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遇故友（外二首）

地鐵站，在人海中劃著小舟

無邊無際的濤聲

懷揣形單影只的心

曾在山頂，一個人仰望星空

最孤獨的，是最亮的一顆

人群中出現一只老友的手

拍了拍我的肩膀：“嗨，哥們

等你好久了……”

城市燈火燦爛

我把內心的星光熠熠

壓下來

暗一點，往往會看得更清楚

“來根煙！”

“啪”，點著，我注意到煙霧繚繞中

每一張明滅的臉

都有一個游走的靈魂

筍

一層一層剝開筍殼

文火慢熬，父親說：

你爺爺最喜歡酸菜煮筍

我咬了一口，真甜

順手給女兒夾了一塊

二十年前，從山里搬進縣城

每年都會到竹林挖筍

帶上爺爺留下的鋤頭

刨開黃土，露出

彎彎曲曲枝枝節節的竹鞭

像極了，爺爺活著時，身上的青筋

取水

兩天兩夜

驅車一千多公里

老家已經變成廢墟

井水依然跟小時候一樣甜

裝了滿滿一桶

半桶倒入陪在父母墳前的

兩株萬年青根部

村莊僅剩三位老人

看著他

抱著搖搖晃晃的半桶水

問道：明年過年還回來取水嗎？

井邊的老柿子樹

還有一些紅果掛在樹梢

將掉未掉

他暗暗擔心

春節鞭炮聲，把它們

驚落井里，咚，濺起水花

仿佛父母從山的背面回來

取水，把火燒旺

年夜飯，熱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