人,他們覺得自己被這個時代拋棄,受到了社會的冷遇,幻想能夠回到自己熟悉的那個時代。
從統計數字來看,蒂爾鼓吹的“ 讀書無用論”并不成立。那么,為什么蒂爾的說法引起了很多共鳴呢?
隨著大學生數量的增加,就業市場競爭更加激烈。全球化使得藍領工人的工作,甚至一部分白領工人的工作都被轉移到國外。技術替代勞動力的速度更是咄咄逼人。大學畢業生的就業前景日益黯淡,收入增長速度大幅放慢。從1986 年到2013 年,美國大學畢業生的實際年均收入僅僅增加了800 美元。但是,沒有大學文憑的人,日子過得更加艱難。在同一時期,沒有大學文憑的美國勞動者實際年均收入下降了2525 美元。
環球同此炎涼。1999 年高校擴招以來,中國每年的高校畢業生人數從90 萬猛增到2010 年的614 萬,中國的經濟結構卻沒有轉變。大量的高校畢業生期待能夠在政府部門、科研單位、金融機構和大企業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這些工作崗位大多屬于高端行業,但中國的經濟結構則是以制造業為主。在制造業狂飆突進的時代,大量農民工流入工廠。直到21 世紀初期,農民工的工資一直處在低位,增長速度很慢。然而,人口的拐點很快到來,農民工的增長速度也開始放慢,突然之間出現了“民工荒”。于是,農民工的工資開始快速增長,大學生的工資反而停滯不漲。這可如何是好?
那么,“蒂爾獎學金”到底要不要申請呢?
17 歲高中畢業,21 歲大學畢業。人的一生是很長的,難道創業只能在這4 年的時間里進行? 只要有希望,你還是要去考大學;只要有希望,你一定要爭取考一所好的大學。
(摘自《大局觀:真實世界中的經濟學思維》民主與建設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