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顯曾與父親劉節

筆者的表哥劉顯曾是著名歷史學家劉節（字子植）先生的長子，顯曾母親是錢稻孫三女錢澄（字清之）女士。2025年2月28日，顯曾病逝于天津，享年八十八歲。而他生命的最后二十年，重心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整理父親的日記、書信等遺著。過往的深沉歲月和那些不為人所知的心境隨著文字再度浮現，令人動容，也積累起顯曾對父親更多新的認識。顯曾敬重父親是“一個表里如一，始終一貫，正直的人”，正因如此，他“對父親真有高山仰止的感覺”…

“一朝分別，心如懸磬”

1937年1月4日，劉顯曾出生于北平，父親劉節當時在燕京大學教書，與顧頡剛、容庚及劉盼遂等同事來往密切。劉家住燕京大學東門外大成坊十二號，一間宿舍正對著學校東門。顯曾出生時，錢澄二十五歲，劉節已有三十六歲，對此子自是珍愛有加。初為人母人父，照顧幼兒總是忙亂一些。未刊的劉節日記中，1938年攜子就醫診耳病、腹瀉、燙傷腳、感冒發燒的記錄就有二十余處。兒子周歲了，“為顯曾攝影五幀”。4月23日，“顯曾今日已能自己行走”，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1937年年中，劉節辭去燕京大學教職，接受多倫多圖書館之聘，準備赴加拿大工作。5月21日晚，中文系同事在容庚家聚會錢行。容庚當日日記記載：“六時，劉盼遂四十歲生日、劉子植赴加拿大，國文系同人慶祝和錢行，在吾家。”7月2日，劉節夫婦抱著襁褓中的顯曾，乘火車離開北平至天津乘船赴上海，計劃再轉赴加拿大。不料七七事變突然爆發，劉家溫馨甜蜜的生活被日本侵略者打斷，一家三口滯留上海未能赴加拿大。一家人的命運，也從此進入了另外一條軌道。

8月13日，日本軍艦突然以重炮向上海閘北轟擊，日本駐滬海軍陸戰隊也向閘北、江灣方面大舉進攻，中國軍隊奮起抗擊，淞滬抗戰爆發。劉家隨后避居杭州。杭州淪陷，再回到上海。錢澄回憶說：“10月又去杭州，住湖邊村二號。12月杭州淪陷，1938年1月又回到上海。”在上海，劉節在大夏大學、大夏中學兼任教師。

12月16日，劉節在上海工作的堂弟劉烈（劉岸立），幫助護送已有身孕的大嫂和一歲多的侄子回溫州避難。錢澄回憶說：“當年12月因劉節去重慶中央大學，我就帶著孩子回到劉節的老家。”送至船邊，劉節感到“一朝分別，心如懸磬”，在當日日記中，他這樣寫道：

早起至大馬路花園碼頭，為清之定德平輪船，官艙十四號。上午十一時岸立來，代送行李至輪船。下午三時挈清之、顯曾二人至輪船，托岸立送返里。清之與余結婚迄今凡三年又四月，未嘗分離。顯曾出世以來亦將二十四月，褓抱提攜，愛之靡篤，一朝分別，心如懸磬。此兒敦厚聰明，自有福份（分），惟清之不通世故，前途堪念也。

12月25日，劉節乘“蘇州輪\"離開上海。輾轉香港，越南海防、河內，河口，1939年1月12日，劉節終于抵達昆明。1月24日，終于購得車票出發重慶。1月31日，抵達重慶，與在西南運輸處工作的二弟劉約（仲博）重逢。2月2日至中央大學報到，成為駐中央大學的中英庚款會協助研究員。

唯有家書“以慰久客之離思”

離別后，劉節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妻兒。1939年1月31日，甫到重慶當日，即得見劉約代收的錢澄家書。“今日得見清之兩函，內附顯曾照像，為慰饑渴。顯曾耳病已愈，一路所掛念者，至是始得放心。”

1939年2月24日，錢澄在溫州誕下次子，劉節之父為其起名頌曾。3月8日，劉節“接家中快函二封，平信一封。知清之在二月二十四日，即舊歷正月初六早寅時生一子，取名頌曾，頗合余意。\"劉節遠離家人，唯憑家書了解親人情況，聊慰思念之情。劉節1939年11月12日日記：

早起八時左右，仆人送來家信一封。此清之七月八日至十月二十六日之日記信，詳述數月來家中情形甚悉。時局離亂，家人吃苦，我輩在外者亦未嘗不深感痛苦也。清之信內說大兒顯曾甚懂事，余心甚快慰。此子是有好處，余當以全力教之，諒有成就也。

劉節對顯曾、頌曾二子的培養教育非常用心。劉節1943年12月31日復錢澄函：

顯曾已經大了，要教得好。為什么這樣瘦呢？連眉角上的額骨都露出來。希望教他靜心，小孩子不要叫他弄出“情結”來。心理學家測驗我四年，就是因為我沒有“情結”。頌曾這回照片很好。

羈旅中，劉節想念妻兒，夜不能寐。劉節1939年12月7日日記：

同鄉中有欲南行者，余心亦頗動搖。與清之相別已一年矣，顯曾、頌曾已能呀呀（牙牙）學語，亟思一面，以慰久客之離思。中夜尋思，竟不能寐，直至十一時始入睡鄉，朦朧（蒙朧）中已覺天亮矣。

劉節先后辭去浙江大學、金陵大學教職，僅憑中英庚款會協助款、教育部津貼和稿費收人過活，捉襟見肘，只好茹素度日，卻仍希望夫人不要省拍照的錢，常寄照片來慰相思之苦。1943年10月11日，劉節在致錢澄的家書中說：“蝦米大可不買，我現在素食，連雞蛋都不吃，蝦米帶來白白糟蹋掉太可惜了，此款省下，能照一相片來不是更好嗎？顯曾、頌曾近來如何，萬望下次來信要說起為要…\"1944年6月17日的家信中，劉節又提及：“…能照一張三人的相寄來至好。稍待我也要照一張寄家也。顯曾聞有小病，諒已痊好？至念！頌曾何以不肯認字？兩兒盼均能好好教育，至要！”

在石牌五山頂上的遼河路十六號

1945年8月，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終于迎來了中國人民的偉大勝利。重回中央大學任教的劉節得知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消息，當即向學校預支八月份薪水六千元，湊夠二萬元，寄回家，并給父親拍發電報。次年7月上旬，劉節辭去中央大學工作，回鄉省親。

劉節這次回鄉，第一次見次子頌曾，七歲矣。與夫人、顯曾也已分別八年。

顯曾回憶：

…父親回來時已是1946年下半年，我已經九歲了。

在我們準備去廣州之前，爸爸還帶我去潮村（引者注：位于今溫州市鹿城區藤橋鎮，是劉氏祖居之地）拜祭了祖墳。記得那時走在山路上，爸爸還把我背上山去，我覺得爸爸是一個很可親愛的爸爸。

9月末，劉節偕妻兒乘船至廣州，就中山大學文學院之聘。作為歷史學系教授，他在中大度過了漫長的三十余年。顯曾回憶：

從上海到廣州坐的是海輪，風浪很大。買的是大通鋪的票，在海上顛簸了起碼一個星期才到廣州。到廣州后，開始是住在中大市區文明路老校區的房子。

過了一段時期，劉家搬進石牌五山頂上的遼河路十六號，一座帶有前院和后院的單獨平房。顯曾回憶石牌時期的生活：

到了廣州以后我們住在一起，父親給我們買了當時的一套“少年文庫”。我在那時有一個小毛病，就是有時會腿疼，只好躺在床上看“少年文庫”，像《埃及的金字塔》《波斯的空中花園》《格林童話》《伊索寓言》《一千零一夜》等都是很喜歡看的書。因為剛到廣州，不會說廣州話，我和二弟便在家由父親給我們講小學的課程。我在溫州時已上了小學二年級，以后直到六年級以前的課程都是在家學的，直到1948年暑假后才直接上中山大學附屬小學的六年級，記得考插班時成績不好，是備取入學的。知道自己是備取的，有點怕爸爸責備，但他什么都沒說，這時候覺得爸爸對我們要求很嚴，可也是很體諒我們的。六年級畢業了，暑假后卻又不上學了，為什么呢？因為眼看廣州就要解放，時局動蕩，中學情況怎樣呢，因為上中學要住校，父母不放心。再說剛解放，當時家里經濟還是比較困難的，就決定讓弟弟上學吧，我在家等等，看看再說。

于是我就在家幫忙家務，看護弟妹之外還種菜園子。當時住石牌遼河路十六號，房前屋后有空地。開春，爸爸、媽媽和我就翻土，起壟，播種，爸爸一有空還和我抬一個鐵桶，用屋后化糞池中的糞水來澆菜。這時候我和爸爸生活得很親密。這一兩年雖然居住環境是改善了，安定了，但國民黨時期物價飛漲是最糟糕的。那時每到發工資的日子，都是由我去財務科領工資。財務科的柜臺很高，而我雖然已十二三歲了，還是夠不著臺面，為了和里面的叔叔打交道，我就要兩手架在臺子上，“掛”在那里和他們說話。一領到工資就帶著錢到車站上等爸爸，他一下課也直接到車站，我把錢和他的書包交換，他便上車到市里采購。采購的大項是米和馬鈴薯，有了這兩樣，一個月的生活便有保證了。可見小園子里的新鮮菜對我們是多么重要。生活工作的勞累使爸爸的身體很不好，就在石牌期間他犯一次胃出血，住院治療。畢竟全家團聚，出院后得以慢慢調養身體。而且有一幢獨門獨院的別墅式的住房，還可以種種菜、養養雞。

在廣州，三弟順曾于1947年誕生（次年夏因腸套疊手術失敗病亡），妹妹穗孫于1948年誕生，小弟頤曾于1950年誕生（1966年因胸中劉節全家福。前排左起為錢澄、劉節、頤曾，后排左起為顯曾、頌曾、穗孫膈癌不治病亡）。

特殊歲月，住所數次變換

1952年全國高校院系調整，中山大學部分院系遷往廣州河南康樂村原嶺南大學校址。11月3日，劉節“向中大住宅區同人辭行。中午龍慶忠（引者注：字非了，院系調整后從中大轉任華南工學院建筑系主任）送點心來。下午二時離石牌住宅，在此整整住六年。三時十分到康樂村西南區六十一號住宅。蔣相澤（引者注：院系調整后由嶺南大學轉中大歷史系任副教授）同志帶歷史系同學來搬行李。姜立夫（引者注：轉任中大數學系教授）、梁方仲（引者注：轉任中大歷史系教授）、王了一（引者注：王力，字了一，劉節清華時的同學，轉任中大語言學系主任）容希白（引者注：容庚，字希白，轉任中大中文系教授）、陳寅恪（引者注：轉任中大歷史系教授）先后來訪。晚間在王了一兄家晚飯。飯后了一夫人來談”。

在康樂園，劉家后來搬到東北區二十九號惠師禮屋（WesleyHouse）二樓居住。搬家的時間，現存劉節日記未有記載，應該在1953年7月3日至年底，或1954年4月25日至年底，這兩段時間未有日記保存下來。

1957年1月4日，顯曾二十周歲，父親專程來到中大附中，叫兒子晚上回家過生日。顯曾還記得那一天父親的教誨：

有一次是在我二十歲生日時，對我說“感情要專一”他的意思我明白，是指對異性的感情。這年生日我正在上高中，當天他親自來學校要我回家過生日（這是在整理日記時看到的），看來這是我的成年禮了，所以要告訴我這個重要原則。

這一年顯曾高中畢業，考上了中山大學生物系動物專業。那時大學改學制為五年，顯曾于1962年畢業，分配到還未遷校合肥的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我于一九六二年二月離校北上，同行同學有廖維宏等，到達北京后他轉往成都，我到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報到。”

1964年4月，顯曾下放到昌平的南口農場勞作。1965年4月返回中國科大。幾個月后，被調到唐山市第五中學，教化學并擔任初三的班主任。1966年夏，“文革\"起。后“復課鬧革命”，繼續在唐山五中教化學。

“文革”中，劉家在中大的住所數次變換。

1966年9月8日，學校通知劉家讓出東邊劉節夫婦的臥房一間。11月14日，再遷出西邊的兩間房，即顯曾、頌曾兄弟的住房和保姆房。劉家可用的，只剩下原來的書房和走廊。頌曾說，他在走廊南向端頭支了一張床，給爸爸睡覺。就在這段時間，父親中風了。

1967年1月22日，在中大任教的生物系教授林浩然、盧愛平夫婦入住劉家騰出的西邊兩間房，也就是顯曾和頌曾住的那間和旁邊的保姆房。到1969年年底，中文系教授王起（字季思）一家又搬入與劉家同住。王起之子王則楚回憶說：“回廣州探親時，父親就住在這里，同時劉節先生也住在那里。而且都住在二樓，是原來小時候我到劉家玩的時候的飯廳，在那里我還學劉師母包餃子，在房子的西側。”

1973年2月，劉家從東北區二十九號搬到西南區的平房“飛機屋”。嶺南大學校長陳序經的秘書盧華煥之子盧曉安曾告訴筆者：“‘飛機屋'是平房，因為主體建筑左右各有一翼，形如飛機，故名‘飛機屋’。走進現在的西門，馬路左邊是中大附小、附中，右邊是飛機屋。飛機屋有兩排，我記得劉先生住在不靠馬路的那一排。\"頌曾回憶說：“全家搬到一處被稱作‘飛機屋'而叫不出門牌的平房。我就住在客廳，用書架隔出的半間，睡在書箱上。書箱裝的是二十四史，因為太潮濕，后來被白蟻咬得像桂林的山洞。‘文革'后只能當破紙，賣給古籍書店作修補植字用。”

1974年12月，劉家又搬往西南區七十四號之三一樓一個單元居住，面積約有五十平方米，條件也有所改善。

劉節晚年一直居住在此。

“他幾乎一天也沒停止過讀書”

1967年夏，顯曾與中大化學系的校友、河北輕工業學院（1968年更名為天津輕工業學院，2002年更名為天津科技大學）教師何劍養訂婚。7月21日，劉節日記中開始有何劍養與未來的公公、婆婆通信的記錄。10月1日，顯曾與何劍養在天津結婚。1968年寒假，顯曾夫婦回廣州探視雙方父母。1月30日，劉節日記寫道：“早起清之、頌曾去車站接顯曾夫婦，在何宅住。頌曾、清之至晚始回家。\"次日，“上午顯曾、健（劍）養夫婦來…”。2月28日，顯曾夫婦結束省親之旅回唐山。

1970年春節，顯曾回廣州過年。因父親在廣東英德紅橋茶場中大“五七\"干校勞動，未能相見。劉節2月8日日記：“一時四十五分步行返干校，到校已下午四時左右。接清之信，知顯曾已回家過年。\"這次劉節在干校勞動，1月10日到英德，至6月8日回廣州，歷時五個月。

1973年1月24日，何劍養誕下兒子絮瑞。28日，劉節“接清之、顯曾來信，本月二十四日午，健（劍）養已生一男孩，即日復一信”。劉節是年6月3日在日記中稱孫子為“瑞年”，是否他本是想給孫子起此名呢？

同年6月，劉節檢查發現“喉有鱗狀上皮癌”。29日，中大衛生所派車將其送入腫瘤醫院。7月27日，顯曾回廣州探視父親。次年6月27日，劉節開始接受放射性治療。1975年8月至9月，劉節入住廣州市第一人民醫院。因腫瘤壓迫氣管，呼吸困難，只好把喉頭下方氣管切開，插管通氣。之后，他需用手指按住手術創口方可勉強發聲，然而發聲不易，辨聽尤難，只有錢澄和頌曾才能聽懂部分。

劉節出院回家養病時，已不能走動。平時，他就坐在桌前讀書、批注，或坐在顯曾做的輪椅上，由家人推著\"散步”。“即使這樣，他幾乎一天也沒停止過讀書，最后的1977年5月4日的日記中還記了他‘讀玉溪生詩’。”顯曾感慨：

父親于1973年得病后采用保守療法。除了放射治療，同時喝中藥。一切全由我弟弟頌曾和母親侍候照料。我只是在探親假短時期幫幫忙。要說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下，堅持了五年，雖然最后不治，還算是弄得較好的。養病期間，父親仍是堅持工作，他在此期間，把整部《資治通鑒》作了批注。去世后，專業人員發現此著作，認為極有價值，但終究是我們沒有保管好，現在不知流落何方。

1977年7月21日，劉節逝世，終年七十六歲。顯曾回來送別父親，與親人一起參加了7月25日下午在廣州銀河公墓舉行的追悼會。

“我對父親真有高山仰止的感覺”

1974年，顯曾以與妻兒兩地分居之由，申請調往天津灰堆中學獲準，也教化學。后來，因天津輕工業學院食品工程系師資緊缺，顯曾在灰堆中學教書的同時，去天津輕工業學院幫忙。再后來，正式調入天津輕工業學院。他開展食品毒理學研究，是全國最早開展這方面工作的佼佼者。1993年，顯曾因病提前退休。

2001年11月3日，廣東省歷史學會和中山大學歷史學系聯合舉辦劉節先生百年誕辰紀念座談會，顯曾自天津蒞穗出席。這次參會，開啟了他嘔心瀝血整理父親遺著的最后二十年。

在整理父親日記的過程中，顯曾表示，“我對父親有了一個嶄新的認識”：

看完這幾部日記，我覺得：首先爸爸是一個表里如一，始終一貫，正直的人。現存日記中較早的一部是1939年日記，它的序言中便記著“凡是力量充實的總是始終一貫的，中途變節就是滅亡的象征”。我們可以一直看到1977年臨終前兩個月的最后一天的日記，這句話的精神是貫徹始終的。恰是這一點造成他“悲劇”的一生。

父親是一個終生為學的學者，研究學問真正成為他“不僅是為謀生的職業，而是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的真生活”。

再說，父親是一個特別注重自己個人修養、對自己要求特別嚴格的人。解放前的日記中幾乎是連篇累牘地寫自己對如何做人的體會。讀書中，凡是論及個人品格修養的，都要錄到日記中，并加以評論，告誠自己切記。1941年1月底的數天中讀《讀通鑒論》，頭一天讀《姚江學案》，摘記了好幾段文字后，第二天便記下：“上午讀姚江學案，至下午畢。細思古人為學，真能有得者必從無私入手。一有私心則外力便可行其利誘威逼之能事，學者入其彀中，即無振拔之日，而去理愈遠矣。四十年一心向學無不可告人之事，今若遽棄前功而從俗，則前日所得為古人所未嘗得，或以為難得而不可得者，一齊撒手放倒，豈不大可惜乎！”

可以說，顯曾人生的最后二十多年，在深刻了解父親的過程中，人生境界也得到了升華。顯曾曾說：“整理日記讓我有了意想不到的大收獲，現在我對父親真有高山仰止的感覺。”

2017年1月25日，剛過八十歲生日的劉顯曾親自來到天津市公證處，在遺體捐獻報名登記表上鄭重地簽下自己的名字。2025年3月2日上午，天津市紅十字會為顯曾舉辦了追思會。恰如會上主持人所言：“劉顯曾先生無私奉獻、遺愛人間，回報社會、造福后代。他的義舉，彰顯了‘人道、博愛、奉獻'的紅十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