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曲韻深巷來

走進一條狹長的巷子，傳來一陣陣器樂聲，忽遠忽近，忽緩忽急。循聲來到近緣曲藝社，與大多數靠近公路的河湟農家一樣，一座二層小樓把院落擠得滿滿當當。曲徑通幽，拾級而上，穿廊過廳，原來，曲藝社隱蔽在如此繁復的樓間亭臺中。

近緣曲藝社社長馮德錄，生于1959年，世居青海省湟中區（原湟中縣）多巴鎮雙寨村，是一名退休教師，現為中國曲藝家協會會員、青海省曲藝雜技家協會會員、西寧市民間文化協會會員、湟中區民間戲劇曲藝協會理事，是國家級非遺項目（青海平弦）省級代表性傳承人張永清的得意門生。他身材不高，長相敦厚，待人熱情親切，談笑間風趣幽默，渾身散發著西北男人特有的實誠與厚道，尤其一副天生的好嗓子更是為他的演藝之路錦上添花。

一

馮德錄出生在一個藝術氛圍濃厚的河湟農家，父親和二叔、三叔都擅長音律，吹拉彈唱樣樣在行。每逢年節，他們家的四合院里便弦索齊鳴、聲動四方，鄰居家的老人孩子都來湊熱鬧。馮德錄六七歲時，家里請來了青海平弦藝人王子玉等幾位曲藝名家唱曲兒，大家共同享受著青海平弦、青海越弦的獨特藝術魅力。這也在馮德錄幼小的心靈里播下了青海地方曲藝的種子。

1975年，馮德錄初中畢業回鄉勞動，空閑時間跟隨其兄長學習二胡。在大哥馮德福的悉心指導下，聰明的他很快學會了《東方紅》《大海航行靠舵手》《唱支山歌給黨聽》《洪湖水浪打浪》等流行曲目。大哥還讓他閱讀《怎樣識簡譜》《二胡的基礎演奏》和有關地方曲藝的書籍，悉心培養他步人藝術殿堂。因此，大哥是馮德錄追求藝術道路上的啟蒙老師。

1979年參加工作后，因為有較好的語文基礎和音樂素養，學校安排他擔任這兩門課程的老師。由此，這兩門課程伴隨他走過了35年的教學生涯，也為日后學習和創作青海地方曲藝唱詞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1996年開始，馮德錄在工作之余，積極參加村上“雙寨曲藝隊”的演出活動。時光荏苒，演出活動雖然時斷時續，他卻始終未忘初心。2009年10月，馮德錄的大哥和村上的幾人又組建了“青海地方曲藝演唱隊”，馮德錄也加入其中，開始正式接觸青海地方曲藝。他將業余時間全部用來參與伴奏和演唱，其間結識了西寧市周邊諸多曲藝名家和良師益友。

2012年5月，馮德錄拜張永清為師，專門學習青海平弦演唱。他潛心研究張永清的唱腔和韻味，揣摩其細微的演唱技巧，模仿他演唱的經典作品。經過多年學習，在張永清的悉心教導下，他的平弦演唱水平得到突飛猛進的提高。在此期間，他不僅得到張永清精湛唱功的真傳，同時也被老師深厚的書法功底和傳統文化素養所感染，走上了創作之路，其作品也得到了張永清和眾多曲藝名家的肯定與好評。

二

2014年10月，馮德錄利用自家院落，在“雙寨曲藝隊”基礎上組建了“湟中縣近緣曲藝社”，免費給廣大曲藝愛好者提供場地，供他們演唱和學習交流。組建初期，經李得順、王玉璞、張永清、李鉞、王生科、王凱林、李永俊、李永璞等前輩和名家的精心指導，曲藝社逐步壯大。目前，近緣曲藝社有固定社員30人，其中，男22人，女8人，平均年齡60歲。曲藝社中有湟中區民間曲藝協會會員16人、理事1人；青海省曲藝雜技家協會會員2人；中國曲藝家協會會員1人，陣容相當可觀。

近30年來，馮德錄積極參加各類曲藝演出活動，獲得省、市、縣（區）級多個獎項。2022年，他應邀參加青海省演藝集團排練的平弦“花兒”劇《繡河湟》的演出，足跡從青海大劇院、互助大劇院、山東呂劇院到北京人民劇院、北京梅蘭芳大劇院，更是登上了2023年新年戲曲晚會的舞臺。

多年來，他創作曲藝段子有90余個，其中20余個在內部資料性出版物上刊發，創作內容涉及青海平弦、青海越弦、青海道情、賢孝、河湟民間小調、“花兒”等曲種。近年來，他創作的越弦《四季景》與賢孝《老年人唱好“五字歌”》分別被收錄于非遺叢書《青海越弦》和《西寧賢孝》。

三

馮德錄有較好的音樂理論基礎，善于演奏板胡、二胡、揚琴，兼奏三弦、小提琴、手風琴，最出色的還是青海平弦演唱。他的音色明亮，聲音純凈。他能夠充分理解作品內涵，演唱時情緒飽滿，尤其在舞臺上容光煥發、激情四溢，加之唱腔婉轉動聽，韻味十足，多次在省、市、縣（區）舉辦的青海曲藝演唱比賽中獲得演唱獎；近年來創作的曲藝唱段《南湖追夢》《牡丹頌》《民有所依展笑容》《四季頌》等作品分別獲得省、市、縣（區）級的創作獎。

踏上曲藝演唱的漫漫長路，馮德錄用汗水澆灌藝術的繁花，他精心雕琢的每一段唱詞、每一個音符，都化作熠熠生輝的累累碩果：

2016年5月，馮德錄獲得由湟中縣文化館主辦的多巴片區曲藝聯誼賽一等獎；2016年，在全省曲藝大賽上演唱的《瀟湘夜嘆》獲得多巴片區一等獎、湟中縣和市級二等獎。2016年至2021年，連續6年參加湟中區（原湟中縣）旅游景區曲藝演唱活動90多場次，受到了同行好評；2016年錄制的青海平弦《徐庶走馬薦諸葛》和青海越弦《訪賓朋》2017年錄制的青海平弦《文王訪賢》和青海越弦《四神歸山》、2019年錄制的平弦《不忘初心砥礪前行》《空城計》《黛玉夜嘆》等曲目發布在青海地方曲藝微信公眾號，受到廣大曲藝愛好者喜愛，分別被優酷、騰訊等網站轉發，成為曲友們學習的范例；2020年11月，赴北京恭王府參加了為期一周的青海非遺項目展演活動，觀眾達4萬多人次；2021年6月，由中共西寧市委宣傳部錄制的平弦《南湖追夢》在“學習強國”平臺展播；2022年，參加“青海平弦保護傳承培訓班”，編排眉戶戲《老少換》。

四

馮德錄長期扎根于鄉土，練就了堅實的腳力、眼力、腦力和筆力。特別是近幾年通過參加各級文化部門舉辦的各類培訓班，他打開了思路，開闊了視野，提高了創作水平和演唱技能。

馮德錄深知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中華文化的瑰寶，是我們民族的獨特財富，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我們的時代使命，需要我們一代一代傳承。因此，他在青海地方曲藝微信公眾號錄制發布傳統曲藝段子20個，創作曲藝段子20 多個。其中，賢孝《做夢還在湟水岸》獲得2019年青海地方曲藝新編唱詞征集和評比活動優秀作品獎。

由馮德錄主持下的近緣曲藝社，為群眾搭建起學習交流平臺。他服務熱情，教學扎實，積極鼓勵學員，尤其注重對年輕人的培養和傳授，培養了一批優秀曲藝人才。同時，加強與兄弟隊間的聯誼、演唱、切磋，進一步提升了團隊整體的演唱水平。近年來，近緣曲藝社參加演出不少于300場次，觀眾達3萬多人次，因此，成為西寧市民間文藝團隊和湟中區文化館館辦團隊，2020年被評為“西寧市一星級曲藝團隊”。

五

馮德錄是青海地方曲藝界公認的集演唱、伴奏、創作于一身的人才，在非遺傳承上有探索、有發現、有總結。對于演唱和伴奏的關系，他認為，近10年來，青海地方曲藝發展迅速，尤其是青海平弦和青海越弦，這兩大曲種是青海群眾喜聞樂見的曲種，在漫長的演變中，逐漸形成了具有濃郁青海地方特色的曲藝形式。俗話說“牡丹雖好，離不開綠葉扶持”，演唱和伴奏的關系就像牡丹和綠葉，有主次之分。二者在臺上既是一個整體，又是兩個“單元”，既要做到相輔相成，又要達到相得益彰。

對于伴奏，他強調，伴奏就要突出一個“伴”字。目前，青海地方曲藝的伴奏仍處在原始的狀態，更不用說相互配合。很多曲藝茶社、曲藝愛好者自發組織的曲藝團隊因組織、指導不當，多數愛好者演奏同一個旋律，更有甚者竟喧賓奪主。因此，要處理好伴奏者之間的關系，樂器之間應相互依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伴奏時相互關注，相互照應。

對于傳承和創新的關系，馮德錄認為，隨著時代的進步，受多元文化格局的影響，曲藝面臨著嚴峻挑戰，承受著來自影視文化、“快餐”文化、科技文化、手機短視頻等的巨大沖擊。一些優秀的曲藝種類、代表人物正在逐漸退出舞臺、淡出人們的視野。青海地方曲藝該如何走出困境，是青海曲藝人應該思考的問題。

馮德錄認為，青海曲藝作為青海民俗與民風的結晶，有著青海本土文化深刻的印記，是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絕不應該走向衰退和消亡。廣大曲藝人只要堅定信心，把握好“傳承而不泥古，創新而不離宗”的方向，使曲藝的表演形式既適合傳統的“坐唱”，也能搬上舞臺，緊跟時代步伐，更加貼近生活，不斷完善創新，一定會走出困境，讓青海地方曲藝這塊瑰寶在青海大地上生生不息，茁壯成長。

六

青海地方曲藝最重要的傳承途徑有：一是家族傳承，二是師徒傳承，三是跟隨新媒體平臺學習。但要想有所作為，最終還是要進曲藝茶園、茶社拜師學藝。

馮德錄不僅向鄉鄰開放曲藝茶社，同時作為青海平弦“虛谷堂”第四代傳人，自2022年開始收徒授藝，先后有茍廷建、石生巖、段成龍3名優秀青年拜馮德錄為師，由此“虛谷堂”的師承關系得以延續到第五代。更值得一提的是，馮德錄的大弟子茍廷建只有22歲，剛剛大學畢業。出身于曲藝世家的茍廷建彬彬有禮，聰明好學，不僅酷愛青海平弦唱腔，也善于樂器伴奏，還寫得一手好文章，在馮德錄的培養下，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虛谷堂”第五代傳人中的佼佼者。

青海平弦、青海越弦、青海下弦和西寧賢孝雖均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但其發展前景卻不容樂觀。馮德錄深知傳承非遺就是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守護非遺項自就是守護中華文化根脈。因此，他始終在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基礎上不忘初心、堅定信心，自覺擔負起“以曲育人，以曲化人”的使命和責任，盡心盡力，書寫曲藝大文章，努力創作出更多優秀作品，記錄偉大時代，展示“工匠”精神，使青海地方曲藝之花越開越艷。

雖已退休，但馮德錄仍發揮余熱，致力于鄉村文化的繁榮和發展，為助力鄉村文化振興，為青海地方曲藝在傳承中不走樣、不斷代、不失傳做著不懈努力。這就是植根于鄉間泥土中，一個平凡人鍥而不舍的曲藝人生。

（作者簡介：朱嘉華，女，青海省曲藝雜技家協會副主席，青海省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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