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會館式建筑裝飾紋樣文化內涵研究

基金項目：本文系河南省高等教育教學改革研究與實踐立項項目（2021SJGLX382）；高等教育教學改革研究與實踐項目（2024BK150）研究成果。

建筑紋樣的形式自古隨人類建筑水平的發展而發展，建筑從初始只考慮氣候等到后期考慮權力地位、地理位置以及美感等因素，作為建筑附庸的建筑紋樣，隨其發展而不斷完善。在這個過程中，建筑紋樣從以簡單的線條增強美觀性為主，發展到有嚴格的等級劃分以及不同的地域文化表達。

建筑紋樣的起源可追溯到古代，經歷多次發展呈現各朝代文化內涵及特點。如夏、商、周建筑紋樣多應用于壇廟、宮室等高級建筑；晉朝佛教興起，常用佛教圖案與本土文化結合形成的忍冬紋[；唐朝文化大融合背景下產生有寶相紋、卷草紋、團花紋等；宋代重文前提下，歲寒三友以及蓮花等表達文人高雅意趣的紋飾被廣泛應用。在經歷各朝代的傳承變形后，紋樣逐步完善，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理論體系。中國傳統紋樣的地域性和流行性使其被廣泛應用于現代各行業中，如家具設計、文創產品、旅游包裝[4、室內設計[5、服裝設計、食品模具設計等。

一、中國傳統建筑紋樣的文化內涵

中國傳統古建筑紋樣常以雕飾為載體出現，以各類紋樣為建筑符號，強化場所概念。通過對紋樣個體特征及視覺形象的分析，可將其分為四類：植物紋樣以卷草紋等為主，與麒麟、龍、鳳等瑞獸結合存在；動物紋樣以龍鳳、獅子、麒麟等為主，此外還有仙鶴、飛馬、神鹿、長尾雞、蜘蛛，均飽含了人們對生活的美好期盼[8；人物紋樣常見為仙人、四大短人等；幾何紋樣多應用于門窗中，以回字紋、井字紋、方勝紋、海棠紋、云紋、卍字紋等為主。以紋樣裝飾建筑的結構構架，一是用于建筑整體結構的加強固定以及美化建筑外形；二是表達居住者對于美好生活的殷切期盼在對建筑紋樣、文化寓意、祈福等關鍵詞進行查閱、整合后，可以發現傳統建筑紋樣承載的文化內涵多分為三類，一是表達美好意愿，二是神仙崇拜，三是道德教化。

（一）表達美好意愿

借物喻意不僅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組成部分，也是我國設計史上被廣泛應用的造園手法。為豐富場所概念，迎合園主需求，設計師常應用各類含有美好寓意的紋樣于建筑中。一些紋樣的象征意義多與人們的真實生活經驗有關[10]，如壽桃自古以來象征延年益壽，作為一種精神寄托應用于居住場所；或是以諧音寓意美好祝福，如寶瓶紋寓意平安，與牡丹結合象征平安富貴 （如表1）。以紋樣表達園主的美好祝愿，相對于文字來說更令人印象深刻，如承德避暑山莊作為最大的皇家園林，旨在展示皇權并體現民族大融合。自古以來十字紋蘊含十全十美的美好意愿，橫豎交叉在視覺上展現穩定之感，園內大量十字紋的使用，間接表達康熙渴望通過建筑的營造來達到穩定人心的作用。

（二）神仙崇拜

神權自人類社會文明出現之后，長時間占據著主要地位。神仙的神秘性使普通人民認為其擁有“神奇能力”，心誠就會心想事成。隨著這種思想的發展，神仙崇拜成為社會主流思潮之一。在此時代背景下，社會各階級人民對其的重視程度外化于園林設計中。中國傳統建筑會在屋脊中放置神仙系統中有吉祥寓意的瑞獸，如行龍、飛鳳、行獅、天馬等，以代表逢兇化吉、滅火壓邪之意。宋代時出現“嬪伽”（如圖4），別名妙音鳥，其作為佛教系統中的神鳥，寄托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同一時期，人們將奉為和合之神的萬回以透雕形式置于牛腿上[1]，表達戰亂時期希望親人日行千里歸家、驅邪避禍的祝愿。佛道盛行的背景下，卍字紋、蓮花紋[12]等有文化內涵的紋樣也得到廣泛應用。

（三）道德教化

封建社會背景下，皇權占據首要地位。為更好治理社會，維護皇權統治，工匠從建筑設計的各個方面體現皇權的至高無上，如承德避暑山莊所使用的紅黃二色裝飾的大門，故宮屋脊裝飾的仙人走獸數量，以及皇家使用五爪金龍，而民間只能使用抽象演變的拐子龍和草龍。在此基礎上，設計師在園林主人的允許下融入起到教化作用的建筑設計。如有“清平公正、擅辨善惡”之意的解豸（如圖5），應用在北京故宮的太和殿及乾清宮中，被賦予著鏟除邪佞的政治教化功能；應用在民居中，則被賦予鎮宅、驅區、辟邪等功能。直至今日，我國司法機關等仍應用解豸為裝飾，以側面表達法制的絕對公平。最常見的教化手法是將各類道德準則繪制為圖畫，以木雕、石雕等手法制為牛腿、雀替、額枋等構件并應用在建筑中，如漁樵耕讀圖（如圖6）、二十四孝圖、桃園結義圖、四君子圖等。

二、洛陽現存會館式建筑概況

山陜會館（現萬里茶道博物館）和潞澤會館（現民俗博物館）作為洛陽為數不多的、保存較為完整的會館式建筑，其場所概念、建筑布局、歷史文化高度相似。建筑形制均嚴格遵守規范，中軸線上的一系列建筑起到供奉、祭祀、舉辦儀式等重要作用。山陜會館作為保存較為完整的清代早期建筑群，由秦、晉富商捐資而建，距今已有300余年歷史，建筑群集宮殿、商管、民居之精華，整體自南向北由照壁、東西儀門、山門、戲樓、拜殿、東西廊房、東西廂房、正殿、東西配殿組成（如圖7）。潞澤會館始建于清乾隆九年，由山西潞安府、澤州府商人所建，整體建筑布局沿襲中國傳統建筑形式，中軸線放置主要建筑，兩側為附屬建筑，布局規整。自南向北依次由戲樓、大殿、東西廊房、后殿、東西配殿組成（如圖8）。兩所建筑作為洛陽留存較為完整的會館式建筑，建筑裝飾紋樣類型多樣，包括人物紋樣、植物紋樣、動物紋樣、幾何紋樣等（如表2）。由于傳統社會對瑞獸的崇拜情結及瑞獸自身具有的吉祥寓意，建筑群內應用動物紋樣數量最多，幾何紋樣其次。其承托載體以木雕、石雕、琉璃雕飾為主，分布在柱礎、屋脊、門窗、雀替以及照壁上，共同展示著洛陽建筑的藝術特色。

三、洛陽傳統建筑藝術特色

洛陽城作為隋、唐兩代皇城中軸線上的建筑群，其規劃摒棄傳統對稱式布局，以“天人合一”的設計理念將洛陽群山融入城市之中，其中以對應天上七星宿、融合中國傳統堪輿學說的“七天建筑”為具體代表。顯著的政治地位以及獨特的地理位置，使洛陽成為當時的經濟重心，也使得其地域文化呈現出一種欣欣向榮的氛圍。這不僅體現在有富貴之稱的牡丹紋樣被廣泛應用于建筑設計中，還體現在各地商人來洛經商后建造的融合兩地特色的明清大院中。洛陽老城區有“九街十八巷，七十二胡同”之稱，其大規模的建筑群外形相差無幾，區別多體現于屋頂的裝飾及門窗的紋樣之中。如各戶瓦當紋樣的選取，使用石榴、狻猊等紋樣寄托著人們對多子多福的期望；使用饕餮紋樣則寓意家宅安寧、諸邪不入。同時，因為佛家學說首傳于洛陽，佛八寶之中的蓮花、寶瓶以及與本土文化結合演變之后的寶相紋樣在柱礎、正脊、彩繪中被廣泛應用。傳統會館式建筑因其商業性質、多樣的場所功能以及復雜的人群性質，恰當地融合洛陽多種建筑文化，從而展現出深厚的地域意蘊。

四、洛陽現存會館式建筑紋樣文化內涵

山陜會館內的建筑紋飾以麒麟、蜘蛛、龍、鳳等瑞獸以及寶瓶紋樣最為常見，此類紋飾廣泛應用于商業建筑，寓意招財進寶、驅邪避災、天下太平（瓶）。其中以蜘蛛替換雙龍戲珠的寶珠，寓商路四通八達之意。古人常說以小見大，山陜會館大到牌匾的“河東夫子”，小到柱礎的獸首紋樣，無一不體現該地的場所性質。潞澤會館作為晉商建筑的代表，前身供奉被商人稱作“武財神”的關公，寓意“誠信贏天下”。館內雕刻藝術的精華集中在大殿四面的柱礎上，盤龍圖、穿插走獸圖、十二飛鳥圖、珍禽走獸圖等雕刻不僅反映了清代的石刻藝術特點，還表達了太平安康、多子多福、驅邪避災等內涵。

（一）表達美好意愿

會館式建筑自身的商業文化，使建造者著重表達貿易順利等與商業相關的美好寓意，因此設計師在建造之初多應用表達福、祿、傳承、平安等相關圖案。如山陜會館的琉璃照壁，東側壁身主題為云龍戲魚，表事業有成之意；西側壁身主題為狻猊娛子，表防邪鎮宅之意；中部壁身為雙龍戲珠，表五谷豐登、風調雨順利、吉祥安康之意。蜘蛛自古以來有四通八達之意，因其自身八條腿，一是八通“發”，二是腿多即路多，如山陜會館舞樓南側雕刻的二龍戲“蛛”木雕，即表達對來往商戶商路四通八達、八方來財的美好祝愿。“壽”是一個傳統的吉祥字，被廣泛應用于國內各類型建筑中，表達福壽延綿、如意康寧之意。這種意義代表了商人對長命百歲的渴望，因此常見于會館式建筑之中，如山陜會館山門中的圓壽拱券門、潞澤會館大殿的麒麟送壽雀替。

“諧音文化”作為傳統文化之一，在會館式建筑中也得到廣泛應用。白菜通“百財”，如山陜會館中軸線建筑正脊，以浮雕的繩紋串聯飛馬、魚、麒麟、牡丹、卷草、蓮花、白菜等紋飾，寓意“繩繩相扣，代代相傳”。象通“吉祥”，如在山陜會館正殿中，象與麒麟相互穿插的瑞獸柱礎表達吉祥如意之意。瓶通“平安”，如在山陜會館拜殿門板中，以浮雕形式表達的瓶插牡丹，寓意富貴平安（如表3）。

（二）神仙崇拜

中國神話體系中，無論是道家的神仙體系還是佛教的佛家思想，或是民眾神化的才杰，都備受各級人民的推崇。會館式建筑中最有代表性的神仙崇拜分為外財和內安。關公自古以來被視為武神、財神、商賈保護神，其形象被廣泛應用于商業類建筑中，如山陜會館的山門上雕刻的“河東夫子”，寓意要如誠信之師關公一樣以誠信為本。傳統神話體系中，麒麟作為五瑞獸之一，主太平、長壽、祈福和安佑，在潞澤會館中，麒麟多與寶瓶相配立于正脊之上，表驅邪避災之意。道教體系中，被民眾所熟知的八仙分別代表男、女、老、少、貧、富、貴、賤，表達艱苦奮斗、勇往直前之意，如山陜會館拜殿以浮雕形式展現的與祥云結合的木制八仙、潞澤會館舞樓額枋的八仙祝壽圖。佛家系統中，與字紋作為最有代表性的紋樣，有“吉祥萬德之所集”之意，常被設計師單獨應用于門窗，如山陜會館東西廊房的窗榻設計。或是與其他紋樣結合，如山陜會館正殿的復合式柱礎，底部為如意紋、中部為5字紋、頂部則是被譽為佛八寶之一的仰覆形態蓮花 （如表4）。

（三）道德教化

會館式建筑作為民間通商場所，其所展示的道德準則局限于事業、個人品格中。漁樵耕讀圖描繪中國古代勞動人民的基本生活方式，對于平民階層來說，寓意“有余”，“耕讀”二字蘊含立業志向，如潞澤會館大殿的木雕額枋上的漁樵耕讀圖，在呼應了會館式建筑使用屬性的同時，還表達了人們對個人及家族社會層級進階的追求。“馬”在古代有“忠、義”之義，在潞澤會館大殿中，馬與牡丹相結合寓意馬上富貴。古代文人墨客最愛以植物代指自身高雅的追求，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四君子“梅蘭竹菊”，如山陜會館拜殿北側門板，以梅蘭竹菊與寶瓶結合，體現堅韌、高雅、正直、淡泊的品格。又如潞澤會館大殿東西兩側，由頂部的梅、蘭、竹、菊、蓮花、石榴等高雅植物紋樣，與中部的瑞獸紋樣及底座組成的復合型柱礎，在發揮教化作用的基礎上展示了高超的雕刻工藝，可以說是園內裝飾紋樣的精華之一 （如表5）。

五、結語

裝飾紋樣是地域文化傳承的載體，其類型豐富，文化內涵深厚。洛陽傳統會館建筑各類紋樣并非孤立呈現，而是有明確的主次關系的組合。匠人根據建筑所處的空間、主次地位，通過木雕、石雕等嫻熟的紋樣應用手法，圍繞“平安、富貴、驅邪”選擇不同形態的建筑紋樣植入，呈現出濃厚的洛陽風格。在現代設計中，將傳統文化系統分解整合后融入時代背景，進行創新的設計層出不窮。建筑裝飾紋樣作為一種傳統文化的載體，應得到創新保護，在傳承其制作工藝的過程中，應當多考慮將其與各行各業相結合，呈現全新的應用形態，使其得到再生與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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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焦永清，園藝與植物保護學院風景園林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風景園林規劃設計與文化遺產保護。通訊作者：燕亞飛，園藝與植物保護學院風景園林專業講師。研究方向：風景園林規劃設計與文化遺產保護。

[3]沈昕祎，鄭霞，陳淼文．蘇派園林建筑元素在家具設計中的

編輯：王歡歡