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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壓皇帝

2025-06-27 00:00:00[美]阿卡迪·馬丁王麥拉
科幻世界 2025年4期

阿卡迪·馬丁是近年來美國科幻界冉冉升起的一顆明星,她的第一、第二部長篇小說《名為帝國的記憶》《名為和平的荒蕪》先后摘得2020和2022年度的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作家身份之外,她還是一位歷史學者(聚焦拜占廷帝國史)、氣候與能源政策分析師和城市規劃師。她豐富的履歷使得她的作品有著出色的歷史與場景設定,此外,其小說還以獨具氣質的敘事語言著稱。

《液壓皇帝》延續了阿卡迪·馬丁的創作風格。這篇小說擁有一個叫人摸不著頭腦的名字,實質上講述的是關于“癡迷”的故事。星際拍賣會就要開始了,外星蟲子正在看著你。它們能看透你的內心,只想要你最珍視的東西。當你狂熱地癡迷一件事物,你愿意付出何等代價獲得它?錢財、古董、情報,甚至自由?主人公們紛紛登場,他們押上的可不止這些。

這部電影是用新型十八懸翼四軸飛行攝像設備攝制的,畢竟那時候要制作一部沉浸式電影就只能通過這種新型攝像設備來完成。影片是阿格萊·斯凱梅蒂早期的作品,她的《鐘落飛升》現在仍然是沉浸式文化學者鐘愛的片子。這部《液壓皇帝》成片于她青澀的導演生涯初期和最高產的那十年中,很多收錄了該片的影單都將其標記為“片源缺失”,因為它從未公開發行,所有的公共檔案庫都表示沒有片源。但這世上總該有個地方有一份存檔吧。

我從未看過它。

影迷們都有自己的影單。只要發現了自己想看的電影,他們要么在折好的紙片上草草記下,要么存入個人數據存儲器。隨著時間的推移,影單的內容也會更新換代。片源好找的,看完就被劃掉了。要是你迷上哪位導演、演員或者某種類型片,你就會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單長得不可思議,多達三個行星的語種,這些行星你甚至都還沒踏足過。單子上的片名上下挪動著。然后某一天,你看著你的單子,猛地注意到榜首那部標了星、被著重勾畫了兩道下劃線的影片,在你榜首待的時間幾乎占據了你四分之一的生命。

我的榜首很早之前就是《液壓皇帝》了。它就在那里,忽近忽遠,似一座海市蜃樓。

我剛在阮-5站下層走廊看完一場馬拉松式連映會,出來后,我對著頭頂的霓虹燈不停眨巴眼,試圖適應肉眼的真實視覺。一連看了十九個小時的沉浸式電影,我感覺自己的元神已經從真實的肉體中脫離了。我就像一個虛無的點一樣,懸浮在那個敘事空間之中,飄過了察-11制片公司的全部作品。他們的所有影片都聚焦在同一艘遠航探索艦上,在同樣的背景和同樣的士兵兼演員的演繹下,講述了二十六個不同的故事。沉浸式電影并不具備互動性,作為觀影人,你僅僅是在場,被包圍在某些人的多點視角之中,像個幽靈。電影中的一切在你身邊發生,與你無關,不為你改變。

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觸感不像有血有肉的手,倒是更為冰冷、順滑。我才從熱乎的電影中脫身出來,被這一拍嚇了個正著。我身子一顫,差點兒就要摔了,那只手和手的主人及時扶住了我。

“你是馬洛里嗎?馬洛里·伊赫吉?”這人問道。他渾身上下幾乎都是塑料制成的,半張臉和至少一條胳膊呈透明狀,內里的電路閃閃發光、清晰可見。他的舌頭仍是生物組織,鮮紅色,打著舌釘。我認出來了,他就是帶著察-11《遠航探索艦二十六部曲:十五》的片源來參加馬拉松式連映會的那個人,正是他補全了這部片子缺失已久的最后七分鐘。這在阮-5站以及任何地方的連映會上都算是稀奇事兒。我根本想不出來他到底是從哪里搞到那么稀缺的片源的。

我點頭確認我就是馬洛里。

“那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對方說道,“我請你喝一杯吧,想跟你聊點事兒。”

我用身體語言暗示,他這樣的人不符合我的性取向或者擇偶偏好。結果對方迅速搖頭,更用力地抓緊了我的手肘。

“是業務上的事兒,伊赫吉女士。跟一部電影相關。”

“別,”我申明,“我沒興趣賣我的藏片。”

“不不,你誤會了。我感興趣的是你的收藏能力。”

“如果你想請我喝一杯,跟我聊關于收藏的事兒,”我說道,“那是不是得先告訴我你叫什么?”

“葉夫根·利拉。”這人說道,“我在運能工業一號工作。”

“航運公司?”

“是的。”

我眉頭高高抬起,很是驚訝,“運能工業也對沉浸式電影感興趣啊?”

利拉笑了,“因為你對電影感興趣,運能工業才對電影感興趣的。我們感興趣的是你,伊赫吉女士。”他帶我轉過走廊一角,進了一扇波紋樣式的門,門上有代表“食物、私密、酒飲”的非常顯眼的紅色符號——這是一家廉價餐廳。

我把胳膊從他手里拽了出來。“具體怎么個感興趣法兒?”我問道。

“我們想委托你做一件事。短期任務,單一目標。當然,由此產生的各項費用都由我們承擔。”

利拉帶我進的是隔音的自助包間。我們兩人之間的桌子上閃爍著大碗面和雞尾酒的霓虹圖片。我將大拇指按在辣味噌拉面的圖片上,然后往左扭。這樣,桌子的自動面條機就可以采集一小點兒我的血液,核實我的可用余額。桌子“叮”了一聲,我的湯面就從中央升了起來,還冒著熱汽。我想,既然我都點了餐了,還是該認真考慮下對方的委托。我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就這樣做出了決定。

“‘單一目標’,”我一邊說,一邊敲擊桌面,讓它把筷子也送上來,“我可不接殺人的活兒,你肯定知道的吧?”

我不殺人。我大多數情況下只是替人尋物,有時也尋人:被弄丟的、被偷了的,或是不想輕易暴露在他人眼皮子底下的物或人。謀殺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就算運能工業出得起錢,我也做不了。

利拉點了一款嗨棒杯裝的路易波士奶茶,配的吸管很粗,能把里面的木薯珍珠吸上來。“運能工業不會雇你做那種事的,伊赫吉女士。我們有專業人士。”

我象征性地笑了笑,等著他繼續說。

“運能工業想得到一個卡斯謎盒,”利拉說道,“我們了解到,下周初在塞爾溫保護領區有一場拍賣會。我們想請你去拿下它。”

我吸溜著湯汁,想了想他說的話。我從來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從一個跨行星集團客戶那里接到這種委托。

問題是,卡斯謎盒是買不到的。它們不售賣,只交換。卡斯人從它們那艘吞噬蟲洞的飛船中出來,如螳螂一般伸展肢體,向你展示由木頭、鏡面以及其他一些人類科學家仍然未探明化學成分的材料制成的謎盒。謎盒漂亮得超乎你的理解范疇。接著它們便問你,你愿意用什么換取此物。它們舉辦的拍賣會根本不是拍賣會,而是籌碼比拼大會,誰能獻出卡斯人最中意之物,誰便能贏得頭獎。在奧魯姆站,曾經有一個女人將自己的基因克隆體拿出來交換——至少當地新聞小報是這么報道的。我見識過有人為了參加卡斯人拍賣會能干出什么來,考慮到這一點,我覺得那份小報很可能還弱化了此事的夸張程度。

我對外星人不像卡斯迷對外星人那樣上頭。卡斯謎盒沒有任何用處。它無法告訴你別人腦子里在想什么,無法令你元神出竅,哪怕一分鐘也做不到。它不是人類世界的東西,正因為這一點,一部分人類為它著迷:它多么奇特啊,如果能擁有這樣一件外星生命、外星思維的造物,該多么特別啊。卡斯人是我們目前發現的唯一的外星種族,而且它們不與我們有過多往來——但它們熱衷于它們的拍賣會,還有它們的小盒子。運能工業想拿盒子做什么,我覺得我可能也不想知道。

我說:“你們會提供拍賣會的入場許可嗎?”此話一出,基本上就是在告訴利拉,我對這份委托感興趣。

利拉遞給了我一個牛皮紙信封,這算是沒什么技術含量的包裝了,就算在阮-5這樣的地方,也十分常見。“去塞爾溫的票、入場費、介紹信。我們確信,卡斯人會對電影鑒賞家感興趣的,最近的兩位贏家都是收藏家。”

“收藏什么的?”我問道,好奇但語含諷刺。

“分別是舊硬幣,”利拉說道,“以及連環兇殺案的戰利品。”他咧嘴笑,露出了紅艷艷的舌頭,“沉浸式電影似乎介于兩者之間。”

我沒有回應他最后那句話,“除開雜項費用,你們準備付多少酬勞,利拉?”

“拆開信封吧,伊赫吉女士。”

我拆開信封,里面是他剛才說的那些文件、票據,還有一張很有分量的、折好的紙。我將它展開,看到了上面用優美的手寫體羅馬字母寫下的地址。

“我們知道去哪里能獲得《液壓皇帝》的片源。”利拉說道。

阿格萊·斯凱梅蒂生于瓦斯普拉爾,一顆氣候寒冷的星球,那里主要出口水冰、地質學家和后史詩民謠朋克風的系列圣歌,這種音樂在遠航艦船員中人氣極高。她接受了電子工程師方面的教育之后,十七歲就離開了母星。四年后,她在沉浸式文化界嶄露頭角,為雜志撰寫評論,還在“中央系統”沉浸式俱樂部一些罕見的照片中亮相。在我最喜歡的一張照片中,她身體舒展,俯臥在一張沙發上,兩側太陽穴貼著電極,看起來神思已經完全脫離身體了:她姿態隨意,下巴放松,幾縷長及下巴的黑發粘連在她潤澤的下唇內側。我真希望自己知道她在看什么。

在這些照片之后沒多久,她就陸續推出了自己的頭幾部電影。新型攝像設備是她自己動手組裝的。她的早期作品都帶有一種獨特的顆粒質感,每次你在沉浸式體驗中觸碰一張桌子或者某個角色的皮膚時,就好像在吃沙礫沒有清干凈的牡蠣。她的大多數早期作品都很短:三十八秒、兩分十一秒,等等。她的品位不同尋常,從無法理解的視角觀看到的壯觀場面已經是她當時作品的焦點了。那部三十八秒長的片子講的就是一個女人在氣密艙中找尋一枚硬幣的故事。她將頭盔取下,把硬幣放入口中。金屬的味道與在氣密艙換氣時人體脫氧產生的味道一致——缺氧、體液起泡癥1。影片手法確實稚嫩。斯凱梅蒂早期的作品沒有表達太多內容,更多的是提供一種令觀眾震撼的沉浸式體驗。要找到這些電影的片源不容易,但斯凱梅蒂電影節會在播放她人氣作品的間隙插播這些早期作品。

近年來不再有她的照片現世了。沒有影像資料,也沒有全息圖。在作品開始斬獲好評之時,她就從大眾視野中消失了。過去的十一年里,她只被確切目擊過兩次。就好像,在熟練掌握了藝術創作能力之后,她便化身成了塑造藝術的那個無形視角。她,阿格萊,就是一個幽靈,一個創作藝術的幽靈。她的作品抹去了她的存在,抑或她消融在了她的作品之中。

我們不確定卡斯人是否具備心靈感應能力,或者它們對于“籌碼”的定義是否極為龐雜,并且是否有深入研究個人生平的傾向。不管怎樣,籌碼必須是真實有效的:必須對拿出籌碼的人來說意義重大。它們看重的不是籌碼的成本和稀缺性,而是其能引發的情感創傷和對人的多重效應。我一直在想,那個女人的克隆體到底發生了什么。卡斯人一旦收下籌碼,就絕不再歸還了。

我的大多數籌碼用一個小公文包就能裝下。我真心祈禱,希望不用賭上我最寶貴的那個。想到此處,我開始有些憂心。

到了塞爾溫,我帶著入場函去找拍賣會的管理員。她和我一樣都是人類,是一位身穿白衣的高個子黑皮膚女人。卡斯人有嘴,它們的語言也在人類的聽覺頻率范圍內,但它們不太喜歡直接與人類交流。它們會雇中間人。我好奇這位管理員到底見沒見過她的外星主子,還是說,在她與它們之間還隔著至少一層掩飾。她不像是那種對外星事物上頭的外星迷——她干練務實,重復檢查了我的文件三次,遞給了我一疊足足有半英寸厚的打印好的幻燈片,上面翔實地解釋了拍賣會的所有規則。也許在卡斯人選擇塞爾溫作為它們最新的社會倫理實時實驗地之前,她就在這顆行星上從事這類工作很長時間了。我把我的大拇指指紋提交給她,以確認收訖所有文件。她不動聲色地做了記錄——看來,我的名氣還沒有傳到塞爾溫來,或者說,有運能工業一號給我背書,我在別的星球上的光輝事跡也就無足輕重了——接著,她給我展示了卡斯謎盒的全息影像,詢問我的起拍價。

我給了她一份經過了第三方公證的藏品清單,里面是四象集團出品的全部沉浸式電影。雖然我對四象集團不像我對斯凱梅蒂那樣重視,但也足夠在意。收齊那份藏片集廢了我不少功夫。我以它為豪。我曾在一輛微型全地形車上坐了整整十九個小時,只為了到羅安比市找四象現場演出的首版錄像。收藏的一半樂趣在于回憶如何集到某件藏品。在沉浸到電影中時,首先回憶起的是自己如何從那樣可怕的尋片之苦中脫身的:我背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因惡劣的路況而疼痛不已,我又反胃又饑腸轆轆,因任務的失敗而痛苦不堪。接著便是放松,進入虛空,沉入影片的無我之境。

拍賣會管理員收下了我的藏片,蓋了戳,至此,我的起拍價生效。

拍賣會分為好幾輪。卡斯人會評估我們所有人的籌碼,并在本輪結束前按照估值公開籌碼排名;在下一輪,我們就可以嘗試加大籌碼,提升名次——拿出足夠讓自己心痛的籌碼。在各輪競價的間隙,我們會在終點酒店轉悠。這是坐落在塞爾溫最奢華地區的一棟黑色玻璃尖塔式建筑,在這里,我們打探敵情,看自己的競價能高過誰,看別人都帶來了哪些籌碼。來參加卡斯人拍賣會的,背景都不簡單。背景簡單的人,也拿不出合適的籌碼。

那天晚上,我穿了一件從運能一號的賬上支錢買的灰色絲綢連體服,涂了柿橙色的眼影和口紅,然后搭上了電梯——這個小小的鋼鐵盒梯就像太空旅行者的棺材一樣——升到了酒店的頂層。這里有一間舞廳,在透明的屋頂之下熠熠生輝,地板之下還鋪設了燈光設備,廳內開放式吧臺的雞尾酒可供眾人無限暢飲,根本不需要采集血液、核查余額。

可能一部分競標者帶了隨從吧,也可能只是競標者太多,舞廳里面人多得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刻意晚到,其余的人都已經圍攏成圈,熱火聊天,聚了散散了聚的。我走到吧臺前,要了一杯酒,里面主要是伏特加,呈現出淡藍的色調。我端著酒步入人群。在透明的天花板之上,天空翻騰,灰黃相間,正是賽爾溫永恒不變的風暴天。

我們來這兒的理由一致:我們有愿意放棄的東西。

理由一致,就容易牽起話頭了。我沒提自己背后的贊助方,別人也都沒提,但我發現了,至少有一個人是某位行星總督的代理人;還有一個年輕男人,我最近一次看見他的臉,還是在一份爆料金融腐敗新聞的小報頭版上。他人很溫柔,不過,我隱晦刺探的話語全都扎了個空,像水一樣被他這塊玻璃隔擋開去,順勢流走。我沒有在意。如果他第一輪的競價高于我,我再來接觸他也不遲。

喝第二杯藍色伏特加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那些愿意談論自己籌碼的人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了,就好像得了傾訴強迫癥一樣。有個人一次又一次地掀起她的上衣,給人展示一條扭曲的蒼白瘢痕,那是她的生殖器官被摘除時留下的。她談論著生物遺傳傳承的重要性,那激情澎湃的模樣帶著很重的表演痕跡,我們仿佛被她看作了卡斯人,準備評估她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另一個女人帶了一套舊地球時期的玉璧來。人類將地球甩在身后,一頭扎向黑暗虛空的時候,這套玉璧就已經有六千年的歷史了,而且它們極其稀缺,很可能是唯一存世的幾塊了。她是個強勁的對手。她明白經過了歲月加持的籌碼價值不菲。

我也明白這個道理,運能一號可能就是因為這一點才選擇雇我,沒有選擇別的什么癡迷于收藏藝術的顧問。

有人拍了拍我,指尖觸碰到了我肩膀與脖子交界處裸露的肌膚。我沒被嚇到,滴酒未灑。我轉過身去。

我已經多年未見埃夫里爾·凱希利了。我最后一次離開他的時候,一位安保人員正用槍指著他的太陽穴,而我則將我們兩人都在尋找的文件藏在了襯衫里,內心異常緊張,生怕自己呼吸聲太重。我走開的時候,他曾向我致意,用手指微微摩挲褲子面料。那一刻的他看起來比我見過的其他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我以為他已經死了。

他說:“馬洛里,真沒想到我會在卡斯人的拍賣會上見到你。”他說得好像我讓他失望了一樣。

“人是會變的。”我說道。人都會變。其實我沒有變,除非愿意為運能一號做事也能算作一種改變,而我認為不算。我想要的是《液壓皇帝》,不是卡斯謎盒。我很好奇,埃夫里爾來這里是為了什么。我想象不到他會追尋外星事物,而我猜,他也同樣想象不到我會這么做。

“但你不會,”埃夫里爾說道,“我一直是這么以為的。”

“凱希利,”我告訴他,“我也一直以為,你如果沒死的話,會回來找我,所以,彼此彼此嘛!請你喝一杯?”

他居然都沒有禮貌性地表現出一點傷心的樣子,但說到底,他從來也不是個多有禮貌的家伙。“喝的都是免費的,”他說道,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你想的話,也可以幫我拿一杯。”

我給他拿了一杯。我們靠在吧臺邊,手肘相觸,像以前一樣。

埃夫里爾喝的是純白蘭地。可能我還記得他的喜好,也可能他是在假裝喜歡我拿給他的酒。他下唇內側沾的酒反射著潤澤的光芒。我們都望著人群。習慣這種東西真是有趣,再給我十分鐘,我連呼吸頻率都可以跟他保持一致,就因為這該死的熟悉感。他實在沒品,居然茍活了五年,但就算如此,他出現在這里,還是沒有說得通的理由。

過了一會兒,他說:“雖然問你的籌碼是什么不太禮貌,但我很難想象你竟然愿意放棄自己的東西。”

“誰說我要放棄自己的東西了?”

“我就知道,你來這里不是為了你自己。”

我不確定他這話是在暗示什么。“那你是嗎?”我問道。

“誰說我來這里是為了我自己的?”

我笑了。一方面是我快喝醉了,一方面是埃夫里爾的確很能把人逗笑。

我看過《液壓皇帝》六秒鐘長的片段,是被剪輯在斯凱梅蒂另一部影片中的一段。那部片子叫《慢性毒藥》,講的是一個女人——我們的主角,因輻射中毒而一寸寸地邁向死亡——她打開了她在某個貨箱里發現的一臺投影儀,然后《液壓皇帝》便出現在了小屏幕上。她看了六秒鐘:展開的帝座像一朵真菌花一般從地板中升起,皇帝的一只手顫顫巍巍地向前伸來。在《慢性毒藥》中,女主角盯著那只顫抖的手看時,她自己的身體也戰栗不止。我想看她沒看的——我想看帝座,我想看殿內,我想知道那部電影的其他內容,想將它納入呼吸,完整地體驗它,但我不能。我是從《慢性毒藥》的視角中看的它,這六秒鐘就是我能看到的全部。

這也許就是唯一存世的一段了。斯凱梅蒂可能已經銷毀掉這部片子,或者埋藏了它,又或者將它拆解成了零碎的片段。斯凱梅蒂的影迷是求全主義者,但這部九分二十七秒的影片就是無處可尋,像是在故意躲著世人一般。它在故意躲著我們。然而,《液壓皇帝》是我整個沉浸式電影收藏生涯中揮之不去的一抹執念。它回響不絕,魅影常在,我總感覺它的影子隨處可見。

那張帝座似一面巨扇一般拔地而起,如一艘潛水艇一般展開升起——這個場面像幽靈一樣,在我腦海中陰魂不散。我在看其他藝術家的作品時總是回想起這一幕。在這些斯凱梅蒂不再公開露面之后才問世的電影中,它就像幻影般一閃而過。

但同時,我仿佛在往貨箱中探望,希望親眼見到這部影片的全貌。見過它全貌的沒有別人,只有那位虛構的人物,一個我最愛的電影制作人塑造的角色。

標題

我還沒來得及和埃夫里爾再喝一杯,第一輪拍賣會就宣告開場了。我很高興。期待、熟悉感,以及對于埃夫里爾為何出現在這里的好奇,這三種混雜的情緒是我血液里久違又激烈的化學反應慣式。然而,我不能因為想跟我的老搭檔在洗手間廝混而錯過一輪拍賣。卡斯人來了,一共兩位,皮膚泛著珍珠般的銀灰色光芒,渾身覆滿了細小柔軟的毛發,巨大的眼睛占據了腦袋的大部分——它們邁著六條腿中的四條,從舞廳另一側的雙開門外走了進來。想象螳螂和狼蛛的結合體,再假設其內里有一個人,正藏在可怕的乳白色的旋渦之眼后看著你。這就是卡斯人。它們身上展現出來的那種異類感就像一種暫緩執行的酷刑一樣,即使是我,也不禁打起了哆嗦。要開工了,埃夫里爾的事可以后面再考慮。我現在的任務是放棄足夠多的籌碼,拿到盒子——然后拿到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不是埃夫里爾·凱希利,不是運能一號的巨額聘金,我想要的是《液壓皇帝》的片源。

卡斯謎盒很小,就放在左側那位卡斯人的須肢上,一個發光的小玩意兒,木質框架,結合了鋼和一種紅玉髓色的材料制成。我想要它。須臾間,我便體會到了那種渴望。它出自外星人之手,為外星人的目的而生。我不該有這種體會的。這不是我想要它的原因。它不是藝術。它不屬于我。它可能是這個世界的一處虛空,一片毫無意義的空間,因為人類的意義不在它的設計考慮范圍之內……

接著,我感覺自己的思緒被浸入滾燙的水中。虛無主義此前并不是我的目標,現在也不是。沉浸式電影也許意味著要忘掉你的自我,但結束時你總能找回那個自我。然而剛才那令人眩暈的一刻,我渴望從虛無中尋求慰藉,渴望抹除一切意義——不,我不想要。我真的,真的不想要。

我在想,剛才那番思緒會不會搞砸我的籌碼。我猜這要取決于卡斯人是否會讀心術了。

從規則上來說,拍賣會很簡單。雖然不知道卡斯人使用的是什么判斷標準,但它們會評估我們提交的籌碼,然后為每一個籌碼賦分,最高分得主就能贏取謎盒。訣竅在于——如果你還有更多籌碼,你可以追加,參與新的一輪排名,再綜合各輪分值,拿到更高的總分。有趣的是——對于我們來說,也對于旁觀的卡斯人來說——籌碼的排名會公開展示,旁邊則標注著它們的分值。而且,人與人之間可以交換,或者合并籌碼。整場拍賣會能開很多個輪次,就看卡斯人的意愿如何。

聽著,我說過,這就像一場實時的社會倫理實驗。在卡斯人拍賣會上發生的死亡事件,記錄在案的有兩起,其中只有一起是以自殺作為籌碼導致的。

我的四象集團藏片值三十六分,被排在了第三名。第一名五十八分,是那位帶著玉璧的女人——在我們之間的,就是埃夫里爾。

他押上了阿格萊·斯凱梅蒂的位置信息,值四十一分。

媽的,我都不知道他會在意這個。

我們還是搭檔時,埃夫里爾覺得我對斯凱梅蒂沉浸式電影的興趣只是我身上的一種微小但不失可愛的性格缺點,大多數時候他會對此視而不見。如果它妨礙了我們的工作,他便會對我惡語相向,只是偶爾也會遷就我——我仍然無法忘記有一天晚上,他拿著電影票出現在我面前,是斯凱梅蒂稀缺片源連映會的票,地點是一顆離我們很遠的行星,去往那里的飛船票也買好了。他對我說:“去追夢吧,馬洛,你該好好地放松一下了。”那時,我們剛干完幾票棘手的活兒。

但我從來不知道他也這么在意沉浸式電影,這么在意斯凱梅蒂本人,以至于將她作為卡斯人會感興趣的籌碼。她那種出了名的隱世姿態一旦瓦解,一切就會暴露無遺。在她接受的最后一次采訪中——只有音頻,所有標記了位置的信息都被擾頻處理掉了——她說,她再也無法忍受自己暴露在公眾視野之中了,她無法承受為人所知,只要電影為人所知就夠了。那時候,她的電影早已廣為人知。

我站在那里,目瞪口呆,渾身戰栗,痛苦不已,好像這個世界出了什么故障,我卻不知道該怎么去修正它。接著,我想起了埃夫里爾說過的話:“誰說我來這里是為了我自己的?”

斯凱梅蒂不是他的籌碼。斯凱梅蒂是誘餌,誘我上鉤的魚餌。

如果我把自己的三十六分與他的四十一分合并,我們就能輕松打敗那位帶玉璧來的女人。

我必須搞清楚他是在為誰做事。這個問題比我究竟想不想贏下此次拍賣會還要簡單。

當然,等我回過神來想要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之中。這就是埃夫里爾·凱希利,狡猾如此。當你覺得他已經不在了,他就在那里;當你想找他的時候,他又消失不見了。他像一條靈活的泥鰍一樣在舞廳擁擠的人群中游走。我得想辦法找到他。當我重新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一個角落里,身邊圍著那位金融腐敗男,以及其他兩位我懶得認真打量的年輕人——新一輪競價就快結束了,我們只有五分鐘時間。

金融腐敗男平靜且漫不經心地說道:“不,我沒戲了。如果那個都只值六分的話,我都不想知道卡斯人會給我其他籌碼估多少分了——”

他的眼圈看起來有點青腫,好像他在竭力克制,不讓自己哭出來。埃夫里爾的目光越過了他,無視了他,緊緊鎖定在我的身上。“馬洛里。”他說道。就這一句。

五分鐘不夠談論我們需要談論的東西。

“我要去追加一份籌碼了,”我說道,“下一輪見。”

我轉身,去獻出別的我不想放棄的東西。這一次,是我個人私藏的那張照片的副本——斯凱梅蒂兩眼空空、木頭一般僵硬地躺在沙發上的那張。當然了,這張照片被重印在各種雜志和傳記中,但我有原件的實體副本,我循著線索找到并買下了它。對于不收藏斯凱梅蒂相關短時藏品的人來說,它價值不高。它并不重要,只是對我來說,它很重要。

是時候看看卡斯人能不能體會這其中的意義了。

十八分,這就是我這張照片的估值。

我頭一次開始好奇,卡斯人辦這些可惡的拍賣會,是不是因為它們喜歡看人類交出籌碼之后那種氣急敗壞的模樣。你們怎么敢看著我交出的東西,然后告訴我說這東西一文不值的。

十八分并不是一文不值。我現在合計有五十四分了。埃夫里爾穩坐不動,他掉到了第四名,仍然只有斯凱梅蒂的位置信息這一個籌碼為他拿到的那四十一分。新的第一名是那位割下了自己生殖器官的女人,她得了六十分,旁邊標注的籌碼是“失去生育能力”和“失去性能力”。我根本不想知道她用一把刀子對自己的身體都做了些什么。

埃夫里爾又來到我的身邊,就好像是從煙霧中憑空出現的一樣。“你想再喝一杯嗎,或者你只想聊一聊?”他問道。

我想再來上三杯,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用聊了。“來跟我坐一塊兒。”我說道。他碰了碰我的胳膊——指尖輕觸,若有似無——然后跟著我去找了一張矮沙發坐,沙發是深灰色天鵝絨材質的,觸感非常柔軟,坐上去會留下你大腿形狀的印痕。我們坐下后便不再觸碰彼此,肩膀之間這兩英寸的空隙仿佛一條鴻溝。

“你知道她不想被人找到。”我說道。這并不是我一開始想說的——如果我夠聰明的話,我會說:埃夫里爾,我什么時候成了能被收買的人了?但我不夠聰明,我很難受。

“這是個籌碼,”埃夫里爾說道,“如果她想被人找到的話,這個籌碼就沒有價值了。”

突然,我有了一個很可怕的念頭。之前的一切,我都想錯了。我想著埃夫里爾和我過去如何同呼吸,想著運能工業一號承諾給我的寫著《液壓皇帝》片源位置的那張紙條,想著阿格萊·斯凱梅蒂,隱世而去的她、消失不見的她、安然無恙的她。我全部都想錯了,于是我問道:“你來這里是為了幫斯凱梅蒂拿到卡斯謎盒嗎?”

埃夫里爾將頭偏向一側,像只正在計算距離的鷹。“不是,”他說道,“但我覺得,如果我是的話,我就已經贏了,畢竟你跟我說過,她行蹤極其隱秘。如果我來這里是為了幫她做事,那這份籌碼的分值應該遠遠不止現在這么點兒。”

這條理由不賴,我想要相信。我又試了一次。“我們做個交易吧,埃夫里爾。你告訴我,如果你贏下這次拍賣,你會得到什么,我就告訴你我會得到什么——畢竟,我們倆來這兒都不是為了得到謎盒。”

“你知道我不會就這樣輕易透露雇主信息的。”埃夫里爾說道。

我忍住了想打他的沖動。埃夫里爾·凱希利以前可從來不講職業道德的,與我分開才五年的時間,他不可能這么快就培養出了職業道德感。而且,他不是死了嗎?我以為他死了的。

“我感興趣的不是你的雇主,”我說道,“我問的是,你會得到什么。”

他臉上的表情變化萬千,從感興趣轉變為了憐愛,最后定格為了平淡與祥和,不帶任何感情。“會見到你,這就夠了吧?”他說道。

“你任何時候都可以見到我,”我說道,“根本不需要——誘我上鉤。用斯凱梅蒂和《液壓皇帝》——”

他聳了聳肩。“你還競不競價了?”他問道,“我可要出手了。”

“如果我們合并我們的籌碼,謎盒算誰的?”我其實沒想暴露我的意圖,但我有些不知所措了——腎上腺素引發的冷戰、琢磨不透的痛苦,還在持續。

“看卡斯人想把它給誰了,”他說道,“畢竟那是它們的盒子。就由它們決定,如何?”

他起身,只留給了我他因身體重量在沙發面料上印下的痕跡。

我又加碼了。是我私藏的察-11出品的《遠航探索艦二十六部曲:二十六》的片源,在我這個版本的中間部分,其中一個士兵兼演員突然脫離角色,面向觀眾,告訴他們說:“我討厭這個,我一直都討厭這個,我跟這些人不同,如果我能花錢離開這艘討厭的藝術之船的話,我早就這么干了。”

此片段是不是設計好的這個問題曾引發了長達四年的爭論,但是這位士兵在連安邁的轟炸之中死了,沒人能從她那里問到答案了。

我又得了二十分。埃夫里爾追加了一把翠鳥形狀的玉梳——舊地球時期的物件,如果他贏了,這就成了卡斯人的囊中之物了。我看到,舞廳另一端,帶著玉璧的那個女人頓時放聲大哭。她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希望,就好像被狠狠甩了一個大巴掌。

看來,不僅僅是針對我。埃夫里爾是在與這里的所有人博弈。

以前的我想要見到阿格萊·斯凱梅蒂。以前的我想要與她面對面坐在一家安靜的餐廳里,一家有真正的服務員的餐廳,不為外人所打擾,只有她和我。我會問她:你為什么不希望大家看到《液壓皇帝》這部片子呢,阿格萊?然后她會告訴我答案。

在我的幻想之中,答案基本都不是我想聽到的——但我想聽她告訴我。我喜歡成為秘密的一部分,終于被允許窺探其中。她與我,我們不再是偶像與粉絲,我們之間只有這個問題,問與答,仿佛兩個對等的人。

以前的我十分渴望有這么一天。

我沒有再去找埃夫里爾。我走到帶玉璧來的那個女人身邊,從餐前小點桌上拿了一張亞麻布餐巾給她,讓她擦眼淚。她照做了,與此同時,我問她想不想贏下這場拍賣。

她將餐巾從臉上拿下來。她雖然哭紅了眼睛,但眼神堅定如磐石。她看著我,似乎她這一輩子從沒信任過誰,也不準備從現在開始信任某個人一般。我不由自主地對這樣的她產生了好感。

“想,”她說道,“這還用問嗎?”

“你需要幫助嗎?”我說道。我嘴唇發麻。我覺得我已經知道自己準備放棄什么了。

“代價是什么?”她問道,我對她的好感更深了。

“代價是,你得一直參與競拍,直到埃夫里爾·凱希利輸掉這場拍賣會,”我告訴她,“無論你要交出什么籌碼。”

“我叫朱莉,”她說道,“既然要這么做,那我們應該互通一下姓名。”

“馬洛里。”我告訴她。她點了點頭。

“你還有別的籌碼嗎?”

“有一個。”我說道。我確實還有一個。我不想拿它競拍,但我更不想讓埃夫里爾暴露斯凱梅蒂的位置。我覺得,跟我的想法一樣,朱莉也不想看到那把翠鳥玉梳流落到卡斯人的飛船上去,永遠都回不來。她不希望又有一個承載著舊地球時期記憶的物件流失,但那個物件不是她的,她做不了主。

朱莉說道:“我也還有一個。走吧,我們去跟這些該死的外星人說我們要合作的事兒吧。”

它們,卡斯人,就在舞廳中央候著。整個拍賣會期間都是如此:散發著珍珠般光芒的昆蟲般的身影,那巨大的眼睛,就在那里候著。如果你還想看一眼盒子的話,它也在那里。還有拍賣會管理員,她拿著她的數據平板和投影屏,就站在卡斯人的旁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就我們所知,卡斯人不吃人類這種大體積的食物。又或者,至少在可能被其他人類看見的場合下,它們不會吃人類這種大體積的食物。我不知道它們對在奧魯姆站得到的那個基因克隆體做了什么。我只能說,離它們太近的話,會有一種原始的恐懼感:害怕它們可能會變成捕食者,把自己吃掉。

它們會收下并自行處置我們愿意交給它們的任何籌碼,至少從這一點看,它們確實是捕食者,或者說掠食者。

朱莉和我找到管理員,通知她我們整場拍賣會的籌碼要合并計分。她讓我們兩人將大拇指按在她的數據平板邊緣,平板用它細微的針尖輕柔地采集了我們的血液,以此確認我們這一決定的有效性。卡斯人在一旁看著。我努力不讓自己產生獵物才會有的那種感覺。

投影上的排名顯示了合并后的總分:馬洛里·伊赫吉/朱莉·哈格雷夫——74+58=132分。

且看埃夫里爾怎么超越吧。

他超越了。

他押上了自己,這個令人不可置信的混蛋——將自己的生命,以臣服或者獻祭的方式,押了進去。他的自主權。卡斯人讓他做任何事,他都要服從。他押的寶被宣讀出來時,他臉上的神情跟我將他留在安保人員的槍下時一模一樣,平靜、祥和至極。沒有選擇了,埃夫里爾·凱希利沒有選擇了。

這種虛無給我的感覺與卡斯謎盒給我的感覺一樣。我仿佛身處這世間的一片虛無空洞的空間之中,感受到一種因未知而生發出來的平靜。我看著舞廳另一端的他,目光越過了一群群的人;我看到他聳了聳肩,然后在他此前離開時我坐著的那張沙發上坐下等待。我無法確定我現在是討厭他還是在為他感到難過。

更多的是討厭他。他剛為自己贏得了足夠的分數,超越了朱莉和我。我們盯著那三十二分的差距,而我只剩下一件東西了,我真的,真心不想拿出來的東西。

那就是我觀看《液壓皇帝》的機會。如果沒了這個目標,如果我將自己影單上位于榜首的這個片子看完、劃掉了,如果我不再有自己急切渴望的東西了,那我該怎么辦呢?

我想看《液壓皇帝》,幾乎比我對其他任何事物的渴望度都高。我不想再尋找了。我想將這部片子融入我的骨血,我想擁有觀看這部影片的記憶,想擁有身處沉浸式體驗之境的虛空中觀看這部影片的記憶。我想品味它,我渴了卻沒有水喝的時候,我想把它當作一顆石子含在嘴里,用舌頭來回卷動。

然而,阿格萊·斯凱梅蒂的作品就是一種消失藝術。

朱莉又用發掘到的博物館數據存儲器拿到了六分,數據存儲器里的語言已經無人能懂了。我看到放棄它們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痛苦,也看到了它們的分值是多么地低。也許卡斯人能讀懂這些數據存儲器吧。也許它們真的會讀心術,它們知道她已經交出了對她來說意義最重的東西。

于是我走到它們和它們管理員的身邊,我的眼死死盯著那個可惡的小盒子,說道:“我要押上《液壓皇帝》的片源,那是我的酬勞,如果我為我的雇主贏得此次拍賣會的話,我就能拿到它。”

我很難受,就像宿醉后的惡心感一樣,那種脆弱無力的感覺:你的防線盡數崩塌,你柔軟濕潤的內里失去所有遮掩,暴露在世人的眼中。我很難受,因為我知道,實現夢想、解脫自我的那一天本來已經指日可待了,卻在一瞬之間前功盡棄、永無回頭之路。

我難受至極,卡斯人——離我最近的那位,它灰色旋渦狀皮毛中略微多了一點粉色調,眼睛里閃著光,模樣又可怕又美妙——它來到我身邊,將那個該死的盒子放到了我的手中。

僅此而已。

拍賣會結束。其他所有人都拿回了他們的籌碼,前提是他們還拿得回來——我不知道那個失去了生殖器官的女人怎么樣了。但埃夫里爾保住了斯凱梅蒂的秘密,保住了那把翠鳥玉梳,以及他的自決權。我失去了四象集團藏片,失去了我的照片,朱莉的玉璧,以及《遠航探索艦二十六部曲:二十六》。我得到了一個卡斯謎盒。

當我把它交給運能工業一號時,他們會付給我《液壓皇帝》,而我又會失去它。

我想砸碎我手中的盒子,挽回這一切。

如果你是卡斯人的話,試試這樣做也不錯。看看我們能走到哪一步。

我沒有砸碎盒子。我把它交給了在終點酒店外面等著我的葉夫根·利拉,然后他給了我一個很有分量的小包裹,包裹上纏著泡沫保護膜——是電影膠卷。我拿著它,想著阿格萊·斯凱梅蒂。無論她身處何方,我希望她能一直保持隱蔽。無論她藏身在哪個行星之上,我希望她可以再出一部片子,讓我沉入其中,體會萬千變化,脫離現實,神魂離體,然后在驚奇之中回歸重塑的自我。

我不可能來得及看這部片子,我得把它交給拍賣會管理員了。她就站在我的身邊。是的,我想過看完再給。我當然這么想過了。

這世上某處總有一份《液壓皇帝》的存檔,在人類空間之外,在卡斯人的手里,完好無損。我從未看過它。

人體內的血液因為環境氣壓急劇下降而引起的發泡反應。

世界名人堂

LOCUS"X"科幻世界

主持人:唐楚涵

科幻世界(下簡稱SFW):本期我們很高興邀請到科幻界的新星,雨果獎最佳長篇的兩度得主阿卡迪·馬丁做客“世界科幻名人堂”。您好,馬丁女士!

阿卡迪·馬丁(下簡稱AM):主持人您好,讀者朋友們好!

SFW:您的學術與工作背景涉及拜占庭歷史和城市規劃,它們顯然對《名為帝國的回憶》和《名為和平的荒蕪》的世界觀構建產生了深遠影響。您是如何將歷史和政治的復雜性融入科幻小說的?在您看來,哪些歷史經驗對未來最具借鑒意義?

AM:我的編輯曾告訴我:“歷史是科幻小說的商業秘密。”我認為他是對的。歷史和政治是我們作家可以獲得深刻復雜性的地方,科幻小說可以利用這些復雜性來談論可能的未來。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歷史經驗是:事件——無論多么遙遠或奇怪——實際上都是由人組成的,由人引起的,而人是由信仰、意識形態和情感組成的,這些東西可以引發大規模的行動。

SFW:近年來,科幻文學正在快速發展,越來越多的作家嘗試打破傳統類型的界限。您如何看待科幻小說的未來?有哪些新興趨勢或主題讓您感到興奮?

AM:我對科幻小說的未來感到非常興奮。目前的科幻小說正在興起一個重要趨勢,即它們探討的“科技”不再僅限于硬科技,而更多地涉及社會科學領域的“科技”。這一點讓我——一名歷史學家——感到格外欣喜。

SFW:許多讀者和評論家都稱贊您的文字具有詩意,并且您能夠將語言本身融入故事的核心。您是如何在情節驅動的敘述與語言的抒情性和象征性之間取得平衡的?

AM:我是一位語言至上的作家,我熱愛文字、聲音、圖像和聲調的象征性運用。我花了很多時間(主要是在第二稿中)確保我對語言技巧的興趣不會掩蓋我傳達信息的意圖。我最好的工具是一位非常敏銳的第一讀者——我的伴侶、作家薇薇安·肖。她通常能告訴我我遺漏了什么,或者隱藏了哪些比我打算隱藏的更多的東西。

SFW:我們本期刊登的您的這篇小說有著一個很特別的名字——《液壓皇帝》,但整個故事實際上似乎又與這個名字毫無關系。您為何要選擇這個名字以及這種敘述方式?

AM:這篇故事的核心是癡迷與收藏,而標題正是主人公這種癡迷的體現。由于故事嚴格遵循主人公馬洛里的視角,我設想,如果她要把這個故事講給別人聽,她會稱它為《液壓皇帝》。

SFW:我們的許多讀者是未來的科幻作家,請問您在寫作上對他們有什么建議?

AM:大膽去寫吧!相信自己的想法,即使你才剛開始寫作,你現在的點子也是你能夠駕馭的。寫下來,不用擔心它們會被“寫壞”,就算還不夠完美,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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